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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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了,不是culpa,而是cupa,是说你的肚子像一只酒杯。”昂图瓦纳纠正了拉雪尔的错误,脑袋枕着拉雪尔的腰,继续背了一段跟这差不多的话:“Quampulchraesuntmammaetuae,sorormea!我的妹子,你有多美丽的乳房!Sicutduo(不知道为何会如此)gemelliquipascunturinliliis!如同两只小羊羔站在百合花丛中咀嚼青草!”

  拉雪尔双手捧起了丰满娇嫩的乳房,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仿佛面对着一对温顺忠实的小动物,她细细地观察着自己的双乳。

  “很少有人的乳头会是这种纯粹的粉红色,这粉红色就像苹果树的小花苞。”拉雪尔一边观察一边煞有介事地说道,“作为一名医生,你肯定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吧?”

  他回答道:

  “老实说,你是对的。这对小肉芽的表皮没有一丝色素,只有白色,白色,还有一点粉红色的暗点。”昂图瓦纳紧闭双眼,慢慢地靠近拉雪尔,“上帝啊,我真喜欢你的小香肩……”他又发出一阵感叹,嗓音有些含糊,“服装店里那些售货小姐的肩膀单薄又瘦削,我厌恶极了。”

  “真的吗?”

  “瞧这丰满而圆润的双肩,瞧这些褶子连在一起多漂亮,还有这肥皂一样滑腻的肌肤,我就喜欢这样的肩膀。亲爱的,不要动。让我靠会儿,舒服极了!”

  忽然,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让人无法忍受的画面,他的神经仿佛被针刺了一下。“肥皂般滑腻的肌肤……”那是一个晚上,就在黛黛特刚发生车祸后没多久,当时他正和达尼埃尔一起从别墅区回来。他们两人坐在火车上的一个小包间里。当时,拉雪尔占据着昂图瓦纳的整个身心,终于,他屈服了,开始饶有乐趣地向达尼埃尔讲述这次艳遇。那一路,他无法自制地将那个悲惨的夜晚告诉了达尼埃尔,他告诉他那场徘徊在死亡边缘的手术,告诉他自己等在小姑娘床边时的焦灼不安,然后他突然就遇到了这个有着棕色头发的美丽少女,他告诉他这个少女靠着他的肩膀在沙发上睡着了。在向达尼埃尔叙述这段艳遇时,昂图瓦纳用了和此刻一样的词,“丰满的圆形……肥皂般的肌肤……”可是他没敢继续叙述。当他从沙斯勒先生家出来时,已经是黎明时分了,在经过拉雪尔的房间时,他看到了她敞开的房门。昂图瓦纳想要向年轻的达尼埃尔证明自己意志坚定,出于这个愚蠢的考虑,而不是出于谨慎,昂图瓦纳对达尼埃尔说道:“她是不是在等我?我是不是该利用一下这种情况?可是老实说,我有很强的自控力,于是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从门前走过去了。假如当时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达尼埃尔一直在静静地听昂图瓦纳述说,听到昂图瓦纳的问话,他便抬起眼睛看了看昂图瓦纳,说道:“我想我的做法会跟你一样吧。你这个骗子!”

  昂图瓦纳的耳朵里仍然回荡着达尼埃尔的话,那些话透着戏弄、怀疑和嘲讽,但仍然留有些许善意,这使得他无法责怪他。每当他想起这件事时,他的心就隐隐触痛。骗子……是的,有时候他的确是骗子。确切地说,他曾经的确是个骗子。

  “丰满的圆形……”拉雪尔喃喃细语,若有所思。

  “也许哪一天,我就变成了一个肥胖的老女人。”她说,“一个犹太老女人,你明白的。不过我的母亲并不是犹太人,所以我只能算是半个意第绪人。啊!要是你在十六年前认识我就好了,那时我刚要进入预备班。那时候的我可是一只纯正的棕色的小老鼠!”

  说完,拉雪尔翻身一滚便落到了床外,昂图瓦纳甚至来不及将她拉住。

  “你要干什么?”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先告诉我嘛。”

  “还是不要说了,这样更好。”拉雪尔笑眯眯地躲过了昂图瓦纳伸向她的手。

  “亲爱的,快点过来睡觉!”昂图瓦纳嗓音温柔地轻声说道。

  “不要再睡觉了,快点穿衣服起来。”拉雪尔一边说道,一边已经套上了睡衣。

  她快步跑到书桌旁边,拉开一个抽屉,那里面全是相片。她拿着抽屉回到床边坐好,双腿并拢,盛满相片的抽屉就搁在膝盖上。

  “我非常喜欢看这些老旧的照片,晚上睡觉时,我经常抱着一堆相片,翻弄几个小时,不时地思索一些事情,这样能让我的心安定下来。瞧,多圆!你不会有些厌烦了吧?”

  昂图瓦纳弓着身子躺在拉雪尔的身后,这时他有些惊讶地支起身子,用手肘支撑着脑袋,努力保持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他看着拉雪尔的侧脸,此刻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相片。那是一张聪颖的脸,弯弯的眉毛伸向脸颊,细长的眼线仿佛一道黄藤镶嵌在脸上。她的长发随意地绾起,逆着阳光看时,那头美丽的橙黄色的头发像极了一顶毛茸茸的丝绒头盔。她低着头一动不动,他看着她的鬓角和脖子,仿佛那里随时会有火花迸出来似的。

  “啊,它在这儿,我正找着呢。瞧,看到这个跳舞的小女孩儿了吗,那就是我。我记得那天好像被人追赶,因为我把跳舞短裙的花边弄皱了,就是这样靠在墙上蹭坏的,你相信吗?看哪,我的头发散开着披在肩上,那时候手肘还是尖尖的,内衣也平板得几乎没有曲线。我看上去并不开心,对吗?快看这儿,当时我已经念三年级了,小腿肚已经开始变得好看多了。这里是教室。我们正在扶手杠上训练,你看到了吗?你能找到我吗?没错,就是这个,你找到我了。旁边那个就是路易丝。你看不出她有多厉害,是吗?她就是声名赫赫的菲蒂·贝拉,当时她跟我们一起上课,我们图方便,都喊她路易丝。还有人喊她路易宗。所有人都在争抢排名,我当时也是一样。假如那时候我没有得静脉炎的话,说不定今天我就是第一了……对了,你想看看希尔什吗?什么,你对他挺有兴趣?瞧,这就是他。看到他你有什么想法?是不是他太老了,让你惊讶?我保证你是这么想的。不过他非常健壮,尽管他已经五十岁了,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真是个可怕的人!你看他的粗脖子,紧紧地缩在双肩之中,他转头的时候,全身都会跟着一起转动。猛一看到他,真是弄不清楚他的样子,有点像马贩子、驯兽师之类的,是吗?他有个女儿,那小姑娘经常对他说:勋爵,你看上去像极了贩卖奴隶的人。每当听到这句话,他就哈哈大笑,发自内心地笑。我们再看看他的大脑袋,他有一只硕大的鹰钩鼻,他的嘴角全是皱纹。他非常丑陋,当然,这跟别人没什么关系。还有那双眼睛,假如他不长着那双眼睛,他的样子看上去会更像一只野兽,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他的眼睛了。他的样子,我是该说他非常自信、非常机灵,还是脾气暴躁?该怎么说?简单粗暴又有些色眯眯?啊,只要他还热爱生活这就足够了!不管我多么憎恨他都没有用,人们一说到他时,就像谈论一切脾气粗暴的人一样,他们会说:‘虽然他很丑,但他也有美的地方。’你是不是也这么感觉?噢,快看,这是爸爸,爸爸跟他的那些工人在一起。他一直都是这样一副打扮,穿着内衣,留着白胡子,腰里挂着一把剪刀。他只需要三块破布和几个扣子就能给你做出一套衣服来。这是在他的车间拍的照片。在车间的尽头你能看到几个穿着衣服的模特,墙上还能看到一些设计好的服装,对吗?当时他已经是歌剧院的服装设计师啦,不用再给别人干活儿了。有机会的话你还可以去歌剧院,向那里的人打听一下格鲁费特老爹是个怎样的人。有时候他必须把我的母亲关起来,这样就只剩下他和我了,这时候他就非常希望我能同他一起干活,这个可怜的小老头儿,他希望我能继承他的针线盒子。这门手艺非常赚钱,瞧,我什么都不用做就能生活得很好,这就是证明。可是,当一个小女孩儿整天待在车间里,看到的全是女演员,你大概能明白结果会是怎样了。是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成为一名舞蹈家。于是,他就让我去学跳舞了,将我托付给斯托布大妈照顾。当看到我对舞蹈很有天赋时,他高兴极了!他经常跟我谈论我的未来。唉,可怜的小老头儿,假如他看到今天我成了这个样子,一事无成,他该多伤心啊!啊,当他两腿一蹬离我而去,把我一个人留在世上时,你能明白我有多伤心难过吗?大部分情况下,女人是没有什么雄心壮志的,她们生活得很随意。可是在歌剧院却不是这样的,大家都想往上爬,彼此之间互相打压,所有人都在奋斗,并且很快就对这种奋斗充满了兴趣,至少像渴望成功一样充满了兴趣。当你不得不将眼前这条道路放弃,像所有普通人一样生活,再没有什么前途可言时,你会发现那有多可怕!啊,你再看看这张,这是巡回演出时拍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照片。还有这张,当时我们正好在吃午饭,我忘了是在哪里拍的了,大概就是在喀尔巴阡山那一带吧。希尔什去那里打猎来着。瞧,他的胡须长得那么长,一直垂了下来,真像个苏丹。他总是被亲王称作穆罕默德。你看到我身后的那个家伙了吗?就是那个晒得黝黑的男人。当时他是皮埃尔亲王,现在已经是塞尔维亚的国王了。他还把两只猎兔犬送给了我。那两只可爱的狗温顺地躺在我的前面,就像你现在这样躺着。还有这个正在笑的家伙,你看仔细些,有没有发现他跟我长得很像?他可是我的兄弟,没错,就是他。他的头发像爸爸,是褐色的;我的头发像我母亲,是金黄色的。根本上说是金黄色,也许是深黄色。你说什么?你可真笨!棕色就棕色吧,随便你怎么说。不过要是从精神上来说的话,我才像我爸爸,而我的兄弟则像我母亲。看这张,瞧他拍得多好!至于母亲的照片,我一张都没有,爸爸把它们都烧掉了。他从来没向我提起过母亲,也从来没带我去过圣安娜。可是他自己每周都去两次,一连九年从没间断过。后来,我从女看守那里知道,他总是坐在母亲面前,陪她一个小时,有时候会多陪她一会儿,但是跟她说不上一句话,因为她已经完全认不出他了,母亲认不出爸爸,也认不出其他任何人。可是他是爱她的。他比她年长许多。自从那些事发生之后,他便一蹶不振。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至今都无法忘怀。就在那个晚上,有人到车间找到爸爸,告诉他母亲被抓起来了。没错,就在罗浮宫的商店。他们说她偷了展览架上的针织品。可是你怎么会相信?她可是格普费特太太,是歌剧院有名的女服装设计师!别人从她的手提包里找到了一双男人的袜子,还有一件小孩子的毛线衫!可是别人立刻放了她,他们说她有偷窃癖。你知道这个吗?这只是她刚刚开始发病。我的兄弟遗传了她很多方面。他总是做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他甚至抢过银行。那次抢劫希尔什也有份。假如他没有发生意外,他迟早会变得像我母亲那样。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噢,这张就不用看了,你只要知道这个不是我就行了。这是一个小姑娘,她已经死了。还是看这张吧。这是一所丹吉尔的民房。不,你不用仔细看。噢,我的小猫咪,可惜已经没了,可是你看,我已经不会再为它哭鼻子了。这张是布巴那萆原,当时西·格巴斯的军队就驻扎在那里。这个西蒂-贝尔-阿贝斯的小清真寺附近的人就是我。你在照片的背景中看到马拉凯奇了吗?瞧这张,这是在密苏姆旁边,也可能是在东戈旁边,我记不太清楚了。这两个人是德泽姆人的酋长。我费了好大劲才抓拍到的。他们会吃人肉。没错,的确有这样的事。啊,快看这张,太可怕了!你没看出来吗?这里有一堆石头。这回你看清楚了吧?没错,石头堆里有个女人。那个女人是被石头砸死的!噢,天哪,太可怕了!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正直的女人,她的丈夫无缘无故地抛弃了她,三年不见踪影,她以为他已经死了,便改嫁他人。可是两年后,他竟然又回来了。在这些部落里,重婚可是滔天大罪。于是她就被人们用石头砸死了。当时我在梅歇德,希尔什一定要我赶过来看看这场景。我来了,可是只敢离得远远地看,起码隔着五百米。即将行刑的那天早上,我看到人们将那个女人拖到了村子里,这场景已经让我非常害怕了。可是希尔什却看到了整个过程,他甚至想挤到第一排去。你听我说,那些人好像挖了一个洞穴,那个洞穴很深很深。然后那个女人就被带了过来,她自己躺进了洞穴里,什么话都没说。你简直不敢相信,她竟然沉默不语,倒是围观的人群一直在叫嚷。我听到了他们在喊,要把那个女人处死。可是我离他们太远了。最先开始的是他们部落里的大祭司。他先是念了一段判决书,然后带头搬起一块大石头,使足了劲朝洞穴里砸去。后来希尔什告诉我,那个女人连一声都没喊。人群都被大祭司的行为带动了起来。旁边已经有一堆事先准备好了的石头,所有人都跑去搬石头往洞穴里砸。希尔什向我发誓,说他一块石头都没有扔。等洞穴被石头填满了,是的,你看到了,石头都堆到了洞穴的边缘上,所有人都过去在石头上一阵乱踩,嘴里还大声呼喊,之后所有人便离开了。希尔什看到我带着相机,便逼着我拍下了这张照片。我没办法,只能走过去。唉,一想到这个我就心惊肉跳,你看,我的心在扑通扑通乱跳。那个女人就死在了里面。也许……啊,不对,这张不要看!”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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