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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武二十六年,冬。天降大雪,常言道,瑞雪兆丰年,明年,人人都有了盼头。
秦梓津一袭素衣行在茫茫白雪里头,莫言,垂头。一步一步盯着自己的脚印走。庵里最北侧的围墙边上开了一支雪梅,凌寒独放,将将走近,幽幽梅香就在不经意间萦绕鼻尖,醉人得很。
前些日子,秦梓津被这香味引到此处,就留恋许久。
“秦施主。”是庵里的小尼走过来了。
秦梓津转身,眼里含着笑意,双手合十,虔诚道:“小师傅。”
“秦施主,到该用早饭了。”
“哎,谢谢小师傅。”
小尼转身走了,秦梓津一步一步在后面跟着,清灰的尼姑帽上落了不少雪花,连肩头也是。她伸手打算拍一拍,却又顿住,这许是她与雪的几分薄缘吧。
庵里的用斋饭的时候是极其安静的,只有轻微动筷子的声音,清淡的几味菜吃得人极舒服,像是连味蕾的脱离的凡尘俗世。
可,
“咚”,秦梓津手里的饭钵掉在了桌上,饭粒撒了一些,旁人却像是闻所未闻一般,继续吃着斋饭。她有些愧疚的抬起头,正对上了尘师太的目光,微微带着笑,清心寡欲,却又柔和慈祥。
秦梓津左手攥了攥微微发抖的右手,端起饭钵,里面还留了些饭,自己静静地继续吃起来。结束后的,清扫工作是她做的,饭撒了一地一桌,心里很是抱歉。之后她又急匆匆地去拿扫帚。今日是腊月初一,或许是会有零星的香客来庵里,这雪天路滑,清扫清扫才妥当。
不想扫帚已经被人拿去了。
“秦施主,你歇歇吧!”
“不妨事的小师傅。”秦梓津走了两步过去打算接着扫帚,小师傅们一会儿要集体诵经的,她知道。可她是个闲人,最适合最这些杂事。
“小师傅你去忙吧!”
小尼摇摇头,来这里近一年的时间,她们几乎没有动手打扫过,都是秦梓津在忙活着。当初师太是不肯收她的,情丝尘缘未段,怎能入得了这庵,可她却再三坚持,心中有愧对之人,哪怕只是每日为她抄经祈福也好。
静慈庵不算是香火盛的大庵,可如此清扫一番,也是累的。雪虽是下的不如清早那般大了,可还是扫过的地方没多久就又积了薄薄一层。
又行至那处雪梅的墙边,秦梓津像是又被它吸引了,痴痴地驻足在墙边,手里再没了动作。
那处的红梅不知今年开了没?又是谁在打理。小七今日也是这般在院子里扫雪嘛?
“秦施主。”
又有人在唤她,是了尘师太。
秦梓津双手合十,深鞠一躬:“师太。”
“你来庵里一年有余了。”师太这般道。
秦梓津满含歉意的又一鞠躬:“叨扰师太了。”
师太微微颔首,双手合十,虔诚道:“阿弥陀佛。”近来她与师太的对话一般都止于这句,她方要拿起扫帚,可却不想师太接着问道:“祈福如此久的时日,何怨也该结了。”师太盯着她的右手良久,仔细瞧着,还是能看着她的手微微颤抖。
“师太。”秦梓津攥着扫帚的手柄,眼圈微微发红。
“秦施主,不是怨结,乃是心结。心结难解,愿遂结开。”
她的笑容还像是去年初见到的那般,说的话也是那般。
“愿遂结开。”
师太不留她了。
——
庵里给客人的厢房,师太给秦梓津留了一间,如今房间里摞满了眷写的经文。她也不知自己熬没了几根蜡烛,不知不觉竟是这般多了。
她手轻抚着经文,脑海里回旋着一年来始终不断的那个梦。梦里,她梦见沈立远面目狰狞的掐着她的脖子道:“是你!就是你害死了她!!!”
她总是夜半惊醒,双手捂着脸,愧疚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着泪像是能洗刷冤孽一般,止不住的留下来,打湿棉被。时常想用力将泪水刮干净,可右手却用不上力气。她总是在这一刻才能从梦里回神,想起这右手早已在这年清明那天抄经抄得发了病。
秦梓津笑,如今在何处都一样了,今夜就在这里住最后一夜也罢了。
如此想着,就到了夜幕初降的时候。
庵里如往常一般安静。秦梓津端坐在桌前,如今左手拿笔比初时熟练了很多。剩下的最后一部分今夜应是能抄完的。却不想,此刻有人“打扰”。
“秦施主?”外面是小尼在敲门。
“哎!”秦梓津放下手里的笔,匆匆去开门,却不小心撞落了路中的一摞经文,纸张散了一地,她先去开了房门。
可,开门后,她紧退几步,不小心又撞落了身后的叠摞的经文,几页顺着从门外钻进的北风飘了出去。
北风刮得秦梓津眼睛生疼,眼泪珠子浸润这眼眶,泛着红。
“梓津。”略带着沧桑的声音入耳,秦梓津浑身一激灵。
三年了。
“爹爹。”
秦数看着如今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此刻却只是抚着她的脸,道:“瘦了。”
秦梓津破涕为笑:“爹爹,是梓津长高了。”
月伴相拥,秦梓津抱着父亲的时候,看见了父亲身后坐在轮椅上同样笑着的兄长。
“兄长。”秦梓津又要哭了,她想问句,你这是怎么了?却在兄长柔和的微笑里怎么也问不出来。
她还隐隐看着了远处树后的一点衣角……
——
夜里最寒。秦梓津把人领进了屋子,一聊就是一晚上。三人都打着精神,难得今日的团员。
第二天天刚擦亮,秦梓津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告别了了尘师太,跟着父亲,兄长,一起住进了京郊的一处小宅子里。
宅子已经是布置好的,兄长行动不方便,秦梓津推着他去了屋子里。昨夜三人都没怎的休息,白日里应该好好补补觉才是。
秦数可是攥着女儿的手久久不能放开,“梓津,你怎的……”
这手干久了那些杂活计,哪里还有什么细嫩一说。手背上还能瞧见几处疮口,秦数心里像刀割了一样的疼。记得闺女小时候最喜欢鼓捣些脂脂膏膏,哪个女孩子不爱护自己这双柔荑。
“爹爹,莫哭,梓津,不是挺好的。”秦梓津硬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却还是忍不住:“倒是兄长怎的会……”
“辽北天寒,”秦数攥攥秦梓津的手,安慰,“初初逃时,我走不动了,你兄长就背着我走,时间一久……”他的眼泪也忍不住:“时间久了,谁都受不住……谁都受不住啊!”
秦梓津想不到他们在辽北经历了何种惊心动魄的时候,兄长双膝之下皆是麻木的,却依旧含着笑,至始至终没让父亲说那些辽北的往事。
都过去了,团聚最要紧。他总这般搪塞。
“梓津也去睡吧!”秦数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爹爹,您也歇着吧。”
“哎……”秦数答应着,却在秦梓津走到门口时问她:“听说,沈家老夫人待你不错。”
“嗯。”秦梓津点点头。
“记着走之前,再去看看。”
“哎。”秦梓津应着,掩上门。她们要搬走了,京城的那个秦太傅已经没有了。
——
后日的清晨,一家子打点好了本就不多的东西。
秦梓津带了香烛,纸钱,独自去了沈家的那块墓地。沈家香火鼎盛传了几代,却从这,墓的数量就能看出,人数尽了。秦梓津目光转到祖母的碑上,心却又是一疼。
搬到京郊宅子里睡了两日了,那个梦还是萦绕枕头旁,一入睡便就能梦见。
她行至墓前,双膝跪在地上,从竹篮子里拿出了两盏香烛,用火折子点燃。有烧掉了纸钱。灰烬散在空中,迷了人的眼睛。
她跪在坟前,身子有些微微颤着。一年多了,无论她在庵里如何祈福抄经,却不敢踏进这里一步,最害怕的是面对这座墓碑,言无从说起,空余泪流千行。
身后,积雪被人踩着,咯吱咯吱的响。
秦梓津知道是他来了。
那人站再她身后许久,都没有出声音,没有动作。秦梓津也就随着他去了。
香烛燃尽之时,秦梓津起身,用衣袖拂了拂眼泪。衣袖拂过的一瞬间,那人递了一封信在她面前。
她抬头,跪了这么久,脸都被吹红了。可眼前这人就像一年前一样,还是她记着的那副样子。
他又往前递了递信封,示意秦梓津看。
她接过来,信封是被人拆开过的,里面的信却还是规规整整的:
“渊儿,勿念。如今凡事大结,你已安定,我与你祖父皆是安心,在泉下团聚。我子孙福薄,唯得一子,愿他死后归祖,相续沈族香火,生生世世赎其罪孽。至此,盼你与津儿此劫之后,一生平顺,琴瑟和鸣。
唯有一愿,你若与津儿有子女,望其延续沈家之火,洗刷我这教子无方之孽,有颜去见沈家祖辈。愿祖辈福荫永泽你夫妻二人。”
有些泛黄的纸张,被泪水打湿,秦梓津缓缓地抬头,泪水顺着脸颊而下。
沈渊伸出手,轻轻地抹着她的泪:“傻丫头。” 状元从小就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