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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一九一四年夏天(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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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俄国?俄国在动员,绝对没错!俄国在沙皇的军国主义的掌控中!今天,欧洲各国政府都同样受力量限制!所以,同志们!斯拉夫人的解放?只是一个借口罢了!斯拉夫人就是被沙皇制度给压迫了!在波兰将斯拉夫人踩在脚底下!在保加利亚的时候,看起来给了斯拉夫人自由,其实是为了以后更好地压迫与榨取。实际上,德奥彼此的军国主义,将促使爆发一场酝酿已久的战争!”

  布瓦索尼、基勒夫、帕泰尔松与萨弗里奥在旁边的桌上,畅所欲言地猜测着柏林政府不能琢磨的目的。凯塞尔政府不停地发表维护和平的抗议,什么原因一再不接受调解,但只要有一些果断的提议,就能够令弗朗索瓦·约瑟夫对目前的外交成就满足?德国对于奥地利军队进攻塞尔维亚没有一点兴趣。假如和社会民主党人说的那样,柏林不愿战争,那么,又何必要德国与欧洲如此冒险?……帕泰尔松指出,英国的态度更难猜测。

  布瓦索尼用责备的口吻说:“英国已经被欧洲人所注意了。因为奥地利宣战,令维也纳与彼得堡的双边会谈失败,只能要英国斡旋,才能将会谈继续下去。英国人不足为道的影响力就能增加重要性。”帕泰尔松刚到达布鲁塞尔,就去和社会党同胞见面,他肯定地说,在英国代表团那里,人们对外交部传言的消息很是担心:在格雷有部分大人物惶恐不安,因为他们想到一旦抗议中立态度,就会对中欧帝国的好战计划有利,据说,最后是他们令大臣下定决心;或者至少是对德国的警告,英国愿意中立,是在俄奥冲突的前提下,如果法德进行战争了,它就不可能还是保持中立了。英国社会党人坚持中立,唯恐格雷妥协于压力;特别是,如今这种声明已无法在英国公众舆论中得到和上周一样的谴责了。实际上,最后通牒没有过严肃残酷的口吻、奥地利固执己见地侵略塞尔维亚,海峡的另一边,对维也纳的不满也早已遍布各地了。

  因为旅程过多,雅克感觉累了,听到这些讨论,他更加烦躁和倦怠。他和这些熟悉的朋友见面产生的愉快,消失得比他预料得还要快。

  雅克起身,向小个子范赫德、兹拉夫斯基与斯卡达低声谈论的那一桌走去。

  患了白化病的那位用动情的声音说着:“现在,大家共同生活,但又如此自私,没有仁慈……得将这种状况改变,谢尔盖……最先要改的是人心……博爱,它实行的时候会与法律有关……”他微笑着望了望无形中的神灵,接着说,“没有它,就算可以实现社会主义制度。但实现社会主义是不可能,甚至无法开始!”

  雅克走近了他,他还没注意到,突然看到雅克,停下了说话,满脸通红。斯卡达把拆散的几本书靠放在啤酒杯上。(他的袋里常常装了满满的期刊书籍。)雅克没刻意就看到了书名:《埃皮克泰特》[75]……《巴枯宁作品集》[76]第四卷……埃利泽·勒克吕[77]《无政府主义与教会》……

  斯卡达弯身看向兹拉夫斯基。在那半厘米厚的镜片下,两只不一样大的眼睛,宛如瞪着的两只白煮蛋。

  “我啊,我没有一点耐性,”他一边轻柔地解释道,一边像有怪癖似的不停地用指甲梳拢卷曲的短发,“我不是在给自己闹革命。再过二十、三十年,可能是五十年,也会爆发革命?我明白这是必然的!这也正是我期待与希望的,为了生活与行动……”

  最里面的里沙德莱又讲话了。雅克竖起耳朵。通过里沙德莱预言般的判断,雅克在里面找寻着飞行员的想法:

  “战争使得各国不得不贬值货币抵销债务。战争促使国家破产速度加快,另一方面令小有产者困苦:贫穷遍布;增加更多的反资本主义者,朝我们聚集;自动消灭……”

  米特尔格打断了他。布瓦索尼、基勒夫、佩里内不约而同地插话。

  雅克不再听了,他心想:“是我改变了?或者是他们改变了?……”雅克不清楚自己困惑苦恼的原因所在。“我们的小组被战争的威胁袭击了……它被肢解了……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方式与气质做出回应……需要一种行动,对;普遍,强烈,我们任何人却都不能得到满足……我们的小组被孤立,远离中心,没有管理制度,无纪律……这是谁的错?可能是梅奈斯特雷尔的过错……梅奈斯特雷尔还在等着我。”他瞧了瞧时间。

  阿尔弗蕾达在帕泰尔松身旁坐着,雅克走近她:

  “我乘哪一路电车可以去你的旅馆?”

  帕泰尔松起身道:“来吧,我和阿尔弗蕾达为你引路。”

  他恰巧要去赴一个英国社会党人基尔·哈迪的约,就上前挽着雅克的手肘,将他拖出“狮穴酒吧”,阿尔弗蕾达跟在后面。帕泰尔松似乎激动异常。那位社会党人是伦敦的一名记者,跟帕泰尔松说起过爱尔兰为党的一份报纸做过的一次调查。假如事情确定好了,帕特尔松明早就会坐船去英国。要做的这件事令他非常激动:他还未曾去过海峡的那一边,这五年来一直住在大陆!

  阳光灼灼,石子路被晒得发烫。风儿也吹不熄城市里燃烧着似的酷热。帕泰尔松一副牛津大学生旅游的模样,衬衫敞开着,外套没穿,嘴边叼着烟斗,头上戴着小鸭舌帽,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穿着一条法兰绒旧长裤。

  阿尔弗蕾达在他们后面,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连衣裙,有着亚麻花一样的细腻色调,整个人看起来像邻家女孩子一样。她有着黑色的刘海,鼻子皱皱的,眼睛大得和布娃娃似的。她习惯于跟在后面只听着不说话,但是,这一次,她用颤动的嗓音问:

  “你去了那里,还会回日内瓦吗?”

  英国人的脸蓦地阴沉下来了:

  “我不清楚。”

  她抬起眼睛去看他,眼神游离不定,一会儿又立刻低下眼皮,动作敏捷,因而脸颊上闪动着眼睫毛的影子,她低声问:

  “帕特,你还会回来吗?”

  “会的,”他激动地说。他把雅克的手臂放下,向她走去,热切地将大手放在她肩上,“会回来的,亲爱的……绝——对——会——的!”

  他们沉默无语地一路走着。

  帕泰尔松把嘴上叼着的烟斗拿下来,脑袋往后仰,边走边注视着雅克,就如同在观察一样物品:

  “我记起你的画像,蒂博……还画两遍……不用花多久时间就可以画完了……亲爱的!画布上就会走出一个恶鬼来。”

  帕泰尔松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他们走过一个十字路口时,帕泰尔松向他转身过来,调皮地指了指小巷口一座不高的房子:

  “仔细看看:那是年轻的威廉·斯坦利·帕泰尔松住的房子。我的卧室很大。亲爱的,如果你同意,我愿意和你分享一袋烟。”

  雅克没有预订房间。他笑着说:

  “我愿意。”

  “就是二楼,窗子打开的那间……房号是二号。你记下了吗?”

  阿尔弗蕾达没有走动,仰起头去看帕泰尔松的窗户。

  “就在现在分别吧,”帕泰尔松对雅克说,“你知道火车站吗?飞行员住的那家旅馆的那条街就在后面。”

  “要给我带路吗?”雅克问少妇,以为她会和自己一起去。她颤抖起来,凝视着他。她的瞳孔在放大,似乎装满了怜惜的犹豫。

  静默不久。

  “不。你先回去,”英国人疲倦地告辞,“亲爱的,再见。”

  51

  最近的两周里,梅奈斯特雷尔和碰头地点的同志们一样,激动愤慨地不断喊着“向战争开战!”无法将他的这个信念动摇,就是国际工人协会里的一切反战活动,也根本阻止不了他的行动,他和阿尔弗蕾达说:“必须爆发战争,最后拉开真正的革命的序幕。无人——肯定是这样的!——敢说,在这样的一种局势,又或是在下一场战争中,又或许是在另一种危机中产生革命。这得由具体情况决定……是由‘首先胜利’的实际情况决定。最先获胜的是谁?是日耳曼人还是法国或者俄国人?很难猜测……在我们看来,这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目前行动的政策是这样的:似乎我们确定可以马上将帝国主义战争转变成无产阶级革命……费尽力气将这种革命趋势加强。也就是,将所有爱好和平主义者联合在一起,千方百计地促使动乱!尽最大力量将骚动挑起!尽最大努力让各国政府实施的计划受阻!”他在心里想着:“但是,前提是不能脱靶,尽量不使用过于极端的手腕,会将战争延缓的手段……”

  梅奈斯特雷尔刚到达布鲁塞尔,就特别找了一家院子深处的小楼住宿,就在“正午”火车站后面,而且远离“狮穴酒吧”。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用了两个钟头仔细阅读着斯托尔巴赫的文件,相信了那两个日耳曼人参谋部也一起参与了合谋:证据确凿!……雅克带回的战果,差不多只在斯托尔巴赫会晤时,一天连着一天构成的,在柏林,上校与参谋部首脑还有战争大臣召开过很多次会议,不须多解释,这些记事是用来为他在会后草拟发到维也纳的信件的材料。它们不但很明确地反映了两国参谋部会晤的情况,并且在几个地方对之前的事有所暗示,将维也纳与柏林在几周前的会谈过的事实透露出来了。对以前的事情的披露有着很大的吸引力,证实了梅奈斯特雷尔的猜测:这是维也纳社会党人霍斯梅嘱托过,托伯赫姆与雅克于七月十二日在日内瓦转告他的;这一切猜疑令他将这些真实状况联系到了一起。

  在萨拉热窝暗杀事件发生后的几天,贝尔希托德与赫岑多夫殚思竭虑,终于说服老皇帝利用当前时局,马上发动总动员,用战争将塞尔维亚攻陷。不过弗朗索瓦·约瑟夫的态度十分强硬,他反驳说,凯塞尔政府会反攻意大利的武力较量。(“哈!哈!”梅奈斯特雷尔心里想道:“这正好反映出,他十分清楚俄国干预带来的后果与大战一场的后果!……”)想要顶回君主的反驳,贝尔希托德胆大地想,马上拍电报给在柏林办公室的主任亚历山大·霍乌奥斯,要他获得德国的同意,就好像预料之中那样,凯塞尔与首相是最先拒绝霍乌奥斯的;实际上,他们害怕的是俄国的回应,并不是在乎奥地利是否卷入到一场欧洲大战中。就在这时候,普鲁士军方介入。霍乌奥斯在德国军方找到一个以前预备好的得力帮手。自一九一三年二月开始,德国参谋部对斯拉夫人的威胁,对塞尔维亚与俄国合伙对付奥地利——也可以说是对付德国——的阴谋,有所耳闻。德国甚至怀疑彼得堡和贝尔格莱德合谋,间接参与了萨拉热窝的暗杀事件。德国的将军们宣扬得如同引格言一样,不管怎样,俄国是不愿立刻接受战争爆发的,在它没有准备好战争前是不愿卷入到可能超前两年的战争里的。因为有霍乌奥斯的推波助澜,德军首脑最终将威廉二世与贝特曼说服了,欧洲如今的状况是,俄国不太可能发动一场大战;日耳曼人会有不可失去的机遇,成功又完美地将自己的威信确定起来。霍乌奥斯最终还是得到了对奥地利行动的主权,承诺予维也纳,德国会毫不松弛地支持盟国的所有要求。最后这就将奥地利最近几周无法理解的政策解释清楚了。另外还证明,即刻起,凯塞尔与他身旁的人不明确地答应,将可能或者应该会引起一场大战。

  梅奈斯特雷尔立刻想道:“还好清楚内情的只有我一个人。另外我险些就要把雅克与里沙德莱拉来助我一臂之力了!”

  梅奈斯特雷尔俯身转向床上,因为没有空余的地方,只好将那些文件分成一小摞一小摞的,放在床上。他将右边的记事本拿起来,它们多多少少有援引往事与七月初的事件——梅奈斯特雷尔把它放进在一个信封里,把封口封上,写上一号字样。

  接着他搬来一把椅子,坐下去。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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