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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丝丝白絮飘在空中,被撕扯出不同的形状。
阳光刺目,凉风中和了那份热意。
处于闹市边缘的城隍庙人来人往,香火极为旺盛,占地自然也广了许多,换一块牌子,就能当做另一个庙来拜。
陆燕然站在城隍像前,抬头打量着那被人杜撰出来的神像,以往她是不信这些的,可如今心中却在打鼓。
那些神啊鬼啊的,真的不存在吗?
前世,自己杀掉的那些人,死的不甘的人,会不会如今就藏在什么地方,伺机报复呢?
陆燕然的思绪一飘便收不回来,但她却没有丝毫惧怕。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一个普通的大家族尚且因为夺权不知要出多少阴损的手段,更不用说皇族了。
立场不同,成者王,败者寇,仅此而已。
可真的是如此吗?
陆燕然抬手抚了抚心脏,扪心自问,不是。
“主子,欧阳君来了。”负责望风的张宁从外面快步跑了进来,恭声道。
陆燕然回神,示意小一去拿香,点燃三根拜了拜,亲手将之插入香炉后转身往外走,“请他过去。”
“是。”张宁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远了。
穿过熙攘的人群,自侧门而出,陡然变得清净了起来。
风吹竹动,萧萧静鸣。
穿过一条小路,登假山而上,便是一个凉亭。
凉亭不太高,四面挂着的竹帘卷起了一半,尽收眼底的除了低矮的房舍便只有不远处的闹事,没什么好的景致,所以甚少有人过来。
魏大跟魏二一左一右站在侧门口,脸上扣着半边铁质的面具,活像两尊门神。
欧阳君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轻咦一声,停下步子,面带疑惑的看向魏大,“这位朋友,我们是否见过?”
魏大心中咯噔一下,但面上却什么都没有流露出来,就像是一个哑巴,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未曾给出任何反应。
欧阳君双眸微眯,没有料到自己的突然发问对方竟会如此应对。
“欧阳公子,我家主子在等您。”张宁笑眯眯的催促着。
欧阳君只能作罢。
魏大见他走远,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还好主子提前提醒过,这人啊,可真是成精了。”
“主子可比他厉害多了。”魏二感叹道,谣言害死人啊。
来时,陆燕然便吩咐过,不管欧阳君说什么,他们都要将自己当成石头,不给任何反应。
那就是一个人精,哪怕一个眼神,一个字,都足以让他揣摩出很多很多东西。
“这读书的,就是花花肠子多,忒不是东西了。”魏大咂咂嘴,心中十分不爽。
“你可长个脑子吧。”魏二无奈的道,“人不聪明嘴还碎,你啊你。”?
魏大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侧头看向了小路深处,竹林上方原处一席能看到凉亭的尖,却不知里面如何。
欧阳君看到陆燕然的时候没有任何意外。
不,应该说……有些出乎意料。
“多日不见,白姑娘别来无恙。”他紧紧盯着陆燕然,像是要将对方看出一个洞来。
陆燕然大大方方的任由他打量,捏了一块荷花酥咬了一口便蹙眉放下,“跟木和风说,以后不吃这个了。掉一地渣。”
小一应了一声是,她挪动步子,稍稍往陆燕然身后站了站,面颊微红。
陆燕然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挑眉笑道,“欧阳公子是不是十分俊俏?”
小一闻言面色更红了。
“说啊,用不着害羞,整个临州城的女子都为欧阳公子着迷呢,我当初不就是一个?”陆燕然道,“不过可惜,已经有了婚约,不然的话,我非得请陛下下旨,将他娶回去给你们当姑爷呢。”
面对陆燕然的调侃,欧阳君不动声色,他站在对方面前,身姿挺拔,不怒不怨,超凡脱俗。
陆燕然眉头微微蹙起,她最喜欢的就是将美好的事物都毁掉。
站的越高的人,越是精美的东西,碍眼了毁起来才越痛快。
人人都道欧阳君是君子,如竹如兰如莲,可那副皮囊下装着的是怎样的阴暗与肮脏,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坐。”陆燕然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想如何?”欧阳君面色平静,开门见山。
当对手想跟你玩儿的时候,打太极才有意思,不然的话就是蠢货,除了显得自己愚蠢没有半点作用。
“欧阳公子真聪明,竟然猜到是我。”陆燕然抚掌笑道,“很简单吖,承认你始乱终弃,玩弄我的感情,然后教出真正的杀人犯。”
“白姑娘是在说笑?”欧阳君反问。
陆燕然笑而不语。
欧阳君皱起眉头,尽管十分匪夷所思,但陆燕然是在说真的,她不是找自己谈判,而是让自己直接作出选择。
“我未曾做过的事情,绝不会承认。至于凶手,自有官府去查,白姑娘操心太多了。”
“做没做过,不也是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吗?”陆燕然笑道,“欧阳君,你是什么货色,咱们彼此都清楚,就不必再伪装了。”
“白……”
“听我说完。”陆燕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我这双眼看过太多太多太多的人,这一辈子,也只看错过两次。你亲近我,我不知是何心思,但总有你的目的。至于凶手,你们欧阳家选择了将小七牵扯进来,那就要接受我的报复,这是很公平的事情。”
“你的筹码是什么?”
“我的筹码有很多。”陆燕然道,“一个方知行,一个木和风,够吗?”
欧阳君双眸眯起,放在腿上的双手猛地捏紧,“你觉得我会相信他们二人供你驱使?”
“你信不信不重要。事实是,他们曾听过我的话,维护于我。”陆燕然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底牌,因为她根本就不将这些放在眼中。
她是木和风的主子。
这句话说出去谁会相信?
哪怕谨慎聪慧如欧阳君,老谋深算如林白氏,也绝对不会相信如此单纯。
最后弯弯绕绕,落点只会在白家二字上。
“当然,欧阳公子可以赌一把。”陆燕然胜券在握,“赌一赌,继续跟我斗下去,是白染身败名裂,万人唾弃,还是你欧阳君跌入地狱,永不超生。”
她取出一个信封,推到了欧阳君面前。
“你很不一样了。”欧阳君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若不是确定你就是白染,我会以为是谁伪装。”
“或许是真的呢?”陆燕然掩口打了一个呵欠,垂下眼眸,懒洋洋的道,“打开看看,咱们不熟,冷的很,我想早点回去睡觉。”
“昨夜送过去的那封信,是你写的?”
“方知行啊。”陆燕然随口扯谎,回答的十分迅速。
欧阳君没再多问,他拆开信封,展开纸张,看着上面的字迹瞳孔猛缩,“白染!”
“别吼,这只是一封,我那里还有十几封呢。”陆燕然揉了揉耳朵,站起身,胳膊微抬。
小一会意的扶住她的手臂。
“你我之间的风流韵事,可以就此揭过。但是,欧阳公子,你需要送一个凶手给官府。”
欧阳君捏紧了手中的纸,冷声道,“即便传出去,你觉得会有几人相信?”
“东西在我的手上,笔迹是欧阳公子的笔迹。至于能否让人相信,如何让人相信,那就是我的手段了。欧阳公子是要铁了心的想将我置于死地吗?”陆燕然走到他身侧,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微微用力,“如果你想玩儿,小女子自然奉陪到底,这是最后和解的机会,欧阳君,我送到了你手上,你要不要接受?”
明目张胆的威胁。
陆燕然将争斗摆在了明面上,她如今最大的困扰就是官府。
毕竟白染伤了欧阳君是事实,若是平时,林家只需要做小伏低,也能过去,可是如今她既然选择了一力承担,就自然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欧阳君不喜欢被威胁。
他捏紧的手指略微松了几分,眉宇间的阴霾却不减反增。
“白染是被人杀的,并非自尽。”陆燕然的声音夹杂着风声飘入他的耳中,“我活着,会有记忆。欧阳君,有人告诉我,他看了你十八年,还从未见过你对别的女子如对我般如此上心。你是个聪明人,知晓应该怎么做。与白染作对,于你有什么好处?”
欧阳君起身转头,他看着陆燕然的背影缓缓消失在视线中,冷风拂过,这才惊觉自己竟起了一身冷汗。
白染并非自尽。
这几个字不停的在他耳边回荡着,震得他脑袋嗡嗡作响。
欧阳君垂眸看向手中捏着的纸。
‘如得卿心,此生大幸’
短短的几字,就连他都难辨真假。
小一扶着陆燕然,不停的往后看,“主子,咱们不等答案吗?”
“有什么好等的?”陆燕然见过欧阳君之后,心中压着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那人的确是个人才,若是五年后的欧阳君被此时的她遇到,方才会升起忌惮之心,如今的欧阳君,不过是没长大的狼,即便再凶,那也是狼崽子,比起成狼来,差的太远了。
小一不明白。
“听主子的就是了。”张宁倒是心大的很,“我觉得,赢得会是主子。”
“你又知道了。”小一不服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张宁嘿嘿笑了两声,没有解释。
陆燕然又在城隍庙逗留了片刻,然后便回了林家。
“白染。”
一进门,便有一人匆匆跑了过来。
陆燕然心头疑惑,“找我?”
“对。”林宁落神色焦急,“有事请你帮忙。”
“抱歉,无能为力。”陆燕然果断拒绝。
林宁落一梗,没好气的抓住她的手腕,“你都不问问是什么就拒绝?”
陆燕然觉得她有些好笑,“宁落……姑娘,你觉得我们很熟吗?”
不仅不熟,而且两看生厌。
“可此事,终究是你惹出来的。”林宁落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面色铁青,目露愤怒,“若不是你,怎会如此!”
“你捏疼我了。”陆燕然拧起眉头,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进屋说。”
林宁落立刻撒手,张嘴想要道歉,却终究没有开得了口。
陆燕然并不介意,她揉着手腕吩咐小一去泡茶。
小一目光不善的瞪了林宁落一眼,小跑着离开了。
“你这小丫头真凶。”林宁落嘀咕了一句,自从上次林花娘的事情后,她甚少踏足这里,尽管听说她买了几个新的仆人回来,却甚少见到。
“疯狗太多,自保而已。”陆燕然淡淡的回了一句。
林宁落下意识的点头,刚点了一下,便回过了神,一张脸气的通红。
陆燕然一步步的走的很慢。
林宁落心中着急,但却不敢催促,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只能狠狠的一咬牙,安安静静的跟在陆燕然身边,生怕将她惹恼了。
陆燕然冷眼看着,觉得自己也有些幼稚,跟一个小孩儿耍什么性子?不过,自己挺痛快的,那就继续让她难熬着吧。
茶被端了上来,还有两碟点心。
陆燕然将点心往林宁落那边推了推。
林宁落刚想拒绝,便闻到了点心的香味,她喉咙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抵挡住诱惑,捏起一块小巧的荷花酥放入口中,享受的眯起了双眸。
“何事。”陆燕然端着一杯茶,一条腿屈起,倚在了身后的凭几上,淡声问道。
林宁落心中一抖,她莫名有一种面对林白氏的错觉,当下喝了一口茶,将点心咽下去后,这才开口,“是宁莫,她与人打赌,明日要拎一食盒的点心去参加诗会。”
“与我何干?”陆燕然明知故问。
林宁落翻了一个白眼,“别跟我装糊涂。若是寻常的点心,我还用求的到你这里来?”
陆燕然抬眸扫了她一眼。
林宁落扁扁嘴,立刻蔫儿了,“是木掌柜家的,你也知道,他家的点心本就难得,若是平日里,还能买到,可是如今铺子关了门……”
“你们也知道铺子关了门,还跟人打如此蠢的赌。林宁莫,是哪一房的蠢货?”
林宁落不满这个称呼,可如今有求于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忍下,“是,三叔母家。”她说完,还是忍不住辩解了一句,“气到头上,哪儿顾得了那么多。”
“那跟我有何关系?”陆燕然反问。
林宁落叹了一口气,抓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不是因为你的事儿。今日我与她出去与一些人去看戏,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你身上,宁莫看不惯她们的嘴脸,就为你申辩了几句,然后便扯到了木掌柜。”
陆燕然一脸茫然。
林宁落犹豫了片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就是你跟方大夫,还有木掌柜之间……不清不楚。”
陆燕然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满口胡言!”小一怒喝一声,双眸喷出怒火,“是谁?下次再见到,我撕了她的嘴!”
林宁落被小一的彪悍吓了一跳。
“这话都是从哪儿传出来的?”陆燕然觉得任何事情都不是空穴来风。
林宁落摇头,“第一次听说。”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们……”
“白家施压罢了。”陆燕然扯了一个谎。
林宁落恍然,然后懊恼的一拍大腿,“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件事呢。你再废物,那也是白家女啊!”
陆燕然一言难尽的看着她。
林宁落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那你帮不帮?”
“那最后又如何扯到了点心上?”陆燕然不明白她们的对话到底是怎样的。
“宁莫说,木掌柜开门做生意,送上门的钱,没有不收的道理,如果她给足够的钱,也能得到点心。”林宁落道,“你也知道,三叔是做生意的,别的没有,就是钱多,宁莫的的小金库怕是比大伯母都要富裕。”
陆燕然了然,“我可以试试。不过为何她不来找我?”
“她跟你打过架。”林宁落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都忘记了?”
“大概是断气的时间太长,伤了脑子,很多事情记不清了。”陆燕然不算是扯谎,原主气息微弱,若不是林花娘跟小七死命拦着,早就被关进棺材里一命呜呼了。
“我可以帮,但是,要让林宁莫亲自来找我,然后听我的话。”
“没问题。”林宁落痛快的点头,了却了一桩心事,她也就不急着走了,心情大好的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
陆燕然没有赶人,拿起旁边放着的书,慢慢的翻看了起来。
林宁落一边吃一边偷看她,跟做贼一样。
陆燕然发现了,却没有理会。
“那个……小七怎么样了?”林宁落终究还是没忍住,轻声问道,“如果不行,你就去求求祖母吧,她不会真的放任不管的。”
“不出三日,她就能出来。”陆燕然头也不回的答道。
“你这么肯定?”林宁落诧异,“是不是有什么进展了?”
陆燕然啪的一下将书合上,“还有事?”
林宁落缩了缩脖子,将最后一口茶喝完,“我一会儿跟宁莫一起过来。”话还未落,她便小跑着离开了,风风火火的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