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很气人,我们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议论这个事情。可是她一直都不答应,这更让我无法开展安排的事情。(收集证件,安排在这举行婚礼,公布婚讯之类的。)

  没有勇气,今天我不知道跟她写信说什么。我有决心从感情的角度和她谈论这个事情。我要指出,只要我可以让那个小东西过上幸福的生活,那我的精神上会得到极大安慰。我希望贞妮不要拒绝这个能让我感到最后一次开心的事,等等之类的。

  七月二十八日

  消耗了大量精力才写完信,然后寄了出去。

  七月二十九日

  从报纸上看到现在从埃斯纳到韦斯勒开展全线进攻。马尔纳已经没有了敌军踪影。除此之外,还有弗雷斯纳、拉费尔森林、新城和隆歇尔、罗米尼、维尔、昂塔德诺阿。

  这些小地方我都记得。

  在院子里。

  我可以看到周围全貌: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花园,修成球形的柑树和柠檬树,灰色的橄榄树,还有树皮剥落的桉树,像是羽毛一般的柳叶,那种大片黄色的阔叶植物,顺着花盆垂下的玫瑰花和天竺葵。那些植物五颜六色,如同天边的彩虹般夺目。透过树杈,可以看到阳光下的颜色各不相同的房子闪耀着光芒,有白色、粉色、紫色、橘黄、朱红色的瓦片与蔚蓝的天空形成对比。走廊被刷成棕色、红色和墨绿!在右边是一栋黄色的住房,百叶窗刷成青色。还有一栋住房刷成耀眼的白色,绿色的百叶窗在墙面上投射出紫色的浓荫。

  在这个房子中生活一辈子,过着舒适的生活该多么美好。

  一排柏树黑黝黝的一片,阳光照射下来,电线杆上的瓷瓶闪耀着让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七月三十日,晚上

  最近我可以自己下楼了,最近两天我都没有下楼。

  我不知怎么办才好,睁大了眼睛。我看着来往的人群和他们的生活,好像自从我被未来排斥之后,世界就变得让人诧异,又难以理解。

  好像已经停止了前进。

  但是俄国(列宁)向协约国挑起了战乱[46]。

  晚上。

  想起爸爸去世以后,我就将他的信纸带在身边。三个月以后,我写了一封信给教授,我翻阅信件,发现了父亲在上面书写的字迹:“亲爱的先生,在星期一的早晨我才收到。”忽然看到这几个字仿佛接触到了死亡!他细小工整的字迹,这依旧活着的字,现在永远停止了努力!

  一九一八年八月一日

  继续由达德诺阿开展攻势,到底会不会成功呢?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在索瓦松和兰斯之间,取得了重大进展。巴多尔收到了一封来自索姆的信,上面说英法联军在亚眠的东部组织了一场进攻。(亚眠,一九一八年八月整个都是一片杂乱!我利用这个时候,通过小吕奥为了救助站在医药的药房中顺走了很多的吗啡和可卡因!这为我半个月之后的马尔纳战役中,取得了极大的帮助!)

  众议院通过征集满二十岁的青年入伍。这时候该轮到鲁鲁当兵了。那个伤心的孩子肯定会舍不得离开丰塔南医院。

  八月二日

  对于贞妮的顽固我已经没有办法了。这一次她拒绝得特别干脆。短信里充满了感情,但依旧坚定。算了吧。(我现在已经不是无法接受任何细小失败的人了,我已经死心了。)如今,她将对我的拒绝当作原则性问题,这让人完全想不到!这居然是革命性原则问题。她没有任何顾忌地写:“让·保尔原来和以后都将是私生子,要是他的这种不合法身份能早一点让他去反社会的话,那就真的太好了。雅克就是希望他的儿子可以这样生活!”(事实上,这很有可能。是这样!就算雅克去世了,他拥有的叛逆精神也会成功!)

  八月三日,晚上

  我喜欢晚上写些东西,因为这个时候的精神要比白天好得多,也不受别人的打扰。

  贞妮其实一直很谨慎。但是我必须认可,她这几封信形成了一个整体,完全具有一致性。不仅拥有力量而且崇高,使人尊敬。

  让·保尔:

  我的孩子,若是有一天你有兴趣看到昂图瓦纳伯伯的信,你一定会佩服你的母亲。的确是这样,她拥有勇敢和宽容,这些品质不在我身上。我只希望你可以懂我,希望你可以从我坚持的态度中看到,除了对资本主义的偏见使用的机会主义和落后的服从之外,还有其他的品质。你这一代人,在未来的生活中肯定会遭遇到各种不一样的困难,或许那些困难无法短时间克服。跟这些比起来,当初我与你父亲经历的苦难简直就不算什么。我的孩子,一想到这个就让我很难过。那个时候我不能与你一起斗争。于是,我现在想着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帮你做一些事,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安慰。如果我能给你一个合法的身份,将我的姓氏,也就是你父亲的姓氏给你,那么不管怎么样也算是给你的未来排除了一个障碍。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对于这个事情,我也赞同你母亲的观点,我夸大了重要性。

  八月四日

  报上刊登了收复索瓦松的事。这个城市是他们三月底霸占的。我国军队现在往埃斯纳和韦斯勒行进,准备逼近菲斯姆。(说到菲斯姆,我又想到了当初正在这里我初次见到恩德斯的哥哥,那个时候他准备去第一线,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

  兰斯道恩[47]老头说的话很对。可人们能听进去吗?依据事情发展来看,戈瓦朗也这样认为,冬天以前可能会试试谈判。但是,只要克列孟梭还没有使用最后一个手段:美国人。那他还会继续在那装聋作哑。

  可能俄国也发生一些事情。协约国军队在阿尔汉格尔斯克登陆,日本军队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登陆。可是仅有这一点信息,俄国的混乱情况无法知晓。

  晚上。

  赛格尔由马赛回来了。参议部的人传说,协约国军队结束了在十八日开始的第一次反攻。听说他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从瓦兹列默兹开始的整条战线上,已经很少有突然袭击的突出部分。整个冬季都稳定在这条新的战线上吗?

  八月五日

  我是不是应该为马才最新研制的镇静剂的效果向他祝贺呢?虽然对于治疗失眠没有效果,可让我的脉搏恢复了规律,神经系统病症也得到了减轻,没有那么敏感了。我的思绪变得清晰,精神也特别的活跃。(好像真的是这样。)不管怎么样,跟原来的某些夜晚相比,就算是失眠的夜晚也会让人快乐。

  现在的情况很适合写日记!

  约瑟夫去旅行了,吕多维克老头顶替他的职位。但是我不喜欢他的啰唆,这让我头疼。每当他来房间收拾东西的时候,我都偷偷溜走。今天早上因为要接受针灸治疗,我只好躺在床上被他的唠叨声折磨着。他说话的时候总会带着打嗝和叫喊声之类的,这使得他更让人讨厌。他因为突然想起要给地板打蜡,一边唠唠叨叨,一边拿着刷子像是在跳舞一般移动。

  他每次跟我说他在萨伏瓦的童年时,都会重复:“那是个美好时光,医官先生。”(的确是这样,老吕多维克,就算是我,在回忆的时候,就算是苦痛的概率,也会不禁感慨:“那个时光很美好!”)

  他和克洛蒂德一样,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带着萨伏瓦的成语,只不过他的话里很少带土话。他特别提到他的父亲是一名“缝纫工”。就是那种专门在成衣车间将剪裁好的衣料拼接成衣的工人。“拼凑”这个词多有意思。那该有多少缝纫工。(雅克)同样需要将他们的所学由一名“缝纫工”拼接起来!

  贞妮最近在心中提到了雅克和他的“学说”。再没有比这个更不精确的词语了。我不想和她争论这个问题。她把雅克跟她提过的,断断续续的想法作为一种“学说”,我觉得这对于让·保尔的教育一点都不好。

  就算有一天你看到我说的这些,不要对我仓促地下结论,说昂图瓦纳伯伯将你父亲的思想说得一文不值。我只想告诉你,你的父亲跟所有容易冲动的人一样,他有各种不同的想法,有时候还会相互矛盾,而且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释。所以,从那些有明确指导方向的方针中,他很难得出一个准确,并且牢固、持久的结论。他的个性中由各种不一样的,甚至是相互矛盾,又各自独立强硬的因素构成,这让他的思维更加丰富,不过这也导致他很难做出一个合理的抉择,他很难成为一个统一和谐的个体。正因为他的这种特性,他的生活中总是动荡不安。

  可能我们跟他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地方相同。我说的我们这些人,是指那些永不接受一个现成思想体系的人,这样的人在发展过程中没有接受一种宗教熏陶,一种稳固,永不受攻击。无可争论的纲领教育。我们注定要周期性地修改自己的想法,不断地让自己找到平衡。

  八月六日,晚上七点

  老吕多维克用他给四十九号房间测过温度的粗大手指,拿出来后又给五十五号和五十七号房洗刷痰盂,他又将那只手指夹取糖罐里的糖给我。我说一声:“麻烦你了,吕多维克。”

  每天的日子里,就算马马虎虎,我也没有资格嫌弃了。

  今天晚上打了针以后舒服多了。

  晚上。

  虽然身体状况还不错,但我依旧睡不着。

  昨天我给让·保尔写的那段中,有关我的话说得不是很准确。你也许会以为我一生都在花费时间追求平衡。不是这样的。或许是因为我的工作,我总表现得坦然自若。我从不会表现出慌张不安。

  说说我自己吧:

  很久以前(从我开始医学的头一年说起),我从不相信任何的宗教信仰和哲学教条,我可以将我的一切倾向融合,我可以给自己设立一个生活和思想的坚实环境,给自己设立一种道德模范。虽然这个框架束缚着我,可是我乐在其中,甚至在这当中找到了一种深刻的情感。在给自己规定的范围中舒适生活,这对我的工作都是不可缺少的。所以,我年轻的时候一直处在我自己规定的这种原则当中,我称这个为“原则”,是因为我不知道还可以用什么词来形容,其实这个词带着一些自命不凡和勉强的感觉,这个原则适合我的个性需求,同时也适应我的工作要求。(总体来说,崇尚行动的人的基本原则,都是设立在坚持和意识的基础上,等等。)

  不论怎样,战争开始前我的生活的确是这样的。就算开始战争了,在第一次受伤以后,我依旧是这样做的。在圣第吉埃医院疗养时,我开始对我原本的思想和行为方式重新考量,一直到现在,这种方式让我感到舒适、平衡,更加能够激发我的才能。

  感觉很累。我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这样的分析。激情越来越少,我真是自作自受。我越分析,就发现自己原本的想法问题越来越多。

  就像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几次事件。我发现我本能做出的行动都与我的“原则”产生冲突。在每个需要我做出决定的时刻,我最终最初的抉择都是我原本的“原则”认为不对的,那是比习惯、比推理更加强烈的内心力量促使我做出的决定。这让我开始怀疑原本的“原则”和我本身的能力。我开始不断地询问自己:“我真是我想象的那样的人吗?”(不过那种不安想法很快就消失了,并不会影响我平日的平衡冷静。)

  晚上在这里,在孤独的夜晚我更能看清自己,因为我习惯了这种行为准则,正因为我的顺从,于是我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改变了。我戴上了自己亲手制作的面具,慢慢改变了自己的本性。在生活的过程中(以后我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那些东西),我很快地适应了现在这种人造性格,有时候我本能做出的抉择很明显是我真实人格的表现。有时候,我会选择摘下了面具,将原本的个性暴露出来。

  (我很开心自己可以弄清楚这一点。)

  不过,我猜这种情况是很少发生的。这不禁让人思考,想要看到自己真正的性格,就应该在自己突然做出的惊人行为中去寻找,但自己又没有反应过来的行为中挖掘,而不是在习惯性的行为中去摸索。就是这种骇人听闻的行为暴露出了“真面目”。

  所以我逐渐觉得,雅克与我不同。我的身上经常表现出来的不是我真正的面目,但是在雅克的身上,大部分时间是深刻的本性(真面目)掌控着他的行为。所以,他身旁的人总是觉得他脾气时阴时晴,处事方式让人捉摸不透,而且做出来的事经常前后矛盾。

  透过窗外,看到天色已经微亮。又过了一天,我又少了一天。我想要睡一会儿。(今天因为没整夜失眠而感到一点遗憾。)

  八月八日,户外

  在树荫下气温是28℃,天气不闷热,而且让人感到有一丝爽快。真是个好天气。

  刚刚吃饭的时候,我听他们都在谈论各自的前途。他们全都认为,或者是假装以为,一个“吸入了毒气的人”不会永远伤残。他们还以为可以从动员令打断的那一点生活上继续他们的生活。好像世界一旦能够和平,日子就会回到战前。我担忧他们等来的是一个巨大的失望。

  最让我诧异的是:当他们说起老百姓工作的时候,他们的语气像是那个工作不是自己自愿选择的、自己喜欢的、热衷的。他们就像是个中学生说起自己的功课,就算还没到达监狱囚犯谈论自己服役的口吻,但还真可悲啊!没有什么比还没定好目标就开始步入社会更可怕的了。(除开那些怀着虚伪目标步入社会的人。)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