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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一九一四年夏天(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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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这些都再看一遍,”他一边想着,一边将丢在左边的记事本扯过来,“这全部都是斯托尔巴赫朋友的任务……这一袋里都是奥地利的战役计划:战略,战术细节。都与我无关。全放二号信封里……好……让我有兴趣的是其他的……记事本早就标好日期了。很容易将会晤排序起来……这次任务的目的是什么?主要是促使德国总动员……在开头的这几天……他刚到达柏林,就和莫尔特克会晤……上校执意要德国参谋部加速军事准备……德国人回复:‘不行!首相不赞同,因为获得了凯塞尔的支持。’看吧!贝特曼为什么会反对!……他宣称:‘过早!’看看他的借口吧……一、内政关系:他强烈表达了对民众示威谴责与《前进报》的攻击……啊!啊!说到根本,社会民主党的反对让他恼火了!……二、外交政策关系:最先对德国保证中立国、关键是英国人的支持……接着是等着俄国的威胁加剧;由于帝国政府面对‘公开侵略的俄国’那天,将要把德国社会党人与欧洲一起说服,德国处于‘合理自卫的情况’,不得已要为‘由于谨慎’发动总动员……肯定啦!没有缺陷的逻辑!……斯托尔巴赫与德国将军们逼迫贝特曼接受的策略是哪样的呢?……这一切的记事会让人清楚,他们的合谋是如何形成的……问题在马上逼迫俄国对德国做出‘可看作敌对的行动……’‘例如迫使俄国总动员’,二十五日晚上斯托尔巴赫这样想着。老把戏!……关于这些,德国人回复说:‘的确是这样的。至此,有一个好办法,仅有的办法,这由奥地利决定:奥地利总动员……’他们不会傻到信任那些将军!他们清楚,假如弗朗索瓦·约瑟夫命令发全军动员——(这里斯托尔巴赫写道,这不但是对小小的塞尔维亚的威胁,并且是对地域宽广的俄国的威胁)沙皇最终将会被迫回以总动员。对于俄国的总动员,凯塞尔就不会又一次拒绝下令动员。首相也不会说什么:德国是因为俄国真正的威胁而直接导致的动员,大概是要强加于所有的人;内外都一样;对欧洲与德国舆论都一样,德国舆论早已令群情激奋,反抗俄国人;并且要强加于社会民主党人……这些都是正确的。苏德孔[78]及其随从一伙人,每当召开代表大会的时候,关于俄国威胁就会对我们说个没完没了的![79]!从一九〇〇年开始,他宣称,对于俄国威胁,他就端起枪!社会党人将会马上揪住这句话。上当!……上自己的当!他们不可能——因为社会民主党人不可能不配合与政府合作,只要政府打算保护德国无产阶级,反对哥萨克帝国主义!……手段真高明!奥地利不用多久就会总动员!……这就是斯托尔巴赫朋友到达柏林的第三天,就不断地给赫岑多夫拍电报的缘由,促使奥地利直接向总动员的趋势发展……太棒了!柏林的将军们借助奥地利之手,给俄国设了个狠毒的陷阱!这段时间里,凯塞尔与首相安静地抽着大烟,绝对是一箭即中的!”

  梅奈斯特雷尔习惯性地——用拇指与食指按住太阳穴,然后顺着两颊,手指灵巧地滑到胡子的尖端。

  “太棒了,太棒了……直奔目标!并且速度飞快!”

  他快速地将毯子上散乱的记事文件,放进第三个信封,低声念道:

  “还好清楚内情的仅有我一个人!”

  他在椅背上靠着,抱着手臂,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这些文件很明显地提供了价值无法估量的“新事实”。除了几个德国社会民主党人之外,全没有猜疑到维也纳与柏林的勾结。抨击帝制最激烈的人都不会觉得,柏林为了维护奥地利的威望,愚笨地用世界和平与帝国的未来冒险,他们同意官方的说法:他们觉得奥地利的最后通牒使得威廉大街“惊讶万分”;在之前,威廉大街又不清楚最后通牒真实内容,也不明白通牒的侵略性质,德国真心实意地尽力调停奥地利与它的敌对方面。最警觉的人,早已发觉维也纳与柏林的参谋部之间很有可能会有合谋。(早上,梅奈斯特雷尔遇到了德国派往布鲁塞尔的代表哈塞,哈塞告诉他,自己会在周末找政府交涉,用党的名义庄重阐明,日耳曼—奥地利联盟是严格自卫性质的;对于得到的回复让他恐慌了:“假如俄国先对我们的盟友发动战争?”但是,哈塞到现在还没想起,奥地利总动员设放了诱饵,德国军方试图将这诱饵丢给俄国!)斯托尔巴赫的记事透露的不容反驳的合谋明证,万一落到社会民主党领袖的手里,就会变成可怕的反战武器。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激烈地攻击维也纳政府,就会立刻反击本国政府。

  梅奈斯特雷尔心想:“说真的,假如很好地利用有着爆发力极强武器,结果很可能会出人意料……对:不管怎样假设都没问题——必要的话,甚至将令战争流产!……”

  有好半天时间,他想象着,凯塞尔与首相亲眼看到这一证据被天下人所知——或者被报纸激烈地攻击,他将发动德国人民与世界舆论一起指责德国政府——这个时候会发生以下两种情况之一:或者开始逮捕全部的社会党领袖,公开对整个德国无产阶级与欧洲国际工人协会宣战(不太合理的猜测),或者受到社会党人的威胁主动投降,迅速撤退,不履行霍乌奥斯对奥地利援助的承诺。最后呢?那么,因为没有德国援助,奥地利肯定没勇气再坚持战争计划,不得不满足于外交讹诈……全部的资本主义国家的战争计划将会破灭。

  “还得看情况!”他嘀咕着。

  他起身在屋里踱步,喝了一杯水,再回到一堆文件那里坐着:

  “如今,飞行员,不能犯策略错误!……有两个解决办法:将武器爆炸掉,或者把武器藏起来,留着以后用……一个设想就是:假如我将这些文件交到李卜克内西那里,将会爆发丑闻。可能会发生两种情况:丑闻没有阻止战争,或者将战争阻止了。——假如不能阻止战争,很有可能是这样,会有什么益处?很明显,无产阶级怀着受骗的心情去打仗……对于宣传内战有利……对,风朝相反方向吹:无处不是‘战争的精神状态’。这在布鲁塞尔是很受人注意的……需要明白的是,现在,社会民主党全部的领袖会不会同意让武器爆炸?不能确定……如果他们在《前进报》发表文件,报纸会被封杀;政府会胡乱地用谎言掩饰;德国人已经到了这一境界的精神状态,政府不承认,不用说,是比我们的指控更有分量……此刻设想,与所有的猜测相反,李卜克内西将人民的愤慨与举世责难挑起来,令凯塞尔政府退步,最后阻止了战争。很明显,国际工人协会的力量与群众的革命意识……对,不过……不过阻止了战争呢?我们最好的王牌!……”

  好半天他才木木地站起来,明白了对于要负责任的严重性。

  他低声道:“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能将战争阻止的概率仅百分之一,不须冒这个险!”

  他又紧张地想了一下。

  “不,不……无论从哪一方面思考……如今仅有一个解决方法:窃取武器……”

  他低下身子,果断地从床底下拖出一只小箱子:

  “将这所有的都锁起来。不告诉任何人……等待机会!”

  他所要的时机,受到动员的群众最终被低落的士气所影响,那个时候,为了将士气加剧,令它愈加激烈,将对政府的诡计有决定性意义的证据拿出来,就能给它致命一击,这是一般人看不到的。

  他邪邪地笑了笑:

  “会发生多大的事情呢?战争、革命,可能在某种程度上被我手里这三个信封决定!”

  他将信封拿起来掂了掂。

  有人敲门。

  “是弗蕾达吗?”

  “我是蒂博。”

  “啊!”

  他慌忙将文件放进小箱里,加上锁,再去开门。

  “弗蕾达没和你一同过来吗?”飞行员问,不由自主地做了个不悦、几乎是不安的动作,接着立刻掩饰住,“我就不请你坐了,”他玩笑般地说,指了指凌乱不堪的房间里,两张椅子上堆满了女人的衣服,“我马上要出去了。我要去人民之家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文件呢?”雅克问。

  梅奈斯特雷尔一边说话,一边把小箱子往床下推。

  他冷静地说:“我觉得,特劳坦巴赫绝对是白忙活,雅克你也是……”

  “真的?”

  雅克不是一般的惊讶,而是震惊地呆住了。他从未考虑到这些文件毫无用处,踌躇着再一次说出内心的疑问,他鼓起勇气问道:

  “文件被您放在哪儿了?”

  梅奈斯特雷尔用脚指了指小箱子。

  “我还以为,您打算今晚将这些文件转交给执行局……给旺德韦德,给若莱斯?……”

  飞行员渐渐冷笑:寒冷的气息更多地来自眼睛而不是嘴角;发白的一张脸,这眼里的笑意如此令人打冷战,如此缺乏人情味,雅克不由自主地低下眼眸。

  梅奈斯特雷尔用假声说:“给若莱斯?给旺德韦德?这里面找不到他们要的材料,没有材料能用来多发表一次演讲!”见雅克明显不相信的态度,他不再用嘲笑的口吻,补充说,“我绝对要在日内瓦认真审阅这些记事之前,过一下目,毫无价值,一些战略上的详细情况,罗列人员……没有任何现在用得上的东西。”

  梅奈斯特雷尔早已将外套穿上,戴好帽子:

  “你和我一起走吗?我们边走边聊……太热了!布鲁塞尔的七月,我记起来了!……阿尔弗蕾达也许在那里。她说过,会来找我……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这一路,梅奈斯特雷尔问了关于雅克在巴黎逗留的状况,未曾提到文件。

  他比平常更加明显地跛着脚走路。他突兀地道歉。夏天,特别是劳累之后,腿部肌肉经常就像发生飞行事故的第二天那样疼痛。

  他微笑着说道:“这真让人成了‘战争的残废者’,不久就会好起来的……”

  到了人民之家门口那里,雅克准备走开时,飞行员忽然将雅克的胳膊抓住:

  “你怎么了,我的小家伙儿?”

  “怎么?”

  “我觉得你变了。我也不清楚如何说……变了很多。”

  他用严肃、黑亮、犀利的眼睛注视着雅克。

  有一段时间贞妮的身影浮现在雅克的眼前。他早就脸红了。他克制住说谎,也压抑住没有为自己解释。雅克神秘地笑着转过了头。

  “稍后见,”飞行员说,没有再坚持。“开会之前,我和弗蕾达去‘狮穴酒吧’吃晚饭。我们会给你留一个我们旁边的位置。”

  52

  自八点起,不但王家马戏剧场的五千个座位全部满座,就连梁木中间的空地也站满了示威者。外面,环绕着马戏剧场的小巷里也聚集了拥挤的人群,外面热情高涨的活跃分子已经有五六千人。

  雅克及其他的朋友们费了好大劲才开出一条路,走进大厅。

  国际执行局还在人民之家继续开会,停留在那里的“首脑人物”还没有来到。传说会议很是激烈,当然延迟了。基尔·哈迪与瓦扬尽力要全体出席的代表同意预防性总罢工的原则,而且要以党的名义,正式答应在各自国家积极地为这次罢工做好准备,确保国际工人协会在战争爆发的情况下,可以阻止各国政府的好战计划。若莱斯绝对赞同这个建议,从早上就将讨论艰难地持续下去。常常有两个针锋相对的论点。一些支持在爆发的时候,发动罢工的原则;而在自卫战争的情况下——因罢工瘫痪了的国家,肯定会遭到入侵者的侵占。他们同意受到攻击的人们有权、也有义务使用武器。大部分的是德国人,也有很多比利时人与法国人赞同,他们只满足于找寻对侵略国家做出不能否定与确切的定义。还有些人援引历史,在最近一些日子在法、德与俄报纸上刊登后具有倾向的反响,得到了具有说服力的论据,揭露合理的自卫战争的神话。他们说:“坚持要把人民推入战争,当然得遭受攻击,哪怕做出一幅遭受攻击的样子假如想把这种谎言揭穿,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提前宣布反战罢工的原则,使得人民自动回答所有的战争威胁;这个原则现在必须让各国社会党领袖全体且坚决地接受,使得集体反战——仅有的反战办法是普遍停工法——当危险迫在眉睫的时候就发动。”人们还对这次争论的结果一无所知,欧洲的命运也许就被这次的争论决定了。

  雅克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的手臂。是萨弗里奥发现了他,挤去他的旁边。

  “我和你谈一下关于帕拉佐罗接受墨索里尼颁发的优秀文学奖的事。”他边说着,边从衬衫和胸脯里掏出几页折叠好的纸。

  “这是我抄录下最好的一篇……《信号灯》被里沙德莱翻译得优美极了的文章。你会看到……”

  周围过于喧闹,雅克必须把耳朵贴近萨弗里奥的嘴才能听见。

  “我来念……前面是这样的,‘资产阶级利用战争,令无产阶级面临可悲的抉择,或者反抗,或者参与杀戮。反抗会马上沉没于血泊中;屠杀会被掩饰在高尚的词汇中,例如职责、祖国等等后面。’你听见了吗?……贝尼托还写着,‘民族之间的战争,是阶级合作最血腥的形式。无产阶级被资产阶级扼杀在祖国的祭坛上时,是万分的幸灾乐祸!……’另外,‘国际工人协会不可避免的是未来事件的终极……’对,”他的嗓音不住地战栗着,“他说得对!国际工人协会是目标!你瞧:它已经成长得可以拯救人民了!你瞧今夜这里的情景!各国无产阶级的联合,就是世界和平!”

  他站直了,眼睛亮晶晶的。他接着说话,不过越来越大的喧哗声,令雅克很难听清他的话。

  在这闷热空气中聚集的人群,有些骚动起来了。为了让人群分散注意力,比利时活跃分子想起了歌唱:“无产者,团结起来。”没一会儿,人群里传来合唱的歌声。开始的时候每个人的声音都很迟疑,靠着身旁的人的声音,最后终于有信心了;不但每个人是这样,每颗心也变得坚韧起来。这歌声似乎形成了一条纽带,变成响亮的具体的团结象征。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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