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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1940年,阿伯罗温(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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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尼忍不住笑了。“这倒是真的。”

  劳埃德倒没笑。“哪家孤儿院?”

  “可能他告诉过我,但我忘了。我想应该是在加地夫。”

  比利插话进来。“劳埃德,别提这种让人难堪的话题。喝点啤酒,谈点别的吧。”

  劳埃德愤怒地说:“让人难堪的不是我。比利舅舅,非常感谢你,但我已经受够了谎言了。”

  “好了,好了,”伯尼打圆场,“别说这些话了。”

  “爸爸,对不起,但这件事必须得谈,”劳埃德举起手,不让比利和伯尼打断自己的话,“上次我问到这个话题的时候,妈妈说特德·威廉姆斯来自斯旺西,但因为特德父亲工作的原因,他们家经常搬家。现在她却说特德是在加地夫的孤儿院长大的。其中至少有一个是谎言——可能两次都是在撒谎。”

  艾瑟尔终于抬起了眼睛。“我和伯尼给你饭吃,给你衣服穿,一直到送你上大学,”她愤怒地说,“你没有可以抱怨的。”

  “我爱你,我也很感谢你,但这是两回事。”劳埃德说。

  比利说:“我倒想问了,你为什么突然把这事提出来了?”

  “因为有人在阿伯罗温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艾瑟尔没有说话,但眼神里包含着一丝恐惧。劳埃德想,威尔士一定有人知道真相。

  劳埃德不留情面地说:“有人告诉我,1914年怀孕的可能是茉黛·菲茨赫伯特,后来却对外声称这个孩子是你的。作为奖赏,菲茨赫伯特家给了你努特利大街的房子。”

  艾瑟尔轻蔑地哼了一声。

  劳埃德举起手。“这能解释两件事,”他说,“首先是你和茉黛女士非同寻常的友谊,”他把手伸进兜里,“然后是这张络腮胡子男人的照片。”他把照片拿出来给大家看。

  艾瑟尔一声不吭地瞪着照片。

  劳埃德说:“很可能被人当作我的照片,是不是?”

  比利不耐烦地说:“劳埃德,确实很可能,但任何认识你的人都不会认错。别胡说八道了,告诉我们这个男人是谁。”

  “他是菲茨赫伯特伯爵的父亲。比利舅舅,我没有胡说八道。妈妈,告诉我,我是茉黛的儿子吗?”

  艾瑟尔说:“我和茉黛的友情首先是一种政治上的同盟关系。我们的友谊曾经在妇女参政的策略分歧时中断过,不过后来又恢复了。我喜欢她,她也给了我一些人生中很重要的机会,但我们的关系里没有任何秘密。她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好了,”劳埃德说,“我可以相信你。但这张照片……”

  “关于为什么这么相像的原因……”她说不下去了。

  劳埃德却不肯放过。“告诉我真相吧。”他冷酷地说。

  比利又插话说:“孩子,你找错对象发脾气了。”

  “是吗,那你说我该找谁发脾气,说啊!”

  “这个问题不该由我来说。”

  比利的话像是一种退让。“你们这是承认先前撒谎了喽?”

  伯尼惊呆了。他问比利:“你是不是说特德·威廉姆斯根本不存在?”和劳埃德一样,伯尼显然也被瞒了很多年。

  比利没有回答。

  劳埃德和伯尼都看着艾瑟尔。

  “真该死,”她说,“就像爸爸说的那样,‘你犯下的罪总有一天会被揭露的。’你们想知道,那么就让你们知道吧,虽然你们可能不会喜欢这个事实。”

  “告诉我吧。”劳埃德不顾一切地说。

  “你不是茉黛的孩子,”她说,“你是菲茨的孩子。”

  第二天是5月10日,星期五。这一天,德国向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发起了闪电进攻。

  与父母和比利舅舅在寄宿公寓吃早饭时,劳埃德从收音机里得知了这个消息。他并不吃惊:英国军队里所有人都知道德国马上要入侵了。

  相对而言,他对于昨晚知道的事实更为惊奇。前一个晚上,他失眠了好几个小时,被母亲误导了这么多年,让他愤怒,而自己的亲生父亲不仅是心爱的黛西的岳父,还是右翼贵族绥靖主义者,这让他深感失望。

  “你怎么会爱上他呢?”他在酒吧里当即提出了这个问题。

  艾瑟尔的回答一击致命。“你还不是一样,你不是也爱过美国富家女嘛,她还嫁给了法西斯主义者呢,她不也一样是个右翼分子吗?”

  劳埃德本想说那完全是两码事,但马上意识到两者没有什么不同。无论和黛西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肯定一度爱过她。爱情不可能是理智的。如果劳埃德会被不理智的情感左右,艾瑟尔一定也会。事实上,母子俩陷入爱河的时候也都是二十一岁。

  他说艾瑟尔本应开始就告诉他,但艾瑟尔对此也有话说。“如果小时候就告诉你你有个伯爵父亲,你会如何反应?你多半会迫不及待地在学校里别的孩子面前吹嘘一番吧。他们肯定会嘲笑你在说瞎话。要不就是因为你比他们优越而冷落你。”

  “但长大以后你总可以……”

  “怎么说呢,”艾瑟尔显得很疲倦,“总是找不到好时机。”

  听到艾瑟尔的坦白后,伯尼的脸惊得发白,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他说他明白艾瑟尔为何不告诉他真相。“秘密被揭穿就不成为秘密了。”

  劳埃德很想知道母亲现在和伯爵是什么关系。“我想你现在还会时不时在威斯敏斯特宫看到伯爵吧。”

  “不常见。贵族在威斯敏斯特宫有他们自己的地盘,有自己的餐厅和酒吧。民选议员只有经过安排才能和他们见面。”

  那天晚上,劳埃德沉浸在震惊和困惑之中,不知该怎么想这件事。他父亲是个贵族,是个托利党人,是博伊的父亲,还是黛西的公公。他该感到悲伤、愤怒还是自轻自贱呢?真相带来的打击是如此之大,以致他完全麻木了。身受重伤就是如此,起初是感觉不到疼痛。

  早上听到的消息使他把思绪转到了欧洲战场上。

  这天凌晨,德国向西展开了闪电般的突袭。尽管许多人都预料到德国会这样做,劳埃德还是对盟军的情报部门未能打探到袭击的具体日期感到吃惊,同样令他吃惊的,还有这些小国的军队虽然英勇抵抗但一击即溃。

  “传来的消息也许是真的,”比利舅舅说,“听听英国广播电台会怎么说吧。”

  张伯伦在得知消息后随即召开了内阁紧急会议。由英国师团增援的法国军队早已做好了应对这类入侵的预案。德军入侵以后,英法联军便启动了预案,联军从西部跨过边境,进入荷兰和比利时,迎头阻击疾驰的德军。

  威廉姆斯一家心情沉重地搭上前往市中心的公共汽车,向举行工党年会的伯恩茅斯展览馆进发。

  到了展览中心以后,他们得知了来自威斯敏斯特宫的最新消息。张伯伦依然紧握着大权。比利听说首相邀请工党领袖克莱门特·艾德礼入阁,意图使战时政府成为三个主要政党联合执政的政权。

  一家三口对英国的前途感到心悸。绥靖主义者张伯伦依然把持着政权,工党被迫在联合政府中给他以支持。很难想象英国会变成什么样。

  “艾德礼怎么说?”

  “他说,要询问工党全国委员会的意见。”比利回答。

  “那就是要问我们的意见了。”劳埃德和比利都是工党全国委员会的成员,那天下午四点委员恰好要开会。

  “很好,”艾瑟尔说,“我们开始计票吧,看看委员中支持张伯伦计划的有多少。”

  “我想应该没有。”劳埃德说。

  “别这么确定,”艾瑟尔说,“总有几个希望不惜一切让丘吉尔出局的人。”

  接下来几个小时,劳埃德奔走于展览馆的咖啡厅、酒吧和伯恩茅斯的海边,找委员会成员以及他们的朋友和助手谈话。他没时间吃午饭,喝了太多的茶,整个人像是在水上漂一样。

  劳埃德失望地发现,在张伯伦和丘吉尔的问题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和他有一样的观点。一些经历过上次战争的反战主义者希望不惜一切代价维护和平,他们支持张伯伦的绥靖主义政策。另一方面,威尔士的议员们依然觉得时任内政部长的丘吉尔是派军队镇压1910年托尼潘蒂工人罢工的罪魁祸首。那已经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了,但劳埃德知道政治上的恩仇可不是那么容易忘却的。

  三点半,劳埃德和比利在微风中沿着海岸走进举行委员会会议的高岸酒店。他们认为委员会的大多数人不会接受张伯伦的提议,但并不是很确定。劳埃德对投票结果依然非常担心。

  走进会议室以后,他们和其他委员一起坐在长桌旁。四点的时候,工党领袖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里。

  克莱门特·艾德礼是个安静谦逊的瘦削男子,他穿着得体,留着一把胡须,头发却没几根了。他看上去像是个律师——他爸爸就是个律师——人们很容易轻视这么一个人。艾德礼用单调的嗓音向全国委员会委员罗列了包括张伯伦想与工党结盟在内的、过去二十四小时发生的一些事情。

  接着他说:“我有两个问题想问你们。第一:你们想不想在以内维尔·张伯伦为首相的联合政府里供职?”

  桌旁的委员们纷纷说出了“不”字,比劳埃德料想的还要整齐。劳埃德非常激动。背叛西班牙民主政府,与法西斯分子为友的张伯伦终于要垮台了。这个世界还是有道理可讲的。

  劳埃德同时还注意到艾德礼在不知不觉中控制了会议的进程。他没有开宗明义地展开讨论,没有提出“我们该怎么办”这类问题,更没有给与会者迟疑和踌躇的机会。他把委员们逼到墙角,让他们自己做出选择。劳埃德确信艾德礼达到了他想要达到的结果。

  艾德礼说:“接下来的一个问题是:你们愿意在另一个首相掌权的联合政府中工作吗?”

  委员的回答没有刚才那么一致,那么响亮,但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是”。劳埃德环顾四周,发现所有委员都支持这个想法。如果有人反对的话,他们绝不介意投票进行表决。

  “如果是这样的话,”艾德礼说,“我会告诉张伯伦,工党愿意参加联合政府,但前提是他必须辞职,选举出一位新首相。”

  桌子旁响起一阵低低的应和声。

  劳埃德注意到,艾德礼机智地回避了他们想让谁担任新首相的问题。

  艾德礼说:“我现在就去给唐宁街十号打电话。”

  说完他离开了会议室。

  那天晚上,温斯顿·丘吉尔依例被招到白金汉宫,在任命仪式上被国王宣布成为新一任的联合王国首相。

  虽然丘吉尔是保守党人,但劳埃德对他抱有极高的希望。周末,丘吉尔组成了他的内阁。战时内阁包括了克莱门特·艾德礼和艾德礼的副手阿瑟·格林伍德。丘吉尔任命工会领袖厄尼·比文为劳工部长。劳埃德觉得丘吉尔是真心想建立一个多党合作的联合政府。

  劳埃德打好包,准备坐火车回阿伯罗温。回去以后,他希望能被迅速派到战场,最好是在法国。但他希望能找到一两个小时空闲。劳埃德很想为上周二的事情找黛西要个解释。越到快见面的时候,他就越不耐烦。

  与此同时,德军正在穿越荷兰和比利时,他们以劳埃德完全没想到的速度打垮了盟军的英勇反击。周日晚,比利接通了战争部一个熟人的电话。过后,他和劳埃德从寄宿旅馆的女老板那里借了本学校里拿来的旧地图集,一起研究起欧洲西北部的局势来。

  比利用食指画出一根从杜塞尔多夫经布鲁塞尔到里尔的线。“德军正奔向法军防线的最薄弱部分,也就是和比利时接壤的北部。”接着他把手指往下移,“比利时南部是阿登高地,那里是机械化部队难以穿越的山地和丘陵,战争部的朋友这样告诉我。”说完他的手指上移,“再南边是法德边境戒备森严的马奇诺防线,这条防线一直延伸到了瑞士。”接着他用手指翻了一页,“在比利时和法国北部之间却没有这样的防线。”

  劳埃德非常吃惊。“难道以前没人想到过吗?”

  “我们当然想到过这一层,并为此制定了相关的策略。”比利压低了声调。“我们将其称为D计划。这个计划不是秘密了,因为我们已经启动了。法国的大部分军队和英国的远征军已经集结在那里,准备跨过边境进入比利时。他们将在德尔河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阻止德军的推进。”

  劳埃德觉得不是很放心:“我们要把一半的军队都投入到D计划中去吗?”

  “我们需要确保这个计划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就好。”

  女老板带来封发给劳埃德的电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电报肯定是部队发来的。劳埃德离开泰-格温前把伯恩茅斯的地址交给了艾利斯-琼斯上校。劳埃德觉得这封电报来得晚了。他连忙打开了包电报的信封。电报上写着:

  不用回阿伯罗温,直接去南安普敦报到。

  那里马上有一艘接你的船。

  艾利斯-琼斯

  不回泰-格温了。南安普敦是英国最大的港口之一,是英国通往欧洲大陆的主要出发地,沿海岸线走,南安普敦离伯恩茅斯只有几十英里,坐火车和汽车可能一会儿就到了。

  这样一来,明天就见不到黛西了,劳埃德突然一阵心痛,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黛西要告诉他什么了。

  艾利斯-琼斯上校的电报坐实了英军的军事介入。

  要去法国了。 世界的凛冬(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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