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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林中男子(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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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叫:“你受伤了!你肩部的伤口裂开了,还是这是新的伤?快坐下,让我看看。”我把他往一堆石块推去,快速思索着紧急处理的步骤。除了我穿的衣物,手边没有敷布可用。我正要伸手撕下身上衬裙的残布碎条打算用以止血时,他笑了。

  “小姑娘,别管它,这不是我的血。至少大多数不是。”他补上这句,小心翼翼地从身上拉下吸满血的布条。

  “噢……”我觉得有点反胃,咽了一口口水,虚弱地说。

  “杜格尔和其他人会在路上等着,我们走吧。”他轻抓着我的手臂,动作温和友善,而非逼我随他同行。我决定利用机会,止步不前。

  “不,我不要跟你走!”

  他停了下来,有点讶异我的反抗。“不,你得跟我走。”他似乎没被我的拒绝激怒。事实上,我拒绝再被绑架似乎让他觉得有点意思。

  “要是我不从呢,你也会割断的我喉咙吗?”我质问,强迫他表态。

  他想了想,冷静地答道:“不会。何必呢,你看起来也不重。如果你不走,我就把你拎起来,扛在肩上。你要我这么做吗?”他朝我踏了一步,我急忙往后退。我确信,他无论如何都会动手,不管这会不会让他伤势加重。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会再伤到肩膀。”

  虽然我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但我借着月光瞥见了他微笑时牙齿反射的微光。

  “好吧,既然你不想让我受伤,那么我猜这就表示要跟我走啰?”我努力想找个答案驳回去,但一时半刻也想不出来。他再度牢牢握住我的手臂,带着我朝路上走去。

  詹米的手一直牢牢抓着我,在我踢到石块、绊到植物时拉我一把。在这石楠残株遍地的路上,他却步伐稳健得像是在大白天走平路。他体内一定有猫血,我坏心眼儿地这么想,难怪他可以在漆黑一片中鬼鬼祟祟地靠近我。

  如詹米所言,其他人马已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全都在,显然没有折损或受伤。经过一番有损我尊严的扭打之后,我又被拎上马了。我的头不小心撞到詹米受伤的肩膀,他咝的一声倒抽了一口气。

  我刻意用霸道、多管闲事的口吻,掩饰自己又被囚俘的怨恨,以及撞到他伤口的自责之情。

  “你活该。我告诉过你不要动关节,你却在乡野间打打闹闹,又在树丛和石头间追逐,现在你的肌肉大概也出现撕裂或瘀青了。”

  他似乎被我的斥责给逗乐了。“这个可没得选。如果我不动肩膀的话,其他地方就永远没得动了。我一只手可以应付一个英国兵,两个也许也还可以,可是三个就不行了。”他有点吹牛地说。

  “而且,等我们到了要去的地方,你还可以帮我再诊治一下。”他把我拉向他沾满血的衣服。

  “哼,自以为是。”我冷冷答道,不安地扭着身子想和湿黏的衣料保持一点距离。他对马喝了一声,我们再度起程。这群人在打斗过后情绪高昂得惊人,沿途有说有笑。我警示可能有英军埋伏的微小贡献颇受赞扬,众人轮番喝着几个人随身携带的酒,向我致意。

  他们给我递上酒,起初我因为担心没办法在马上坐稳而谢绝。我从这群人的言谈中拼凑出当时的状况——那是一群英军巡逻队,约莫十人,配有火绳枪和军刀。

  某人将皮酒袋递给詹米,在他喝下时,我闻得到炙热的烧灼酒气。我并不渴,但是酒气的蜂蜜微香让我想起肚子极饿,而且已经饿了好长一段时间。我的肚子尴尬地发出大大的咕噜声,抗议我对它的忽略。

  “嘿,詹米小伙子,饿了吧?还是你带了一大组风笛啊?”鲁珀特大喊着。他搞错了声响的来源。

  “我猜,应该饿得可以把一整组风笛都给吞啦。”詹米体贴地担下鲁珀特的挖苦。

  “你最好喝点,虽然这填不饱肚子,不过却能让你忘记饥饿。”他轻声对我说。

  希望其他事情也能一并忘记——我举起皮袋,把酒灌了下去。

  ***

  我的护花使者说得没错,威士忌燃起了一团小小的暖火,在我胃里舒服地烧着,模糊了饥肠辘辘的痛苦。我们相安无事地走了好几英里,轮流交换马缰和酒袋。接近一座荒废小屋时,护花使者的呼吸也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喘气。我们一路在马上摇摇晃晃的,现在突然变得更为不稳了。这我就不解了,如果我没醉,醉的人也不可能是他啊。

  我大叫:“停下,救命!他昏过去了!”我记得我上一回没准备好就落马的情况,现在可不想再重演一次。

  几道暗影回过头来围住我们,满是困惑地喃喃低语。詹米头向前垂着,身子像袋石块般滑落,幸好有人接住了他。其他人纷纷下马,帮着让詹米躺在空地上,我则自行爬下马。

  “他还有呼吸。”有人说。

  “嘿,这句话帮助还真大!”我回了对方一句,然后在黑暗中疯狂搜索他的脉搏。终于找到了,他的脉搏跳得虽快,但仍有力。我的手压在他胸上,耳朵贴近他嘴边,除了喘息声,还能感到规律的起伏。我直起身子。

  “我想,他只是昏过去了。拿个鞍袋垫在他脚下,如果有水的话,带点过来。”我很讶异马上有人执行我的号令,而这个年轻人显然也对他们甚为重要。他呻吟着,张开眼,就像星空里的黑洞。他的脸在微弱的光线下好像骷髅,苍白的皮肤紧绷在棱角分明的眼眶上。

  “我还好,只是有点晕。”他试着想坐起身子,我伸手搁在他胸膛上,将他推回去。

  “静静躺着。”我命令道。我快速地触诊,接着跪起来,转向某个模糊的身影。从体形推测,他应该是这群人的首领,杜格尔。

  “枪伤又开始流血了,而且这个傻瓜还有刀伤。我想这伤势不严重,但他流了不少血,衣服都湿透了,不过我不知道有多少血是他的。他需要休息静养,我们得在这里扎营,至少等到天亮。”但这个身影给了我否定的回答。

  “不行。虽然目前这里英国驻兵已不敢再前进,但还得提防。我们还有十五英里的路要赶。”杜格尔的头一抬,观察着星象。

  “至少还需走五个钟头,更可能要七个钟头。我们可以等你把血止住,包扎好伤口,不过,就只能这样。”

  我不满地边咕哝着边开始动手,杜格尔轻声差遣其中一个黑影牵着马站在路旁警戒,其他人则低声交谈,喝着酒歇息一会儿。尖嘴猴腮的默塔过来帮我取水、撕布条、扶起伤者。尽管詹米口口声声说自己没事,但我严禁他自己移动身躯。

  “你当然有事。”我厉声说,好发泄自己的恐惧和急躁怒气,“什么样的笨蛋会让自己被刀割了还不停下来疗伤?你难道看不到血流得有多严重吗?整晚在这乡下地方跑来跑去,打打杀杀,而且还从马上坠下,没死还真算你幸运……别动,你这讨厌的笨蛋。”我手上的亚麻布和人造丝布在黑暗中实在难以掌握,布料从我手上滑开、松脱,就像闪着肚白径直往水底深处钻的鱼儿。尽管夜里寒凉,汗水还是从我颈上冒出。最后我终于绑好了其中一端,伸手要去抓住不停从伤者背部滑落的另一端。

  詹米动了一下,原本系好的这一头又松了。“给我回来,你这天杀的混账东西。”

  大家吓得安静了好一会儿。“老天爷!我这辈子还没听过女人用这种字眼儿说话呢。”那个叫鲁珀特的胖子这么说。

  “那你得见见我的格丽塞尔姑妈。”另一个声音说,引发大笑。

  “你这娘们儿,你丈夫应该好好鞭打你才对。圣保罗说,‘女人要沉静学道,一味顺服……’”树下的黑影严厉地说着。

  “管好你自己的该死的闲事,圣保罗也是!”我咆哮大叫,汗水沿着耳后滴落。我挥袖擦过额头,“把他翻向左边。”接着对我的病患警告:“要是我在系绷带时你敢动一下,我就勒死你。”

  “噢,好的。”他温顺地回答。

  我把最后一条绷带拉得太用力了,整个包扎全散了开来。

  “天杀的全都给我去死!”我沮丧地捶地怒吼。大伙儿再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待我在黑暗中摸索散开的绷带时,众人又开始批评我说话用字不像女人了。

  “杜格尔,也许我们该把她送去圣安妮修道院。”一个蹲在路边的人这么提议,“詹米以前满口脏话,连水手听了都脸红。但自从我们离开海岸之后,我再没听过他出口咒骂。四个月的修道院生活一定有些效果。小子,你现在不会再指着神明咒骂了吧?”

  “如果你被惩罚在二月天的半夜只穿一件上衣躺在教堂冰冷石铺地板上三小时,当作忏悔,你一定也不会再开口。”我的病人说。

  詹米接着又说:“这忏悔其实只有两小时,不过我得再花一个小时才能从地板上爬起来。我以为我的……呃,我以为我冻得都垂了,结果它可硬了。”大伙儿全笑了。

  他显然觉得好多了。我虽然微笑着,但还是决绝地说:“你安静,不然我要让你痛不欲生。”詹米小心翼翼地摸着包扎处,我拍掉他的手。

  “噢,这是威胁吗?我还要和你一起共享美酒呢!”他厚颜无耻地调笑着。

  酒瓶在众人中传了一圈,杜格尔跪坐在我身旁,小心翼翼倾着瓶身好让病人喝到酒。纯威士忌辛辣、烧灼的气味飘散开来,我伸手拦住了酒瓶。

  “别再喝烈酒了。他需要的是茶,不然最少也该是水,而绝不是酒。”

  杜格尔从我手中取过酒瓶,全然不顾我所言,朝我病人的口中倒入一大口辛辣的液体,让他呛咳起来。等病人喘过气来之后,杜格尔又递上瓶子。

  “住手!你想让他醉得站不起来吗?”我再次出手想夺下瓶子。

  我被人粗鲁地用手肘顶到一旁。

  “真是个爱生气的泼妇,对吧?”我的病人说着,声音听起来像是被逗乐了。

  “少管闲事,娘们儿。今晚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赶,他需要这东西,这样他才会有力气。”杜格尔命令道。

  绷带刚系好他就想站起来了。我把他推躺回去,一只膝盖压在他胸上不让他乱动。“你不能走!”我抓住杜格尔格纹裙的褶边,粗鲁地扯着,口气凶暴地要他跪坐回我旁边。

  “你看看这个。”我竭尽所能以护士的语气发令,同时把詹米那团被血浸透的破烂上衣重重搁在杜格尔手上。他嫌恶地惊呼一声,丢下衣服。

  我执起杜格尔的手搁在伤者肩头:“看看这里,他斜方肌这里被某种刀直直刺入了。”

  “是刺刀。”我的病人插进这句话。

  “刺刀!你怎么不早说?”我大叫。

  他耸耸肩,随即痛得稍微呻吟了一下,才又接着说:“我感到刀子刺进来,可是不知道有多严重。当时没那么痛。”

  “那现在痛吗?”

  “痛。”他简短地回答。

  “很好。”我彻底被激怒了,“你活该,也许这刚好教你别到乡下乱跑、绑架年轻妇女,还有杀……杀人,还有……”我发现自己竟然荒谬地快掉下泪,于是住了口,努力把持住。

  杜格尔对我们的对话变得不耐烦起来:“男子汉,你两脚可以跨在马侧吗?”

  “他哪里也不能去!他应该到医院,他绝对不能……”我气急败坏地抗议。

  一如往常,我的抗议无人理会。

  “你能吗?”杜格尔再度问道。

  “能,只要你把这姑娘从我胸口拉开,拿件干净的衣服给我就行。” 异乡人(1-4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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