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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燕然一句话，让两个人齐齐陷入了震惊之中。
薛徇眸光流转，转瞬便恢复了正常。
而离年已经被吓傻了。
燕然娘娘在说什么？
什么太子？
那个位置……他怎么敢想！
那个位置，他为什么不敢想！
“只要您说我可以，我就可以。”离年坚定的说道，声音还带着哭腔，但却一往无前。
薛徇眸光一闪，再一次认真的审视这个少年。
“乖孩子。”陆燕然满意的笑了，“这位是……”
“我认识，薛徇，唯一一位异姓王。”离年道。
陆燕然的眼中划过了一抹诧异，不过转瞬便全数化为了满意，“很不错。”
“就是个子有点矮，不过没关系，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些好的。”
“燕然娘娘，我能长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离年哭的狠了，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此时仍在抽泣，所以那份气势倒是生生的削减了不少。
“没了我混成这个样子，也算不错？”陆燕然嗤笑，嫌弃的打量着他，“那些受宠的太监日子过的想必都比你好。”
离年嗫喏，不敢再反驳，因为无法反驳，而且他还经常被人家欺负，一个皇子活到他这个份儿上，还真的是窝囊。
“你可曾从这里捡过东西？”陆燕然换了一个话题。
离年颔首，“是一个小盒子，我趁乱捡起来的。就一直收着。”
“趁乱？”陆燕然蹙眉，看了薛徇一眼。
薛徇摇头，只是摇到一半儿突然想起来的一件事。
“那个女人派人来搜查过，弄出来的动静很大，险些将屋子给拆了，盒子就是那个时候掉出来的，他们从那里面拿走了一卷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离年老老实实的答道，“我不太起眼，也没什么人注意，所以就将之藏起来了，也没被发现。”
“好小子。”陆燕然笑眯眯的又摸了摸他的头，“今天你父皇大寿，可想去？”
“不想。”离年飞快的答道，然后又道，“如果是燕……姐姐，带我去，我就去。只是父皇不会高兴看到我。哦，他说不定都不认识我了。”
毕竟没有母妃，而且他母妃生前也不过就是一个宫女，这样的孩子，不会被看重，而且朱秦说不定真的不记得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会让他认识的。”陆燕然笑道。
她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能够活下来。
而且她对离年也没有多大的恩情，遇到他的时候，自己跟朱秦之间就已经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去你的住处吧，换一身干净的衣裳，燕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陆燕然重新将面纱戴上，笑弯了眼睛。
离年犹豫了一下，重重的点头。
他没什么不能让陆燕然看见的，自己当年最狼狈的时候她都见过，如今好歹……活出了一个人的样子。
离年住的地方是一处废弃的宫殿，他在这个皇宫里，就恍若活着的幽灵，主子们不知晓他的存在，而那些宫人有对他好的，有对他不好的，他每天都在为了活着挣扎，只是偶尔看着那些光鲜亮丽的人会幻想一下，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天。
宫殿里还有三个人，一个老婆子，一个毁容的宫女，还有一个瘸腿的侍卫。
陆燕然只扫了一眼便心中郁结。
离年却十分开心，挨个喊了人，然后握着陆燕然的手，亲切的介绍道，“这是我燕姐姐，这个男的不重要，你们不必理会。”
话是这样说，但那侍卫还是认出了薛徇，作势就要跪下，“南王。”
“不必多礼。小崽子说不重要，那就不重要。”薛徇托了他一把。
“燕姐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出来。”离年说完便跑进了屋子里。
不多时，他便走了出来。
发丝打理过，脸也洗干净了。
他换上了一件圆领锦袍，倒有几分贵公子的模样。
薛徇目光一亮，满意的点头，从腰间解下一个玉佩递给了他，“戴上。”
“多谢。”离年接过，戴在了腰上，笑的弯起了眼睛，转了一圈儿，期待的问道，“燕姐姐，还满意吗？”
“很好。”陆燕然颔首，岂止是满意，简直是太满意了。
离年被教养的很好，那身风骨与眸子里的清亮透彻是她以前养出来的，当时只是有个雏形，未曾想到，这五年，他竟一直如此成长。
“您可是……主子？”那个老婆婆颤着声音问道，除了那个人，没有谁会如此对待离年，同样，也不会让离年如此对待。
陆燕然没有回答。
薛徇却是神色一凛。
离年立刻紧张了起来，他怕薛徇会动手。
过了初见的惊喜之后他方才想明白，无论陆燕然是真死还是假死，如今的她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老婆婆没有等到回答，但她却哭了，她颤颤巍巍的跪下，抬手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肩头，那上面，有一块看不出模样的疤，“属下并蒂莲，拜见主子。”
陆燕然心头一跳，她说谁？
她面上却不显，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跪着的人。
并蒂莲，即便五年过去了，她也不过三十岁，哪会这么老？
“主子被打入天牢的那天，我们在宫中的势力就遭到了清剿，虽然我们早有准备，但无奈出了叛徒，所以一切都成了空，只有两人拼死逃了出去。我不甘心就这样狼狈逃窜，所以吃下了那颗药。改了容颜，变了声音，在宫中苟活至今。”
“原以为，此生都不能再见主子，上天垂怜，有生之年，还能让属下看到主子平安。”
“活着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陆燕然上前，弯身将她的衣服弄好，然后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所以你便照看离年？”
“是。他担心主子，不管不顾的往宫里跑，我强行将他拦下的，不然他怕是早就成了禁军刀下亡魂了。”
“是我对不住你们。”陆燕然未曾想过，一切竟是如此惨烈。
并蒂莲摇头，“主子只对不起自己。为了那等杂种，不值得。”
“是啊，不值得。”陆燕然笑道，“不过我回来了。朱秦欠我们的，我会一一讨回来。”
“主子万事小心便好。属下不求别的，只求主子平安健康。”并蒂莲哭着笑了，她什么都不求，只求这人安康一世。
她是从王府开始一直跟着陆燕然的，知晓这人究竟为朱秦做了多少事，付出了多少，最后却落得一个那么惨烈的下场。
叛逆？
说出去也不怕笑死人，若不是当年朱秦用苦肉计，主子只怕一辈子都会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知晓故人还在，陆燕然却一点都不开心。
“最起码还活着。”薛徇宽慰道。
陆燕然握着离年的手，总觉得心头不安，但她一时之间却想不出，这种不安来源于何处。
“离年……”
“燕姐姐，莲阿婆很满足，你不用觉得愧疚。”离年道，“刚开始那半年，莲阿婆整日的哭，我都担心有一天她的眼睛会哭瞎。后来，她就不哭了，她开始教导我，我很害怕，不想学，她险些将我打死。”
“我不知道莲阿婆是如何想的，但如今看来，她怕是一直都相信着，燕姐姐还活着。而且哪怕没活着也没关系，她等到自己等不了了，会用自己的方式去复仇。”
一艘船已经开始航行，那就由不得谁随随便便停下，除非船长还在，不然这首巨轮便是一个火药库，不知何时就会炸掉。
陆燕然此时能稍稍理解朱秦的畏惧，但愤怒却并未有丝毫减少。
等他们再次回到大殿的时候，位置基本上都坐满了人，哪怕是从侧门入，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与薛徇交好的人立刻迎了上来，先是唤了一声王妃，然后方才唤一声王爷。
年长些的就是恭喜，年轻些的反倒笑嘻嘻的与薛徇打趣，有些跳脱的围着陆燕然一口一个弟妹喊着，想要逗她多说些话。
薛徇笑骂了一声滚蛋，笑呵呵的踹了过去，这才将人踹走。
“都是跟着我去军营厮混过的，没那么多礼数讲，你莫要与他们生气。”薛徇有些忐忑，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脸色。
“我有这么小气？”陆燕然睨了他一眼。
“不小气，是我小气。”薛徇连忙笑道，也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离年将他们的相处模式看在眼里，心头萦绕的那抹不安也完全散去了，望着薛徇的目光全数都化为了善意。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