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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一九一四年夏天(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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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弗里奥笑得很开心:

  “我们有五十九个议会的议员。《先锋报》是我们的机关报,每期都要印上万份,销量非常好!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去意大利的?”

  “在四五月时吧。那时候正举行安科纳的代表大会,我去参加了。”

  “那你有没有碰见过赛拉蒂和维拉?”

  “当然,我还认识了巴奇、莫斯卡莱格罗、马拉泰斯塔……”

  “那认识杜拉蒂吗?个子很高的那个。”

  “那个啊!他是属于改革派的吧!”

  “那墨索里尼呢?他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你认识吗?”

  “嗯,认识。”普勒泽尔暗地里撇了撇嘴,回答道。

  萨弗里奥继续说:

  “贝尼托在等待回意大利的那段时间和我一起住在洛桑。所以他一来瑞士就会去看我。就拿今年冬天来说吧,他还……”

  “一个冒险家。”格西莉亚嘀咕道。

  “他和我都是罗马涅人,”萨弗里奥充满自豪地继续说,“我们是从小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他父亲是一家离我家大约六公里远的酒店老板……我知道很多关于他父亲的事…他是一个国际主义者,是罗马涅最早的一批!你们真应该去他的酒店看看,听听他是怎么批判教士和狭隘的爱国主义者的!他为他的儿子感到骄傲,他曾跟我说过:‘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就可以打破一切旧制度。’他在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里闪耀着跟贝尼托一样的光芒……贝尼托的眼睛里充满了力量和自信!是不是?”

  “墨索里尼就是个只会出风头,不做实事的人。”格西莉亚朝微笑着的雅克转过身来,嘀咕道。

  萨弗里奥脸拉得老长,很不开心:

  “她说了贝尼托什么坏话?”

  “不是的,她只是说墨索里尼有点喜欢装腔作势,到处迷惑小姑娘。”雅克解释说。

  “是说墨索里尼吗?他不是这样的人。”萨弗里奥生气地喊道。他愤怒地看着萨弗里奥。“他是一个纯粹的人,是一个真正的革命者!他一直反对保皇派、教条主义分子以及狭隘的爱国主义者。同时,他还是一个优秀的革命领导者。他始终积极地参与革命事业,一切从实际出发,让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在弗尔利罢工期间,到处可以看见他的身影,无论是在街上还是在会场,他都热情洋溢地演说着!没有什么华丽的词汇,只是直接地告诉人们该做什么、需要做什么。比如让大家一起去阻止火车开过来等。无论在报纸上还是他本人,他都大声呼吁大家站起来,一起抵御黎波里对意大利的进攻,正因为有他的努力,意大利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他为我们斗争指明了方向,是他每天在《先锋报》上向大家宣传革命的热情!在意大利,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也许是他让社会主义在意大利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和壮大。在那个大罢工期间,他准确地抓住了每个时机。他说的话很有影响力,只要他在报纸上说,人们就会去做。不出几天,全意大利就处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如果劳动联合会没有采取措施,阻止了这场罢工,内战也许就这样爆发了,君主制度就直接被工人推翻了!意大利就彻底地进行了一场大革命!……某一天晚上,在意大利的罗马涅,他们都宣布共和国成立了!”他转过身背对着那兄妹俩,只看着雅克说话。他朝雅克温和地笑着,认真地说:“蒂博,不要轻信传言!”

  他耸了耸肩,看都没看那兄妹俩,就径直走了。

  大家都站着没说话。

  阿尔弗蕾达和帕泰尔松打开房门,从梅奈斯特雷尔那间房里走了出来,虽然看不到梅奈斯特雷尔,但是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德国的事情进行得还顺利吗?”兹拉夫斯基向普勒泽尔问道。

  “德国?嗯,一直都很顺利!”

  格西莉亚说:“德国在二十五年前仅仅只有一百万革命者,发展了十几年之后达到了两百万。而到今天已经达到四百万了!”

  她说话有条不紊,几乎看不到她嘴唇动,但是她看雅克和俄国人的目光充满了挑衅。雅克看着她就会想起《荷马史诗》里的朱诺女神和赫拉天后。

  雅克冷静地说道:“毫无疑问,社会民主党在这二十五年来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它的领袖们有着惊人的组织能力……这就让我们不得不怀疑,德国是否还存在革命精神,换句话来说,德国的革命精神正在逐渐消失……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的努力只是单纯地为了发展……”

  普勒泽尔打断了雅克的话,接着说道:

  “革命精神逐渐减弱?……不会,不会。这点您放心!革命者已经事先被我们组织了起来,形成了一股力量!……德国拥有最好的革命精神,它是意识形态和求实精神相结合的产物。……是谁让欧洲在一九一一年到一九一二年保持和平稳定的呢?众所周知,是德国的无产阶级者!事实上,社会民主党所取得的成就远比你知道的要多,几乎是革命的里程碑。差不多形成了国中之国。为什么能取得这么大的成就?这多半都要归功于我们议会的深远影响。我们对德意志帝国国会的影响还在与日俱增。如果有一天,泛日耳曼主义者再敢有像阿加第这样的行动,那么引起的就不仅仅是特雷普特洛夫公园的二十万人起来游行示威了,而是德国整个社会党议员再加上整个左派!”

  兹拉夫斯基听得很认真:

  “但是在通过新的军备法案时,你们的议员都投了赞成票哦。”

  “不好意思,我打断下。”格西莉亚举起手说道。

  她的哥哥却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有些时候不懂就不要乱说,兹拉夫斯基!”普勒泽尔抬着头微笑着,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很高傲。“你说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东西:军备法案是“dieMUiMnroHage”,而“dieWehrsteuer”是实现这军备法案的预算法案。社会民主党人对军备法案是投反对票的,但最终还是被议会通过了。因此再投军备法案的预算法案时,他们就投了赞成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因为在这个法案里有一个新条款对我们很有利,那就是地主、富豪必须向国家纳税。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因为我们无产阶级才是真正的受益者。……现在你明白了吗?议员是一直反对军备法案的。事实也可以证明这一点,那就是,只要他们有机会反对首相的帝国主义外交政策,他们都会一致反对!”

  “这么说是没错,”雅克承认道,“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

  “但是什么?”兹拉夫斯基兴致勃勃地问。

  “但是什么啊?”格西莉亚也接着问道。

  “这要怎么说好呢?……我曾经有幸接触过你们的社会党议员;他们给我的印象就是虽然一直和军国主义做斗争,但成效甚微……我说的当然不是李卜克内西,而是另有其人。很明显,大部分议员都不愿意与恶势力彻底决裂,不想直接抨击德国人在面对武装力量时的软弱无能。我是这样想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始终都是德国人……他们深信无产阶级的历史使命,这点是毋庸置疑的。然而,他们也仅仅停留在相信德国无产阶级历史使命的阶段。他们对国际主义和反军国主义的相信程度远远没有达到法国那种程度。”

  “那是肯定的了。”格西莉亚说,她低着头,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是肯定的了。”普勒泽尔用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重复了一遍。

  兹拉夫斯基赶紧出来打圆场,巧妙地说:“议会里有社会党人的存在,这就说明资产阶级民主人士已经明白了,能够进入政府的社会党人,已经不再是危险分子了……”

  米特尔格、沙肖夫斯基、布瓦索尼老头纷纷从房间的另一边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们都跟普勒泽尔和格西莉亚握手示意。

  兹拉夫斯基微笑着摇摇头看着雅克说:

  “你想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我在想,你们为了愚弄群众,使群众能够听从你们的指挥,你们所谓的民主制度、共和国、设议会的君主制会不会就是我们沙皇制的翻版,换汤不换药而已。或许可能更可怕,只是表面看不出来罢了。”

  “所以,”在旁边站着的米特尔格,突然插话道,“飞行员曾经说得很对:‘革命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和民主做殊死搏斗!’”

  “不好意思,我打断下,这样说是不对的。”雅克反驳道,“第一,飞行员所说的只是俄国主义革命道路,只适合俄国现在的国情。他说,俄国革命可以跳过资产阶级民主这一步,直接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第二,我们要实事求是,不能夸大:某种程度上,民主制还是可以做些有益的工作的。……例如若莱斯[8]这样的……社会党人在法国已经取得了胜利,那么接下来,德国的……”

  “不可以这么说的,”米特尔格说,“革命是革命,民主制内部的解放是民主制内部的解放,这两个并不是一回事!法国的革命领导者已经被资产阶级同化了。他们已经不是真正的革命者了!”

  “我们去隔壁听听他们在讨论什么。”布瓦索尼一边打断他们的说话,一边看着打开的房门狡黠地眨了眨眼。

  “那房间里有梅奈斯特雷尔吗?”普勒泽尔问道。

  “你仔细听听,这是不是他说话的声音?”米特尔格说。

  大家都屏气凝神,认真聆听。梅奈斯特雷尔独有的嗓音就清晰地传了过来。

  兹拉夫斯基拉着雅克的胳膊:

  “快点,我们也去隔壁看看他们在说什么……”

  7

  雅克走进来站到正在闭目养神的范赫德旁边。范赫德双手交叉放在脑后,靠在书架上,像要睡着似的。书架貌似很久没有人打扫了,上面布满了灰尘,莫尼埃把一堆旧传单堆在了上面。

  这时候正在说话的是特劳坦巴赫,他说:“无论如何我都不相信,你们能够通过合法的方式把事情做好,那些所谓的合法手段只不过是聪明人用来迷惑人们的说法。”特劳坦巴赫是德国犹太人,长着一头黄褐色卷发。他一般都住在柏林,不过时不时地会来日内瓦。

  他说完转身看着梅奈斯特雷尔,希望能得到他的赞同。飞行员坐在一堆人当中,旁边站着阿尔弗蕾达,此时正摇晃着椅子,眼睛看着远方,似乎在想什么心思。

  “我们不能说得这么绝对,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个高个子的小伙子说道。他叫里沙德莱,头发被剃成了平头(在梅奈斯特雷尔加入这里之前,他就是这里的领导者。虽然他也很优秀,但还是比不上飞行员。因此,三年前,梅奈斯特雷尔加入之后,他就自动地把位子让给了他,自己心甘情愿地担任了配角)。“不同的国家情况是不一样……在像英国、法国这样的民主国家,我们必须承认,他们正通过合法的手段让革命运动得以快速发展,尽管可能是暂时的!”他的下巴很坚毅,说话的时候总喜欢高高地扬起。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一撮乌黑的头发盖在白皙的额头上,让人第一眼看上去觉得他还是蛮帅的。但他那黑玉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冷酷,没有一丝温柔。嘴唇很薄,嘴角很尖,像被割开似的,让人看起来觉得很无情。他的嗓音沙哑,听起来觉得很不舒服。

  沙肖夫斯基也说着自己的看法:“我们最大的难点就是怎么确定什么时候该从合法行动转入暴力行动或起义。”

  斯卡达耸了耸他那鹰钩鼻:

  “茶壶里的蒸汽足够多了,壶盖自然就会被顶飞出去!”

  大家听后,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范赫德称这种粗犷的笑声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真是说得太贴切了,亚洲人!”基勒夫愉悦地叫道。

  “只要资本主义的经济基础还在,人民所要求的民主自由就不能真正地推动革命前进……”布瓦索尼一边说着,一边舔着红唇。

  “当然!”梅奈斯特雷尔看都没有看正在说话的老教授,突然之间迸出了这么一句。

  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跳,都停住了不说话。

  布瓦索尼想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说下去:

  “回望历史教训……看看过去的例子……”

  他正说得起劲,又被里沙德莱打断了:

  “是的,历史!难道历史可以预测未来,可以让我们事先知道什么时候该爆发革命吗?答案是否定的!蒸汽足够了,壶盖才会被顶飞……谁也不知道人们的革命热情什么时候会全面爆发。”

  “这要看具体情况了!”梅奈斯特雷尔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说完他又停下来了,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时他正在思考该怎么说。

  每次在开会的时候,他总是静静地坐在旁边思考,不参与大家的讨论。只是时不时地会冒出一句大家都听不懂的话,“这要看情况”又或者来一句意思不清楚的“当然”打断别人的讲话。如果是别人突然冒出这两句话,大家准会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病。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大家都觉得是那么理所当然。他那犀利的目光、不容置疑的语气以及从身上散发出的坚强意志和睿智,让人觉得他就应该这样。连那些不喜欢他说话方式的人都不得不提起了注意力。

  “我们不应该把所有的东西混为一谈……”他忽然说,“预见?谁能预见革命吗?为什么这么说呢?”

  每个人都在认真地聆听。他把那条受伤的退伸直,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的手经常像抓着一只球那样半拢着,看起来像一只爪子。他捋了捋胡须,然后双手环抱放在胸前:“革命和起义不是同一概念,革命和革命形势也是不一样的。……革命并不是革命形势的必然结果,即使爆发了起义……就拿一九〇五年俄国的情况来说吧,一开始就有革命形势,随后就爆发了起义,但最终都没有引起革命。”他停顿了一下,又说道,“里沙德莱所说的‘预测’又是什么意思呢?要想准确地预测一种形势什么时候能引发革命,这是非常困难的。虽然,无产阶级在革命前夕进行的革命活动可以加速革命形势的发展,但促使革命爆发需要一个导火索。一般都是出乎意料的事件。我的意思是,谁都无法预测革命什么时候爆发。” 蒂博一家(全4册)(诺贝尔文学奖大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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