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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内,跪了一地的臣子。
得亏今年的初雪来的早,大朝事由正大光明殿挪到了此处,暖盈盈的地龙烤的人炽热,才不至于让那些忠厚老臣在性命与忠心间取舍。
上首的平嘉帝,眼神微眯,意味不明的看着满朝的忠臣孝子。
伸手摸了摸面前一摞奏折的厚度,唇角勾起。
“平嘉十一年,就有人给朕上过要求废太子的折子。理由是秦甄通敌,书信印鉴清清楚楚的摆在朕的面前。朕痛心疾首,那可是朕手把手带起来的儿子,是朕钦定的大陈皇帝!”
那双眸子仿佛能看清所有,扫视了一圈,“朕是一个父亲,也有私心。可朕还是一个皇帝,朕想护儿子,更要护天下。朕舍不得杀秦甄,可朕的臣子们不依。”
皇上轻笑:“滇南银矿案,滇西贪墨案,犍为的水患疫病,桩桩件件,架在秦甄的脖子上。更是架在朕的脖子上。”
他语气平静温和,让下面的人听不出情绪。
唯有站在一旁的高玉,看得见那双扣在桌案下的手,骨节苍白,仿佛要使劲了全身气力。
“眉津驿一战,出了个辛荣,亏得她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敢以身家性命作保,重查了滇南银矿案。”皇上眼神郁色更深,“还辛家了一个清白,更还秦甄了一个清白!”
浑厚的声音不怒自威,在太和殿内回荡,下跪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
当年先太子之死,是朝廷默契不言的机密。
各方势力的共同作用下,半数以上朝臣都参与其中,上过奏请废先太子的折子。
即便后来水落石出,洗净了先太子的冤屈,可昔人已逝,皇上不说,众人也无意纠结。
没想到皇上今日会在大朝事上旧事重提,还字字句句,为先太子正名。
与此事牵丝带缕的几个重臣,已汗流浃背了。
不知道是因殿内地龙过热,还是上了年纪,长了三分良心。
其余不知情的也都谨小慎微,生怕龙威震怒,波及了自己。
唯有宣平侯跪在人群里,一脸的恍然大悟。
怪不得七哥要拿舅舅的字迹去找辛荣借银子,辛兴贤能把生意做到滇南,定和王家的关系匪浅。
王家子嗣更薄,嫡出唯有先皇后一人,辛兴贤与其说是被滇南银矿案牵连,十有八九也是先太子相关的受害者。
他们害死了皇嗣,那就得封上所有可能说话的口。
崔浩笑,好一把杀人的尖刀。
“哼。”皇上拍了拍那摞奏折,冷笑道:“还真是似曾相识啊!当年的秦甄,如今的秦畴。一摞请求废太子的折子,难道还能害死朕的两个儿子不成?”
银矿案,贪墨案,外戚倒台,连带着那证据确凿的后梁奸细。
过往种种都与先太子身上发生过得一模一样!
台阶下的两只铜仙鹤肚子镂空,里面燃着清心的熏香,缭烟顺着鹤首,婷婷升起,似乎被殿外的冷风吹动,在空中打了几个卷儿,消散在大殿之上。
皇上轻笑:“朕都怀疑,是不是南召和后梁共同设计,想让我大陈皇嗣——断子绝根!”
大陈皇嗣本就单薄的可怜,能活到成年的皇子,少之又少。
先帝共有一十三个儿子,成年的唯有今上一人。
南召的十七子夺嫡,后梁的七王争权这些事情,放在大陈是想都不敢想。
“臣……惶恐!万不敢生此不臣之心!”下跪众臣异口同声道。
“断子绝根”四个字放在大陈,可比通敌叛国都要杀人诛心。
康王爷跪在群臣之首,听得此言,不由心头震颤。
跪着上前,陈陈请旨道:“太子通敌一案过于蹊跷,臣奏请陛下圣断,查明真相。”
皇上笑言:“真相?这不就是你们要朕看的真相么?”
康王爷叩首,又求了一遍。
原本依附太子的臣子们得了势头,也随声附和。
又三四次后,百官共口:“臣奏请陛下圣断,查明真相。”
出了太和殿,崔浩看了看天边的黑云,大雪将至。
脚尖一拐,朝仁寿宫行去。
“……是康王爷出来求得情,原先只有太子门人附和,后来众人耗不过皇上也有此意,就都改了口。”宁姑姑接过太后手中的花剪,笑道,“皇上到底是舍不得,再怎么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太后拨弄着面前的福至添寿金桔,讥笑:“难为老四了,到这把年纪,还能头脑清楚,知道他这个亲侄子心里想的话。”
这话说得是康王爷,三朝元老又稳坐高官,上位心里面的想法,他还真是门清。
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太后不禁生出一丝寒意,随口问道:“哪来的寒气,是不是地龙烧得不旺?”
宁姑姑打窗户朝外望,笑着解释:“是外面飘雪了。”太后畏热,仁寿宫的地龙特意交代要较别处虚了那么一些,“我让他们再升升温度。”
宁姑姑起身出去,才出了外间,打帘子要吩咐,就看到有个高瘦的身影,冒着风雪,身后的小太监举着伞,小跑着跟上。
“小侯爷!”她忙把人迎进屋,吩咐端热热的汤来,“您怎么冒雪过来了?”
又一想,今日初一,是大朝会。
自打崔浩办好了今年的秋日宴后,得皇上嘉奖,如今也领了差事,在吏部兼了个侍郎的官职。
太后看他有正经事由,这些日连带着心情都高兴不少。
她笑的抿嘴,絮絮念叨:“您叫几个小太监坐顶软轿也成,趟风冒雪的,感冒了又要闹着药太苦。”
崔浩伸手任她拍打身上的寒气,笑道:“药太苦就来老祖宗这里讨蜜糖,姑姑您最心软,难不成还能少了我的?”
“你呀你!”拿腾热的大氅给他捂了捂身子,这才把人放进去,“老祖宗在里面呢。”
崔浩笑着进屋,看到那株金桔就开口:“好俊的果子!”说着伸手就去摘。
宁姑姑忙让人去拿净水来洗,嗔怪:“也就是你手快,老祖宗宝贝的很,每日照料,原是要留着看到过年的……”
太后笑着替他分辨:“孩子们馋果子,吃几个不打紧。”
拉过他的手,又问了些这些日子的近况。
“吏部是周家的关系,如今皇上把你指去了,少不了有不情不忿的。”太后示意把热汤端给他,继续道:“你自管去找长辈们告状。”
皇上指了他,就是要搅起那潭死水,宣平侯闹得越厉害,吏部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越是露的干净。
崔浩点头,得意道:“老祖宗您说的是,我这些日子还曾担心是不是自己的缘故,什么事情都不顺手,那些叔叔伯伯们不知道替我我说了多少的话,宗正院我都跑了十多次呢。”
吏部的人多是周家提拔上来的,丝脉相缠,周家没了,都等着东宫另指明路呢。
没想到降了宣平侯这个混世魔来,一副高高在上不说,又跟谁也不亲近。
要知道太子虽出了事情,可皇上还没废太子呢!
东宫禁足期间,太子的官职事务,也没有交由旁人去顶替。
日后,东宫复起,大有可能。
他们虽不敢明面上顶撞他这个新任侍郎,可让手底下的虾兵蟹将们,暗戳戳的使绊子,也能耗得人头疼。
得亏崔浩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谁的人出了事情,就拿主事的问责。
又三不五时的去找那些老王爷,老将军们诉苦。
兵部可是从上到下都稀罕小宣平侯的,为此碰面没少奚落吏部的不厚道。
久而久之,那些有小心思的,为了官声,也不敢猖狂。
太后看他神采奕奕,知道没有受太大的委屈,“你只管办好你自己的事,有什么乱子自有皇上和哀家给你做主。”
朝臣们再多的心思,大陈的天下,也还是姓秦。
崔浩应下,又问了些当年滇南的事情,和王家的牵连种种。
待雪小了些,才一顶软轿出了皇宫。
与此同时,康王府里一片静谧。
康王爷喜静,院门处的风雪里立着两个守卫,四周就再无旁人了。
秦元良看着面前陷入死局的棋盘,讪笑着放下手里的黑子:“您又赢了。”
三局三败,他娴熟的收拾棋局,准备重新再来。
康王爷笑着以指敲桌,打出愉悦的节奏。
“你回去拟一份折子,请求皇上以大局为重,废太子,为先太子昭雪。”
秦元良:“……”
他神色一顿,没有明白过来祖父的意思,“改口重审周家和东宫的案子,不是您首先提出来的么?”
祖父在圣前提出的建议,他去驳回,岂不是扫了他老人家的面子。
康王爷哼哼道:“你还是没有崔浩那小兔崽子聪明。”笑着出言引导他:“你想想,周家的案子是谁审的?六银山的案子又是谁审的?”
东宫接连出事,可都是交由大理寺出面,他这个小秦寺丞主审下来的。
皇上那四字戏言,看着是怒斥群臣,不过是明白的告诉他们这些宗亲们,太子要废,但另立的也一定是皇上的嫡亲子嗣。
他们康王府头一个站出来,护的也不是太子,而是表忠心,表诚心。
朝堂之上,要做忠臣,也得做愚臣。
忠心大陈,愚孝秦氏。
秦元良道:“孙子自认,这两个案子没有任何问题。”
案件详细,他都梳理的有理有据,绝对不会出现纰漏和误判。
康王爷气笑。
自己在教他做官,他还惦记着那点儿破案子?
无奈道:“这个时候案子对错,早就没有关系了,真也好,假也罢。你只管把折子写了,亲自呈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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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千字我从中午写到刚刚,o(╥﹏╥)o,为何手速如此的废!
宁姑姑:今儿有地龙,不冷了! 喜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