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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一九一四年夏天(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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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莱维马斯在越来越大声的喧闹中将他的演讲结束了:“所以说,公民们啊!局势十分地微妙!但还不至于让我们失去希望,只要政府能够赢得群众的支持,就可以有威信地维护已经被威胁了的和平!请读一下我们了不起的若莱斯写的文章吧,那些在国界线的那一头企图挑衅的无耻的家伙,应该知道,我们有外交家和政治家们在背后支持,坚持社会主义的伟大的法国必定会众志成城,用和平的方式维护我们的权利!”

  他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和主席交换了一下眼色,回头就想离开,溜到后面去,只有少数几个和他有交情的人鼓了掌,夹杂着模糊不清的抗议和一些怯生生的口哨声,勒福尔起身舞动着自己的手臂,想要使现场安静下来。人们以为他是要说什么,就安静了下来。他连忙大声地喊道:“公民们,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不行!”雅克冲着台上大吼。但是参加会议的人们已经离开舞台,向着通往那条胡同的三个门口涌了出去。座位弹起来的啪啪声,议论声夹杂着叫喊声,闹闹嚷嚷,没办法压下来。雅克无法控制他自己。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不可以让这些怀着美好的愿望,追寻一个准确引导的人们带着惶恐不安离开这个大厅,却完全不了解国际工人协会需要他们一起行动!他冲开一条道来,挤到了乐池旁边,舞台和大厅将这一个暗洞分割开来,挤不过去,他急得几乎口吐白沫,“我要求上台讲话!”

  他顺着乐池冲到了楼下的一个包间旁边,纵身一跃进入了包间,冲到走道上,发现了可以去向后台的一扇门,被人们推推搡搡地冲上了舞台,那上面一个人都没有了,他依然大声地喊着:“我要求讲话!”雅克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淹没了,一个烟尘滚滚的深坑出现在他的眼前,只剩下三分之一的人在这里了,他扑向台上的桌子,捏起拳头拼命地捶着桌面,跟打鼓一样。

  “同志们!请听我说!”那些还没离开剧院的人们,还有五十几个,转身看向了舞台,发出声音:“你们听,安静点,快听听看……”雅克继续捶打着桌子,似乎在敲着一口警钟一样。他的头发乱蓬蓬地搭在他惨白的脸上,眼神从大厅这一头扫视到那一头。他扯着嗓子嘶喊:“打仗啊!打仗!”

  周围的嘈杂声瞬间安静了不少,“战争!现在它已经逼近我们了!像一团乌云般马上就要笼罩我们了!不出一天,战争就有可能会爆发在欧洲大地上!……你们不是要知道真相吗?真相就是,再过三十天的时间,今天夜里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可能会死于战争!……”他气愤地拨了一下搭在自己眼前的头发,“你们也不愿意爆发战争吧?可是他们把他们想要的战争强迫你们去参加!你们会成为无辜的受害人!但是同时你们也是一群犯罪的人,因为你们是可以阻止这一场战争的……你们看见我了吗?你们想到该怎么做了吗?今天夜里你们是因为这件事情而来到这个地方的……那好,我来给你们答案,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做!还有补救的机会!只有这一个机会了!那就是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斗争!”

  他情绪平静了一些,努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紧接着将自己的音量提升,一字一句,好让人听得明白,停了一会儿,他继续说:“有人告诉你们:战争是由资本主义、财富势力、军火商和民族主义竞争造成的,这确实不错,但是请好好想想,战争到底是什么东西?这难道仅仅用利益上的矛盾就可以解释吗?不是!战争代表着流血和牺牲!战争就是煽动各个国家的人民互相残杀!所有有权有势的部长,所有托拉斯的巨头,所有世界上的军火贩子,所有的银行资本家,都没有力量发动战争,要是各国的民众拒绝征战,拒绝打仗的话,那些炮弹和机枪不会自动发射,有了战士才能发动战争,资本主义就是靠着这些战士来为他们获取暴利的事业牺牲,我们就将会是这些战士!如果我们自己不赞成,我们拒绝顺从,不管什么合法的政权,不管什么动员命令也无济于事!我们掌握着我们自己的命运!我们才是我们生命的主宰者,因为我们人多势众,我们拥有巨大的力量!”

  突然之间,所有的东西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一阵突然的晕眩击中了他……突然间,责任感向他扑面而来,他上台演讲是对的吗?他拥有的到底是不是真理呢?……霎时他开始犹豫,没有办法自卫,同绝望做斗争。这时候剧院的深处开始骚动起来,留在这里还没离开的人没有再离开,他们缓缓靠近了舞台,就好像是被磁铁吸引过来的铁屑一样。一瞬间,雅克心里的忐忑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心里想的,他想要对这些静静地朝他传递询问的人讲的话,又开始变得清晰和无可置疑了。

  他向前走了一步,在脚灯旁边探探身子向前大喊:“不要信任报纸上的东西,都是假的!”

  “太好了!”一个声音响起来。

  “报纸也被沙文主义利用了!各国的政府为了掩饰他们自己的贪得无厌,让报纸撒谎来让本国的民众相信,彼此互相残杀是为了保卫神圣的国家主权,为了光辉的事业,为了争取权利和自由、争取正义和文明的胜利而流血牺牲!……好像是为了正义而战一样!好像让成百上千的无辜民众去战场上送命是正确且合理的!”

  “说得好!说得好!”

  大厅下面的那三个通向胡同的门口堆满了十分好奇的人,他们无意识地被外面的人推进来,最终走进来坐到了椅子上。

  “你们能够继续忍受,让一小部分罪恶的人制造麻烦,又被这些麻烦驱使着,将成千上万的热爱和平的欧洲人送到战场上去吗?……群众永远也不会愿意战争的!这不过是各个国家领导阶级的意愿!那些剥削人民的人就是各国民众的敌人!各个国家的民众之间并没有仇恨!不会有哪一个德国的劳动人民希望离开自己的老婆孩子,扛起枪支去埋伏哪一个法国的劳动人民!”

  在场的人所发出的赞同声传遍了全场,贞妮转身,现在已经有三百多人聚集在大厅里,或许还要更多,他们都扬起脸认真听着。雅克低头看着这些安静无声、攒动的人们,他们像是一窝窝的虫子一般在自己的座位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无法辨清这些面庞,这些面庞都在呼喊,要给他让人心惊的、配不上的敬重。同时,他心里的希望和信心变得比之前强烈了数十倍。这时候他才想到贞妮在听他讲话,他深呼吸一下,重新无比激动地说:“我们就在这里无动于衷傻傻地让那些人将我们送上战场成为牺牲品?我们还可以信任各个国家政府的和平的反对言论吗?是什么人将欧洲陷入这不能自已的骚乱中,任其在里面无助挣扎?正是这些统治者,这些政客,这些君主和首领。他们私下合谋着将我们推向灾难,我们居然还没有理智地希望这些人进行外交和谈来成功地拯救他们狡诈地毁灭了的和平吗?不!今天,各个国家的政府再也没办法维护和平了,今天,和平是属于各个国家的人民的!是属于我们的!”掌声再次将他的讲话打断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喘了一会儿气,好像是一个气喘吁吁的长跑运动员一样,他感觉到了自己的能力,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每句话直击这些人的脑海,就像是火箭一般精准地射中了火药仓库,这就是有着迷人思想的武装库,就等着被撞击之后发生爆炸。他做了一个有些没耐心的手势,让人们安静下来:

  “你们会想:该怎么做,不要让我们仍由他们安排!……”

  “太好了!”

  “我们如果单独行动的话是什么事情也办不成的,但是如果团结起来,紧密联合在一起,我们便可以无坚不摧!要清楚地了解这一点:国家的稳定和社会生活依靠着生存的平衡是由劳动者决定的,民众掌握着无所不能的武器!……无法被战胜的武器,那就是进行罢工!总体的罢工!”

  从大厅的深处传来一个强硬的声音:“被德国佬趁机利用了然后向我们发起攻击吗?”

  雅克被惊了一下,四处扫视寻找着喊话的人,“恰恰相反!德国的劳动者们会和我们一起行动的!我明白的!我是才从柏林到这里,我已经在栽着菩提树的街道上目睹了游行!我听到过德皇的窗子下面响起和平的呼唤!德国的工人们和你们没有差别,已经做好了进行总体罢工的打算!德国的工人们之所以有所顾忌,是因为害怕俄国,是谁的错?是我们的领导阶层的错,是我们荒谬的和沙皇制度之间的联合,站在德国的立场,这样的联合是让俄国入侵的危险增加了,但是想一想,什么样的人才能最好地确保德国人民的安全,这就意味着,不让俄国踏上战争这条路吗?就是你们,就是我们这些法国人民,用抵制战争的方法!我们法国的人民下决心罢工,可以一举两得,我们可以让沙皇的战事意愿陷入瘫痪的境地,而且可以让所有破坏德法工人阶级友好团结的阻碍都清除!同一时间爆发总罢工,抵制我们两个国家的政府,就可以让友好团结变成现实。”

  大厅里一阵骚动,似乎是要鼓掌,雅克先发制人:“由于罢工是唯一一个可以拯救我们所有人的行动了,思考一下吧!我们的领导们在同一个日子,同一个时间在各个地方仅凭简简单单一个命令,全社会的生活就会立刻被封锁而被迫停止!一旦罢工的命令被下达,全部的商店、全部的工厂还有全部的行政单位和人马上就会消失光!大马路上,罢工的工人们组成的纠察队伍会停止向城市供应物资!面包、牛奶和肉类都由罢工的委员会来分配!停水,停电,停煤气,不会有公交,不会有火车也不会有出租车!不会有信件和报纸,也不会有电话还有电报!全国的社会机器突然间停止了运转,焦虑不堪的人群在街上晃荡。

  “不会有动乱,也不会有斗殴,只剩下死寂和恐慌!政府可以实施反措施吗?发动公安和上千个志愿士兵,如何可以抵挡这样的攻击呢?如何可以短时间内准备好应付的物资呢?要如何给居民们分配食物呢?连宪兵和团队的供应都满足不了,就算是那些赞同沙文主义的人们也感到万分惶恐,向政府施压,政府除了举手投降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多少个日子,不,我不愿意讲要多少天,我只说政府能抵抗这样的封锁,抵抗全社会的生活彻底终止几个小时?在民众意志这种抗议面前,什么政治家还有胆思考打仗的可能?哪一个政府有胆犯险,下发枪弹炮火,激起民众对它的反抗?”雷鸣般的掌声将他的每句话打断,他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集中起来,止住了喧闹。贞妮注意到他脸色通红,下巴直抖,脖子上的肌肉都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

  “眼下的情况是严峻的,但是所有依然由我们决定,我们拥有十分强有力的武器,所以我相信,我们还无须用到它,仅仅是罢工产生的威胁,要是政府确定,劳动阶层确定一心要举行罢工——就足够马上把将大家往悬崖深渊中拖的政策走向改变!……我的伙伴们,我们有什么责任?很简洁明了,我们唯一的目标就是和平!跨越所有的党派纷争,让团结成为现实,齐心协力,发动抵抗!齐心协力,进行抵抗!让我们在国际工人协会的领导人周围团结起来!让我们对他们提出的要求竭尽全力,发动罢工,无产阶级的力量蓄势待发,我们国家以及欧洲的未来就由此决定!”贞妮注视着雅克,见到他眨着眼睛,犹豫不决,高举着手臂挥舞。脸上的一缕微笑难以维持,让他的嘴角抽搐。他十分陶醉地转身消失于两面撑着架子的背景布中间。

  人群欢呼着,

  “太好了!……说得对极了!……我们要反抗战争!……举行罢工!……为了伟大的和平!……”

  呼喊一直保持好一阵子,听众站在台下拍手呼唤,想要喊回发言的人,因为发言人走了,他们闹闹嚷嚷地挤到了出口。发言人瘫软在一半昏暗一半明亮的后台,他在大堆的破旧背景布之后的箱子上面坐着,大汗淋漓,兴奋异常,筋疲力尽地瘫着不动了,头发乱蓬蓬地,将手肘搁在膝盖上,用拳头将眼睛捂起来,在这个逃难一样的境况中,他没有其他的愿望,只希望躲开人们尽可能长的时间,一个人待上一阵子。

  斯特法尼给贞妮带路,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这个地方找到了雅克。他仰起脑袋,瞬间恢复了平静,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露出笑容,她默默无语地凝望着他。

  “我们该走啦。”斯特法尼站在他们后面嘀咕着。

  雅克从地上爬起来。大厅里面空无一人,被夜色给吞没了,有人已经从外面将门锁了,在舞台的一角,有一盏守夜的灯发着光,将他们带入到走道上,这一条走道是通往舞台之后的一个内部人员出入的通道。他们顺着一个储藏煤炭的地窖走着,到了一个放满了木料还有架子的小庭院,小庭院对着一条窄巷,看起来那窄巷一个人也没有。但是他们刚刚进入那条窄巷,就有两个人从黑暗里面向他们走来。

  “警察!”他们中的一个人开口,动作快得像变魔术一样,将一个从口袋里掏出的文件夹子放到斯特法尼鼻子的下面,“请将你们的证件拿出来让我检查一下。”斯特法尼把他的记者证给了那个便衣警察。

  “新闻采访员。”

  警察随便看了看他的证件,他对发言的人更感兴趣。还好,雅克和贞妮赶了一天的路去了穆尔朗那儿拿回了自己的皮夹子。可是,他大意了,将日内瓦大学的学生证留在了自己的裤袋里,这个证件帮助他跨越了德国的边界线。他想着:“万一他们要搜查我。”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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