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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大清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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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父亲,我才发现自己在那里多么孤单,或者多么害怕。那些士兵不让我们独处,不过至少让我跟他打招呼。”他吞吞口水继续说,“我跟他说对不起……就是,詹妮的事,还有一堆道歉的话。但他叫我别说了,紧紧抱住了我。他问我是不是伤得很重,他知道鞭刑是怎么回事,我说会没事的。然后士兵就说我得走了,所以他用力捏捏我的手臂,让我记得祈祷,他说他会与我同在,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抬起头来,不要为他担心。他吻了我的脸颊,他们将我带走。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他声音很稳,可是鼻音有点浓。我的喉咙很紧,可以的话,我很想握握他的手,但是我们正经过一道小峡谷,路变窄了,我不得不稍微走在他身后。等我又骑到他旁边时,他已经镇定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说:“所以,我就进去见兰德尔。他遣走士兵,然后给我一张凳子。他说我父亲提出要付担保金,保我出狱,可是案情严重,必须有领主阿盖尔公爵签核的书面证明才能保释。所以,我想我父亲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去见阿盖尔。然后,兰德尔又谈到我即将被处第二次鞭刑的事。”他停了一下,好像不确定要不要说下去,“他……态度很奇怪。非常热心,但我不懂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他一直看我,好像希望我做什么,但我只是一直坐着。他略略对我道歉,说很抱歉眼前我们关系变得这么糟,他希望情况不是这样,等等。”

  詹米摇摇头:“我不懂他在说什么,两天前,他才使尽全力把我打得剩下半条命。不过一旦他下了决定,还真是直截了当。”

  “那他到底要什么?”我问。詹米看我一眼,又移开视线。黑暗掩盖了他的表情,但我觉得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要我。”他直接说。

  我吓了一大跳,连马都甩头嘶鸣表示责备。

  詹米再度耸耸肩:“他说得很明白。要是我……呃,让他自由享用我的身体,他就取消第二次鞭刑。如果我不愿意,那我会生不如死。”

  我觉得很恶心。

  “我早就生不如死了,”他有点幽默地说,“感觉好像吞了碎玻璃,要不是我坐着的话,膝盖一定会发抖。”

  “可是……”我声音沙哑,于是清清喉咙,重说一遍,“可是你怎么做?”

  他叹气:“嗯,我不骗你,外乡人,我考虑过。第一次鞭刑的伤痕还在我背上,我几乎无法忍受穿着衣服,只要一站起来,就觉得晕眩。想到要再经历一次,被绑在那里,无助地等待鞭子落下……”他不自觉地耸了耸肩。

  “我没什么概念,”他苦笑道,“但我想,被鸡奸至少不那么痛。外乡人,有的人会被鞭子打死,而从他的表情来看,如果我选择鞭刑,他会让我成为其中之一。”

  他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嗯,我感到父亲的吻还在我脸上,一想到他会怎么说,以及……嗯,总之我做不到。我不断思考着,我的死会对父亲造成什么影响。”他闷哼一声,好像觉得这件事有点好笑,“然后,我也想过,这人已经强暴我姐,他妈的绝对不能让他也占有我。”

  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此时我对杰克·兰德尔更添了一层厌恶。

  詹米揉揉后颈,接着手落在鞍桥上:“所以,我鼓起当时仅存的勇气,说我不要,我不但说得很大声,还加上所有想得到的难听字眼放声大骂。”他露出轻蔑的表情,“我怕我继续想下去就会改变主意,我得完全断绝自己的后路。”他若有所思地补充道,“而且,我不认为有什么巧妙拒绝这种提议的方法。”

  “确实没有,”我冷冷附和,“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回绝,他都会不爽。”

  “他是不爽。反手甩我一巴掌,叫我闭嘴。我跌下椅子,那时我还有点虚弱,他站在我身体上方俯视我。我连爬都爬不起来,所以只是躺在那里,一直躺到他叫士兵来把我带回牢房。”他摇摇头,“他表情完全没变,只在我离开的时候说星期五见,好像我们约好要谈生意。”

  他们没把他送回和另外三人共用的牢房,而是送进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在那里等待星期五的行刑。在那里没有其他事,只有驻防医生每日固定探望,照料他背部的伤口。

  “他其实不是什么医生,但还算和气。隔天他来的时候,带了药用鹅油膏和木炭,还给我一本小本《圣经》,那是原属于一名死刑犯的。他说知道我是天主教徒,不管我是否觉得上帝的话有安慰作用,至少可以把自己的遭遇和约伯比较一下。很奇怪,《圣经》确实起了作用。耶稣也受过鞭刑,至少我可以说,我在遭受鞭刑之后,并未被拖去钉在十字架上。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彼拉多并未向他提出下流建议。”他就事论事地说。

  詹米留下了那本《圣经》,他从鞍袋中找出来,递给我看。那是一本磨损的皮封书,约五英寸长,内页纸张很薄,字迹都透到背面。扉页上写着亚历山大·威廉·罗德里克·麦格雷戈,一七三三年。墨水已经褪色模糊,封面翘起,看来不止遇过一次水。我好奇地翻着小书。书真的很小,这四年来历经这么多旅行和冒险,他一定费尽心思才能留着它。

  “我没见过你读它。”我把书还给他。

  “没错,因为那不是我留着它的原因。”他以拇指抚顺破损的书封边缘,将书塞入鞍袋,然后心不在焉地拍了拍,“有人欠了亚历山大·麦格雷戈东西,我打算帮他讨回来。”

  接着他又回到自己的故事:“反正,星期五终于到了。我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等待和恐惧几乎大过我想象的疼痛。而当这一刻来临时……”他又做了他特有的半耸肩的动作,松松背上的衣服,“嗯,你见过那些疤痕,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我只听杜格尔说过,他说他当时在场。”

  詹米点点头:“对,他在场。我父亲也在场,虽然当时我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思全在自己的问题上。”

  “噢,而你父亲……”我缓缓说。

  “嗯,就是那时发生的。有些人告诉我,鞭刑结束时他们以为我要死了,而我猜我父亲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停了一下,再开口时鼻音又浓了,“杜格尔跟我说,我倒下时我父亲一手扶着头,发出了一点声音,接着就像石头一样倒下,再也没站起来。”

  小鸟在石楠间移动,在仍旧阴暗的树叶间啁啾。詹米低着头,我看不见他的脸。

  “我不知道他死了,”他轻声说,“一个月后他们才告诉我,那时他们觉得我可以承受噩耗了。所以我没有参加他的丧礼,没有尽到儿子的本分,也没见过他的坟墓,因为我不敢回家。”

  “噢,詹米,亲爱的。”我说。

  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我说:“可是你……你不能把这件事情的责任扛在自己肩上。詹米,当时你什么也不能做,不能改变什么。”

  “我不能吗?没错,或许我不能做什么,不过我想,要是我做了另一个选择,结果是否会不同。但是知道这些,并不能让我觉得好过一点。我觉得,好像是我亲手送他去死的。”

  “詹米……”我想再说点什么,但是我停了下来,感觉很无奈。

  他静静地骑了一会儿,接着又再直起腰杆,挺起胸膛,突然开口:“我还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些,但我觉得现在你该知道……我是说,你该知道兰德尔这个人。你有权利知道横亘在我跟他之间的东西是什么。”

  横亘在我跟他之间的东西是什么?一个好人的生命、一个女孩的名誉,还有一个借由鲜血和恐惧发泄而出的猥亵欲望。还有,我想着,接着心里一沉,现在又有东西加重了天平的重量:我。第一次,我开始明白,詹米蹲在兰德尔房间的窗户上,手里拿着空枪,心里是什么感受。我开始原谅他对我做的事。

  他好像猜到了我的想法,眼睛望着别处说:“你知道……我是说……或许,你能明白,为何我觉得该打你了吧?”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好吧,我明白,但那不是全部。“我明白。以目前的情况来说,我原谅你,”我说,接着音调无法克制地略为提高,“但我不能原谅的是你竟然喜欢打我!”

  他在马鞍上笑弯了腰,手握着鞍桥,笑了很久。他释放完压力,终于把头转过来看着我。天空现在明显亮了些,我看到他脸上交织着疲惫、紧张和愉悦。他脸颊上的抓痕,在微光中呈现黑色。

  “我喜欢!”他喘着气说,“外乡人,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打你。你太……天哪,你看起来那么美。我当时很愤怒,而你又那样激烈反抗。我不想伤到你,但同时又想打你……”他停下来揉揉鼻子,“天哪,对。对,我喜欢打你。”

  “不过说到这儿,你应该肯定我的自我节制。”他说。

  我的怒气又逐渐上升。我可以感到,我的脸颊在冷风中又开始发烫了。“自我节制?我记得,你是用有力的左手打我的吧。你把我打得都快残废了,你这个苏格兰自大狂!”

  “我没想害你残废,外乡人,你知道的,”他平静地回答,“我指的是后来,如果你记得,我睡在地上。”

  我眯眼看他,鼻子喷着气:“噢,那就是所谓的自我节制,是吗?”

  “嗯,我觉得在那种状态下搞你是不对的,无论我有多想……我真的很想,”他又笑起来,“这是我天生的缺点。”

  “搞我?”这个用语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那种情况下,你不会称之为‘做爱’吧?”

  “不管你怎么说,幸好你没那么做,否则你身上已经少了珍贵部位了。”我镇定地说。

  “我想也是。”

  “要是你觉得在犯下伤害罪后,没再犯下强奸罪是高贵得值得嘉奖的行为……”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沉默着骑了大约半英里,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不应该开启这个话题,我本来想问,等我们抵达巴格伦南后,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他害羞地停顿,“地上有点冷。”

  我足足骑了五分钟,没有回答他。等我决定要说什么了,便放慢速度,掉转马头挡住去路,迫使他也停下马来。巴格伦南已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曙光中出现了房舍屋顶。

  我让我的马和他的马齐头并进,如此一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不到一英尺。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分钟,然后开口:“敬爱的主人,您能否赏光和小女子同床共枕?”我礼貌地问。

  他显然有点迟疑,考虑一会儿之后,点了点头,态度和我一样正式:“可以。谢谢。”

  接着他便拉起缰绳要走,但我制止住他。“还有一事,主人。”我还是很有礼貌地说。

  “哦?”

  我的手从裙子的暗袋里挥出,曙光照在抵住他胸膛的匕首上,刀面熠熠生辉。

  我咬着牙说:“如果,你敢再碰我一根寒毛,詹米·弗雷泽,我会挖出你的心脏,煎来当早餐!”

  沉默良久,只有马匹移动和马具碰撞的声音。接着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给我。”他见我迟疑,不耐烦地说:“我不会拿来对付你,给我!”

  他双手握着刀刃,刀柄直直向上,月长石在升起的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仿佛握着十字架,诵了一段盖尔语。我听出那是科拉姆大厅宣誓典礼上的一段话,他为了让我听懂,接着用英语翻译道:“我向耶稣基督的十字架发誓,以我手上握着的神圣铁器为证,我给予你我的忠贞,许诺你我的忠诚。如果我因背叛或愤怒而对你出手,那就恳请这神圣的铁器刺穿我的心脏。”他在刀柄接合处落下一吻,把刀递给我。

  “我不随意威胁别人,外乡人,”他挑起一边眉毛,“也不轻易发誓。现在,可以上床了吗?” 异乡人(1-4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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