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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假笑 松本清张 4187 2021-04-06 0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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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医务室上午九点开诊,十一点半结束,无论就诊患者是多是少每天都会严守时间。患者多军医就快些看,少就仔细些看。

  营舍前要进行早点名,中队值周士官简短(有时也很长)训话后,值周下士会对队列中的士兵们说:“有需要去医务室的人请报给班长。”早饭后,便可看到各中队的士兵,在缠着红袖章的值周上等兵的带领下,走下一个缓坡,前往联队西南侧一栋长长的楼,那里就是医务室,这时是八点五十分。

  诊室里又大又冷。圆圆的炉子间隔开摆了三个,但这是给军医用的。要是连指尖都冻僵,医生就不能看诊了。只有在军医面前半裸着坐下的士兵,才能够享受这转瞬即逝的恩泽。

  有三个火炉是因为三个大队各有一位军医,但现在定员缺一名,所以两位军医要负责十一个中队。一个大队下有三个中队,三三就是九个中队,再加上机关枪队和步兵炮队。

  就诊的士兵一多,炉子里的火苗就算再微弱,诊室里的空气也会因为这些男人身上的味变得温热。联队到处都是刚来一个半月的新兵,他们一月十日才入伍。但三月份整个师团就要被派往中国东北寒冷地区,因此今年新入伍的士兵多于往年。来就诊的几乎全是新兵。

  这些新兵基本是由值周上等兵带队,很少有值周下士。下士要负责训导新兵,根本没有时间来医务室。现在正值新兵为期三个月的第一期基础教育,接下来部队即将进行严格训练。这是日俄战争三十多年来,第一师团再次被征调。

  来就诊的新兵中很多患的是支气管炎,其次也有擦伤、扭伤和冻伤的患者。擦伤和扭伤大多因为训练。而感冒和冻伤则与一月中旬以来的寒冷天气以及他们尚未适应军队生活相关。因感冒来医务室就诊的士兵大半来自东京周边。

  隶属第二大队的森田军医中尉此时正利落地进行着检诊。第三大队缺一名军医,因此由森田军医中尉和隶属第一大队的野村军医中尉各负责一半。第三大队各中队的患者,森田军医和野村军医都行,可以随意挑选就诊人数少的一列。

  森田军医的诊断非常准确。见习医官木村站在一旁常常暗自钦佩。军医通常会先瞥一眼患者在就诊单上写下的有何不适的幼稚文句,三言两语问诊一下。然后如同固定模式一般从双眼眼睑开始检查。最后,则按照规定告知带队的各班值周下士或者上等兵,“练兵休三日”“静养五日”,或者“住院”。“军医需告知率队者病名、诊断分类、伤病等级、发病月日、综前所述的治疗方案,以及预防、卫生等方面的注意事项,并检查患者记录。”森田军医诊断一个人就连十分钟都用不上。没有任何冗余,他的处理简洁、准确。木村在T大学附属医院的内科科室实习过不到十个月,他最初看到森田军医诊病时瞠目结舌。这诊断太简单了,他有些不安。多的时候一个军医要负责三十个人,而且必须在两个半小时内处理完,诊断当然需要权衡人数和时间。木村本以为因为患者都是士兵,所以医生觉得无所谓,只是按照人数多少随意看看罢了,但是从森田军医诊断的情形看,却并非粗枝大叶,而是极为高效,甚至他的诊断过程有一种节奏感。想一下也是,在这里完全不需要对患者多么和蔼可亲。

  与森田军医相比,野村军医则会按照人数决定诊断方式。前面的患者他看得倒也仔细,但渐渐就开始应付差事了,处理也可谓简单粗暴。他站起身,看一眼就诊队伍,发出一声“哇,今天人好多啊”的感叹,然后一脸不耐烦在椅子上坐下。这样当天的诊断方式就定下来了。有些轻微支气管炎,一般要求病人停止训练、休息两天,就把他打发走了,甚至都不用听诊器仔细听一下。有一次,他诊断是轻微的支气管炎,结果那个士兵其实患的是急性肺炎,等到后来那个士兵从医务室的休养室被送去卫戍医院时,险些丧命。野村军医比森田军医资历老,他胖胖的,神采飘逸,在医务室的护士兵中很受欢迎。

  就诊要按照中队顺序来,机关枪队因此被排在最后。森田军医看完十一中队的一半士兵后,瞥了一眼排在后面的机关枪队。机关枪队的就诊患者一直很少。以前他曾经说过这话,他此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见习医官木村和天野。天野和木村一样,都隶属于机关枪队。

  森田军医望着机关枪队为数不多的就诊士兵,唇边泛起浅浅的笑意,但这既不是对机关枪队的士兵身体状况感到满意,也不是因为规定的十一点半的看诊结束时间将近。不过最开始时,木村却是这样理解的,他作为枪队附属的见习医官感觉很骄傲——那是军人的矜持,纯真又微不足道,但是一次次看到森田军医的微笑后,他终于发现那其实是讽刺,其中甚至还掺杂着冷嘲和反感。

  森田军医冷笑的另一边,无疑是机关枪队队长的脸。那位中尉必须一刻不停地使自己陷入繁忙中,否则就坐立不安,在联队也是异于他人。一双细长清秀的眼睛,脸上却满是固执,无论语言还是肢体,似乎无时无刻不凸显着他的紧张。就像一张两端弯曲、用力拉满的弦一样,那紧张从他的肩膀和走路的姿势都表现了出来。任凭谁看到,都会想青年将校的化身这个形容对他再贴切不过。

  机关枪队的训练很大。虽然各个连队的新兵训练都比往年严格,但是枪队要远超过他们。其他中队都遵从着联队的既定方针,在此期间结束大部分基础训练,收尾部分留到战地进行,只有枪队的目标,是要在开赴之前完成全部训练。“短期训练中,要求各科训练集中于随后战场的必需项目,同时应达到的训练目标尤其演练重点必须明确,需想尽办法达成目标。”从该着眼点出发,机关枪队队长展开了仅限于“随后战场必需项目”的新兵训练,他巧妙地利用零碎时间,以旺盛的热情弥补时间不足,以此为首要任务。他无论多短的时间都要训练。新兵八个人抬着笨重的九二式重机枪转来转去。说是间歇训练,点名后到早饭前的二三十分钟,其他中队简单操练枪剑时,枪队却利用类似短剑的竹剑训练进攻和防守。他们每天都去射击场,演习也很频繁。而且M教官铆足了干劲。下士和上等兵这些助教、助手们,连喘歇的时间都没有。新兵们一个个气喘吁吁。而K中尉自始至终都站在队伍最前面,按住佩刀,英姿飒爽。

  森田军医唇边那似有若无的冷笑,就是冲着K中尉这勇敢无畏的姿态发出的。机关枪队的就诊患者一直少于其他中队,这看来是队长的军人精神教育作为成果体现在了新兵的身体锻炼上。K中尉对此一脸自豪,但森田军医嘲笑的背后正藏着对他的反感。那不是指责对方的训练方式不讲求科学,而是源自本科将校和医官之间横亘已久的差别意识。

  森田军医毕业于一所陆军军医学校。他不是从普通医院或者乡镇医生中被召集来的。但即便如此,面对本科将校,他仍然感到自卑。不过如果是一般性格的本科士官,森田军医的反应大概也不会如此明显。只是在面对像K中尉这样有强烈的自我展示欲的男人时,他的反感才表现得更加露骨。

  木村以见习医官的身份,对森田军医的微笑有过上述一番揣测。

  木村去年三月从T大学的医学院毕业,十二月份入伍前一直在该大学的附属医院工作。因为享有延期服兵役的优惠政策,所以他入伍时已经二十六岁了。他不想和二十一岁的壮丁一起经历辛苦的新兵训练。按照规定,有医师执照的人可以报名参加军医,负责征兵体检的官员也积极地向他如此建议。所以他在入伍到步兵第一联队的同时,成了一名军医候补生,直到今年一月一日被分配到机关枪队。紧接着,他又在二月一日受命成为见习医官。他作为新兵只参加了一个月的训练。剩下的一个月,作为枪队的军医候补生,他的教育由医务室的高级军医和各大队军医、医务室的护士特务曹长等人负责。这个联队的军医候补生共有十人。但军队给他们安排的培训徒有其名,高级军医很少在他们面前现身。野村中尉和森田中尉也只在最开始的两周,等到看诊结束后的下午,给他们上过几节课,之后他们一直处于“自习”的状态。医务室的特务曹长是从现役志愿兵提拔上来的,年纪轻轻却长相老成,他只花了三天时间讲了下卫生事务和文件制作等一些烦琐的内容,之后就一直在自己的办公室闭门不出。对他们来说,联队并不是教育机构。

  军医候补生的待遇等同于干部候补生,但没有干部候补生的兵科特别训练部分。说到兵科特别训练,那比普通新兵的训练更为严苛。对将来可能会成为自己长官的人,下士们会趁现在欺负一下,而上等兵助教和助手的嫉妒也使得他们乐于推波助澜。但军医候补生的训练只有上述医务室的那些,简直聊胜于无,也感受不到被虐的充实。而且,军医候补生和干部候补生一样没有任何勤务兵,所以他们只是在中队的房间里带着有始无终的心情起居而已。

  不过,其他兵科演习时他们也会被一起带出去。行军时跟在士兵最后,演习时则在队外旁观。 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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