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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一九一四年夏天(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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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应该让别人明白——我不是说的那些领导人,他们要比我们看得透,要比我们知道得多——我指的是德国和奥地利的那些民族主义者,他们还对三国联盟存在着一些希望,正是因为这样,国家政府才会想到冒险……你一直在柏林工作吗?”

  “不。”杜蒂说得简单明了。他的目光和眼神都神秘地透露着很明确的意思:“问也没用……我做的是秘密工作……”

  萨弗里奥刚走进来,就摇着头微笑着说:

  “这些小家伙,唉!”他对范赫德坦白地说,“他们太轻信别人了!又有一个年轻人被破坏分子给盯上了……还好他跑得快,还知道萨弗里奥的地址!”

  他笑嘻嘻地转向雅克:

  “那么,蒂博,你刚从巴黎回来,对那边的情况有信心吗?”

  雅克笑了笑:

  “好得不能再好了!”他高兴地说。

  范赫德换了把椅子,靠近雅克坐了下来,背着光,因为他一对着光就像夜鸟一样,难受得要命。

  “在巴黎,我不仅见到了法国人,”雅克继续说,“我还见到了来自比利时来自德国来自俄国的人……革命圈里都行动了起来。大家都已经很清楚,威胁很严重。各地都已经组织了起来,一起寻找一个共同纲领。反战运动已经开始酝酿,并在趋于一致,并在继续扩大之中。

  反战运动正在进行筹划,并在建立统一战线——这些用了还不到一周的时间——真的很振奋人心!从这件事中我们也可以看出,只要是愿意去做,国际工人协会就可以动员起来多么大的力量。最近几天在各国首都发生的那些独立的战斗,跟这些计划比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下星期,国际工人协会的各位领导要在布鲁塞尔召开会议……”

  “是的,是的……”杜蒂和萨弗里奥异口同声地说,两个人的目光很激动,都盯着雅克那张激动的脸。

  那个患白化病的人,也眯起眼睛,弓着背,看着离自己很近的雅克。他将胳膊搭在雅克的椅子上,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很轻,雅克几乎感觉不到分量。

  “若莱斯和他的那一伙人非常重视这个会议,”雅克继续说,“他们是来自二十二个不同国家的代表!这些人不仅仅代表一千二百万入会的工人,实际上,他们还代表成千上百万的普通人:那些同情者、那些犹豫不决的人,甚至还有那些在敌人的阵营里,明白只有国际工人协会才能表现并且实现群众所期望的和平的人……在布鲁塞尔,我们将会度过极其有意义的一个星期。在整个历史上,这是人民的声音,也是大多数人的声音第一次爆发出来,并迫使比尔尼言听计从!”

  萨弗里奥在椅子上坐不住了,转来转去:

  “太好了!太好了!”

  “但是我们还需要将眼光放得更加长远。”雅克接着说。他很高兴他能将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而这种表达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如果我们最终取得了胜利,那我们就不是仅仅在战争这一方面赢了,而且,这个胜利还会给国际工人协会带来……”这时,雅克感觉到范赫德将重心都放在了他身上,因为他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将头转向这位白化病患者,拍了拍他的膝盖,说:“是的,我的小范赫德!这一切都还在准备之中,也许,不使用没有好处的暴力,社会主义就会取得在全世界范围的胜利!……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他突然挺直了腰,站了起来,接着说,“去看看飞行员回来了没有!”

  梅奈斯特雷尔还是没有回来,时间还很早。

  “我们去‘葡萄架咖啡馆’坐坐吧……”雅克建议道,并拉着白化病患者的手。

  但是范赫德摇了摇头,因为他逛够了。

  自从他跟随雅克来到日内瓦后,就不再为别人打字了,而是专心从事关于历史的研究。虽然这个工作的报酬很少,但至少自己可以做主。最近两个月,莱比锡的一个出版商需要他整理资料,编纂一本《新教资料集》,因为一直忙于这个,他的视力下降得很厉害。雅克陪他去了图书馆,然后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朗多尔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和“格吕特利咖啡馆”一样,深得崇尚社会主义的青年们青睐)。

  他在这里遇到了帕泰尔松,这让他很吃惊。这个英国人穿着一条网球裤,正在专心致志地挂着他的画布。他要举行一次画展,咖啡馆的老板也同意他在此举办画展。

  帕泰尔松看起来心情很好。他刚刚拒绝了一桩不错的生意。那是一个美国人,名叫萨克斯通·克莱格。他的妻子早已经去世,看中了他的一幅静物画,拿着一张明信片大小的黑白照片,想以五十美元的价格请他为自己的太太画一幅与萨克斯通·克莱格太太一样大小的全身像。他的妻子在普莱峰[34]的灾难中丧生。这位鳏夫非常伤心难过,但是他有一个很苛刻的要求:他希望画中的萨克斯通·克莱格太太穿着巴黎最时尚的衣服。帕泰尔松很幽默地将这件事有点夸张地说出来。

  “在我们中,恐怕只有帕特尔松是唯一开朗坦诚的人了,他的坦诚是发自内心的,是油然而生的。”雅克看着这位年轻的英国人,心里这样想着,嘴上露出了笑容。

  “让我陪你走一会儿吧,亲爱的。”帕泰尔松知道雅克要去梅奈斯特雷尔家后,说,“最近几天,我收到几封很有意思的信,是从英国寄来的。信上说,在伦敦,赫尔戴恩[35]不动声色地组织了一支精锐的远征军。他想做好一切准备面对可能发生的所有情况……整个舰队都处在备战状态……关于这个舰队,你看过报纸的报道吗?你看到过《斯派莱德》杂志上报道的检阅情况吗?欧洲各国的海陆军官全都被邀请来参加检阅,整整六小时啊,悬挂着英国国旗的战舰一艘接着一艘从眼前走过,就像是春天里的毛虫一样,排着队……这真是相当有吸引力的炫耀,对不对?……简直是虚张声势!虚张声势!”他说完,耸了耸肩膀。

  但是,他那讽刺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些自豪。雅克暗地里觉着很搞笑:

  “即使是一名社会党人,但是作为一名英国人,面对着海军耀武扬威的检阅,也不能没有一点反应啊。”

  “我们的肖像怎么办?”雅克正要离开的时候,帕泰尔松问道,“亲爱的,这幅肖像真的没有什么好的运气!只要再花两个早晨就可以了。不会比这个时间长了。我以自己的名誉起誓!只要两个早晨的时间……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呢?”

  雅克谅解英国人的这种执着,还不如早早地让步,让这事尽早结束。

  “明天吧,如果你有时间的话,那就明天十一点?”

  “行!你才是我真正的好朋友啊雅克!”

  房间里只有阿尔弗蕾达自己一个人。她穿着印有大花图案的和服,留着黑如亮漆的齐刘海,睫毛长长的,像极了远东的娃娃玩偶,让人很想拥有。屋里有苍蝇,在百叶窗透过的阳光中飞舞着,嗡嗡作响。厨房里咕嘟嘟地煮着一个菜花,不好闻的气味充满了整个房间。

  她看到雅克的到来,好像特别高兴:

  “对的,飞行员已经回来了。但是他刚才让莫尼埃给我捎了个信,说有一些新的情况出现了,他要去和里沙德莱碰头,密谈事情。他还要我带上打字机去找他……你先跟我一起吃饭吧。”她的脸突然就严肃起来了,接着说,“吃过饭,我们一起走……”

  她的眼睛很好看,柔美的眼光中还带着一丝野性。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这样慷慨地邀请他,并不仅仅因为好客,或许她有些话要说?或许有些问题要问?……他一点都不想和这位少妇倾心交谈,更何况,他还要急于找到梅奈斯特雷尔。

  所以,他拒绝了她的邀请。

  飞行员和里沙德莱一起在碰头的一间小办公室里忙碌着。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梅奈斯特雷尔在里沙德莱的后面站着,而里沙徳莱坐在桌旁,两个人都俯身看着桌子上摊开的文件。

  梅奈斯特雷尔看到了雅克,眼睛里透露出了友好又惊讶的目光。接着,他那尖锐的眼神随即便凝住不动了,因为在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这样的念头。他带着询问的神情弓下腰,朝着里沙德莱努了努嘴,示意指的是雅克:

  “说实话,既然他已经回来了,为什么不带上他?”

  “我们当然得带上他了。”里沙德莱同意地说。

  “先坐下吧,”梅奈斯特雷尔说,“我们马上就完了。”接着又对里沙德莱说,“接着写吧……这是给瑞士党的。”

  他用干巴巴、没有一丝感情的嗓音说着:

  “我们的问题提得不好。关键问题不在这。马克思和恩格斯在他们的那个时代,可以选择支持这个或者那个民族,可是,我们却不行。我们,作为一九一四年的社会党人,对于整个欧洲的国家,没有必要做任何的区别。即便将来面对的是一场帝国主义战争。这场战争的目的除了获得金融资本主义的利益就再没有别的了,在这一点上,所有的民族面对的都是一样的,所以大家应该团结起来,同仇敌忾。无产阶级的革命者的目标,唯一目标就应该是,没有地域区别地将一切帝国主义打垮。我现在的要求就是:保持中立——加强口号——让资本主义列强相互残杀。我们的战略计划就是要让他们相互残杀,并促使他们相互残杀——不。去掉最后一句话——充分利用事态的发展。我们的动力是左翼。少数的革命者要在危机期间努力增强这种动力,做好准备,以便在时机到来的时候,能打开缺口,并通过革命的力量将这个缺口越扩越大。”

  他停了一会儿。

  “阿尔弗蕾达怎么还不来?”他话说得很快。

  他从桌子上拿起来一个小本,在纸上简短地写了几句话,接着递给了里沙德莱,说:“这个是给委员会的……这个是给伯尔尼和巴尔的……这个是给苏黎世的……”

  说完,他站了起来,向雅克走来:

  “那么,你回来了?”

  “您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星期天或者星期一,你还没有收到我的信……”

  “是这样的。我当时所安放的眼线还没有探听出什么情况。我还正要给你写信,让你留在巴黎。”

  巴黎……雅克突然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感觉涌上心头,让他来不及去想这是为什么。他有点无所谓,仿佛放弃挣扎,任其自然发展,好像把一切都推给了别人。他突然想道:“原来他们早就打算让我一直留在巴黎。”

  梅奈斯特雷尔接着说:

  “这个时候,在那边有个人还是比较有利的。你寄回来的材料还是很有用的,这可以帮助我了解那边的社会情况。你在那边要多把注意力放在《人道报》那些人身上,关于法国总工会,就少上点心。关于法国总工会,我们有另外的消息来源……比如,你可以看看若莱斯和社会民主党的关系、和英国人的关系,还有他对法国外交部的影响,他和法苏关系……最后,我都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你是今天早上才到的吧?累不累?”

  “不累。”

  “你还能动身吗?”

  “现在吗?”

  “今天晚上。”

  “如果有必要的话,那是可以的!让我去巴黎吗?”

  梅奈斯特雷尔笑了笑,说:

  “不。你先绕个圈,先去趟布鲁塞尔、安特卫普……里沙德莱会给你具体说明情况……”他又小声地说了一句,“她吃过饭后马上就过来!”

  里沙德莱合上列车时刻表,朝着雅克抬起了他那尖尖的下巴:

  “今晚十九点一刻有一趟车,列车凌晨两点左右就可以到达巴尔,明天中午才能到达布鲁塞尔。然后你再到安特卫普去。明天是星期三,深夜三点以前,你必须赶到那里……有项任务要交给你,你必须小心谨慎才能完成。在那里,你需要找到克尼亚布罗夫斯基,他正受到严密的监视……你认识他吗?”

  “克尼亚布罗夫斯基吗?是的,我俩很熟。”

  雅克在见到这个人以前,就已经在很多革命社会团体中听到过他的名字。那时候弗拉基米尔·克尼亚布罗夫斯基在俄国的监狱中服刑,在期满结束后,就积极投身到动员的工作中去了。冬天的时候,雅克也在日内瓦见过他,那时候,在兹拉夫斯基的帮助下,雅克还为瑞士的好几家报纸翻译了一些克尼亚布罗夫斯基在狱中创作的著作。

  “你小心点就是了,”里沙德莱说,“现在他很机警,他已经将胡子刮掉了,容貌改变了很多,看来那么长时间的铁窗生活确实让他改变了很多啊。”

  他弓着背站着,嘴上呈现出他特有的微笑,用聪慧又自信的目光看着雅克。

  梅奈斯特雷尔双手背在后面,满面愁容地在狭窄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想让僵硬的双腿重新恢复点活力,突然,他把头转向雅克:

  “听说,在巴黎,人们都像疯了似的相信奥地利的态度有所缓和,对吗?”

  “是的。昨天我在人道报报社听到,有人说奥地利的照会都没有规定期限……”

  梅奈斯特雷尔朝着窗户走了两步,看了看院子里,接着向雅克走过来,说:“这个还得再好好研究研究……”

  “啊?”雅克小声地说了句。身上有点打寒战,额头也跟着渗出了冷汗。

  里沙德莱表情冰冷地说:

  “霍斯梅早就预料到了,现在事情发展得很快。”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飞行员开始走来走去,很明显,他心里很烦躁,“这是因为奥地利方面导致的,还是因为阿尔弗蕾达不在这?”雅克心里琢磨着。

  “瓦扬和若莱斯说的是正确的,”雅克说,“现在各国政府要放弃一切幻想,幻想让群众接受他们的战争策略。而这必须迫使群众罢工来威胁他们!您也知道的,一个星期以前,在法国的党代大会上,议案已经被大多数的票认可。几乎所有的人都赞成这个原则。但是在巴黎,他们还没有完全说服德国人,让他们和我们一样表明决心,有个明确的态度。”

  里沙德莱摇了摇头说: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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