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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路开车，穿过清晨的薄雾。
周末的街道，车辆稀少。人行道上只有偶尔晨起锻炼的人走过或跑过。
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空气中漂浮着重重的湿气。
她将车停在了陆阳大队门口，想也没想就下车，走向刑侦队门口。
有一个警卫笔直地站在刑侦大队的院门口，看上去年纪比余雪小些。他看到余雪时，眼神露出惊讶。
清晨本就人少，眼前的女人虽说没有打扮，但是精致的五官，天然的皮肤，也足够让人定睛。
警卫见她走近，开口：“您好，请问您找谁？”
进出刑侦队是需要实名登记的。
“我找陆队长，陆阳。”
“哦，陆队长最近在出差。”
出差，是啊，他这种工作，全国到处跑。罪犯到哪儿他去哪儿。
“哦。”余雪淡淡应了一声。
警卫看出她有些失望，也不知说什么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二大队的张队长在。”
“哦。”余雪说完转身就打算离开。
警卫看她像是陆队长的朋友，就说：“如果要带话或者转交什么东西，我都可以代劳。”
余雪听闻，扭头：“不用了，谢谢你。”
看着余雪坐上车，警卫才想起来，忘记问她叫什么了。
余雪坐进车里，拉下车窗，点了支烟。烟雾缭绕，思绪缭绕。
她知道自己急匆匆来找陆阳是冲动使然。这绝不像她理性时做出的决定。
他出差了，她没有见到他。她没有失望，内心深处甚至还有一丝庆幸，不用面对，不用改变。
她不敢想象，如果今天真的见到他。说什么，谈什么，她上次已经表态表得很明确了。依陆阳的脾气，就算他今天真的在，都不一定会见她。
想到这儿，余雪觉得来找陆阳的行为，真是幼稚之举。
烟抽完，街上的车和人都多了起来。这个庞大的城市不停运转，从来都不为谁停歇。
余雪发动车子，涌入城市的车流里。
距离浦城不远的海城今天也是阴云密布，潮湿闷热。
陆阳和海城警方组成了专案组，这件天通过蹲守和暗访，已经确认了犯罪嫌疑人住在一个老式居民小区的出租房内。
警方在居民区蹲守，初步确认，至少有三名犯罪嫌疑人出入。两个男性，就是开货车和余雪发生车祸的两个人。还有一个中年女人。警方已经通过面部识别查出了三个人的资料。
三个人轮流出来购置生活用品，按照警方掌握的规律，今天轮到一个叫李和平的人出来。
“报告陆队，李和平已经从小区出发。”
“好，继续跟踪。按计划进行。”
陆阳住在海城刑侦队提供的外省警员招待所里，出差的这段时间，一直在制定计划，蹲点守候，丝毫不敢懈怠，每天睡得很少，基本都是在车里眯一会儿。
陆阳头一天熬到凌晨，因为今天有重要安排，手下的人都劝他回来补一会儿觉。
接到电话时刚醒，他麻利地穿上衣服，用凉水快速地洗了个脸，清醒了许多，准备去和跟踪的人员会合。
开门时，罗强也刚好从对面门出来，也是一脸疲惫。
“队长。”
“嗯，走吧。”
“队长，刚才小梁打电话告诉我，有个女人今早去队里找你了。据说长得特别好看。”
陆阳听完，心里顿时软了一下，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说话。
“小梁还说，那女人没有让带话就走了。”罗强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吧，一定是余雪老师。
诶，对了，她不是马上要回美国了吗？”
“你小子成天都操些什么心！”
“是上次晓雯姐告诉我的，可不是我主动问的。”罗强赶忙撇清关系，他现在在陆阳面前提到余雪就心惊胆战。
“赶紧走吧，今天还有任务。”
罗强不禁感叹，怎么瞬间就转移了话题……
“队长，你说那个李和平会和我们合作吗？”
“会的。”陆阳像是回答他，也像是回答自己。
警方对三个人的背景进行了一番讨论比较后，决定从李和平入手。
李和平有一个查出癌症的母亲，急需用钱，警方猜测这应该是李和平参与此次绑架案的目的。
警方暗访过李和平的邻居，了解到他是一个有名的大孝子，从小丧父，和母亲相依为命。自从母亲生病，对母亲相依为命。
因为顾及人质安全，不能采取破门而入的方案。警方决定从三个人中选一个人，说服他和警方合作，里应外合，既捉拿了罪犯，又保证了人质安全。
李和平在便利店里买了些日常用品，正在打电话。他不知道警方已经买通了这家便利店，此时他已经被包围。
“说吧，合作还是不合作？”
“警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什么事都没干。”
“你就别狡辩了，我们都跟踪你很久了。”盘问的警察说着拿出了各种街道录像和照片。
李和平顿时失色，但还是在狡辩：“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放心，只要你和警方合作，我们会向法院递交申请，请求对你从轻处理。”
李和平低头，脸部肌肉拧成一块，似乎在衡量。
“想想你的老母亲。”
提及母亲，李和平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不关我娘的事，她身体不好，你们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你把警察想象成什么人了，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我们只说了是你的朋友，去看望她。她似乎还不知道你是干这个的吧。”
李和平听到这儿，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我娘身体还好吗？”他接了这个任务时，以为只是一两天的事情，完成就可以去照顾母亲了。可是没想到中途会出车祸，然后一直拖到现在，只能躲着，等待上面的指示。
“老太太精神很好，还让我们告诉你，如果你忙就先忙，不用担心她。”
这句话，像是压倒李和平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男人终于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他接过警员递来的纸巾：“好，我合作，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陆阳一直在隔壁，此时听到他答应合作，也是松了一口气。看着警员在安排李和平需要做的事情，他告诫自己，这只是计划开始的第一步。生死存亡时刻，李和平也有可能再次背叛警察。
据李和平交代，屋内一共有六个人，三个他们的人，三个人质。
因为时间紧迫，警方不能留李和平太久，不然会引起怀疑。
一个年轻的海城刑警问陆阳：“就这么放他回去了？好多事情还没有审问。”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哎，陆队，你就这么相信他？”
陆阳眯着眼，看了看阴沉的天，开口：“我不相信他。”
“啊？不相信他为什么还这么干？”年轻的刑警一脸困惑。
陆阳扭头看着他：“我相信人性。”
好人或者坏人，不能绝对地定义一个人，也不是决定我们相不相信他的理由。
但是他只要是人就逃脱不了人性的制约。陆阳不相信李和平，他从来也没有相信过，他只相信他在李和平身上看到的人性。
当时研究三人资料时，陆阳看到李和平为了母亲的病卖了自己的房子和刚买的二手车，就知道他的母亲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人。而且他母亲同病房的人，都说李和平是坐办公室的文职人员，对母亲很孝顺。通过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他十分在乎自己在母亲眼中的样子，他内心深处想要以好人的形象示人。
据李和平交代，他们一共有三把□□和一把□□，他们三人每晚都是轮流守夜，今晚李和平负责凌晨1点到3点。警方约定好在2点准时行动。李和平的任务是将枪和其他的刀具统一收好，在警察进门时保证其他两人不会胁迫和伤害人质。
出发前，陆阳躺在床上，闭着眼怎么都睡不着，每次遇到这样解救人质的行动，他总能想起来他刚加入刑侦队时，跟着徐志东参加的第一个案子。
当时在一个商场里，一个歹徒劫持了一个小男孩儿，要求警察放他走。当时浦城市的刑侦队，特警队和狙击手都在商场外待命。
经过几个小时的僵持，最后歹徒终于崩溃，同意释放人质。但是就在交接的时候，歹徒突然反悔，拿刀刺向男孩儿，随后自杀。
当时陆阳负责接应和歹徒交接的刑警，他清晰地记得歹徒最后的眼神，是绝望和空洞，嘴角似乎带着笑。
那件事造成了很重大的社会影响，虽然男孩儿最后抢救了回来，但是这件事对他造成的阴影将会伴随他一生。
那之后，陆阳每次遇到解救人质的行动，都会格外小心，反复检查自己的计划，努力把每一种可能性都想到。
徐志东曾对他说：“做刑警，要先学会做罪犯。从罪犯的角度思考问题，这样才有可能走在罪犯前面，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陆阳出发前，看到了刘晓雯昨晚发来的短信：余雪明天的飞机，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陆阳看完后，回了句谢谢，就出发了。
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时间似乎过得飞快，那天在数学楼下看见她似乎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转眼间，她就又要离开了。
和十年前一样。
没有告别。
都说聪明的人不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大概余雪是他一辈子都过不去的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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