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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觐见陛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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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枫丹白露过了些日子,我逐渐恢复了体力,但是我的意识仍然飘忽,我的思绪躲避着任何类型的回忆和行为。

  这所乡间宅邸的客人很少,是个良好的避难所。在这里,巴黎那种狂乱的社交生活,似乎是又一个缠绕着我的不安梦境。女佣来叫我去客厅会见客人时,我有些惊讶。这个客人有可能是詹米的想法掠过我的脑海,我感到一阵眩晕和恶心。不过理智紧接着发挥了作用,詹米现在肯定已经动身去了西班牙,在八月底之前他都不太可能回来。要是他在这之前回来呢?

  我不能想。我努力把这种念头抛到脑后,但是在我试着系好衣服下楼时,我的双手在颤抖。

  让我很惊讶的是,那个“客人”居然是马格纳斯,杰拉德在巴黎的宅邸的管家。

  “抱歉,夫人,”见到我时,他深鞠躬说道,“我不想妄自行事……但我拿不准这件事情是否重要……而且主人不在时……”这个老人虽然气场威严,但离家如此之远让他十分不安。他花了些时间才说出连贯的故事,但他最终掏出一张写给我的折叠着、加有封蜡的便条。

  “字迹是默塔先生的。”马格纳斯说道,口气中有种略带反感的敬畏。这能够说明他为什么犹豫不决,我心想。巴黎宅邸里的用人们在看待默塔时,全都带着一种敬畏,这种敬畏又因为关于发生在圣奥诺雷郊区街的事情的传闻而增强了。

  这封便条两个星期前被送到巴黎的住宅,马格纳斯解释道。用人们不知道怎么处理,拿不定主意,于是进行商讨,最终他决定把便条拿给我。

  “主人不在时……”他不停地说。这次我注意到了他说的话。

  “不在?”我说道。便条在路上变得皱巴巴的,满是污痕。它在我手里轻如树叶。“你是说詹米是在这便条到达前离开的?”我搞不懂,这肯定是默塔写来告知那艘载着查尔斯·斯图亚特的波尔图酒的船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从里斯本出发的。在得到这个信息之前,詹米不可能出发去西班牙。

  似乎是为了验证我的猜测,我拆开封蜡,打开了那张便条。便条是写给我的,因为詹米当时觉得相比写给他的信,写给我的信被拦截的可能性更小。便条大约是一个月前从里斯本寄来的,上面没有签名,但也不需要签名。

  “斯卡拉芒号七月十八日从里斯本起航”是这封便条的全部内容。看到默塔小巧、整洁的字迹,我有些惊讶。不知何故,我始终觉得他的字迹会杂乱、潦草。

  我从便条上抬起头,看见马格纳斯和路易斯交换着一种特别奇怪的神情。

  “怎么了?”我突然问道,“詹米在哪里呢?”我觉得詹米在我流产后不来医院,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鲁莽行为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害死了弗兰克,还差点搭上我的性命。当时我并不在乎,也不想见他。现在,我开始想到关于他消失的另外一种更不祥的解释。

  最终说话的是路易斯,她在开口前挺了挺丰腴的肩膀。“他在巴士底狱,”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因为决斗。”

  我感到双膝发软,于是就近坐到了可以坐的家具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不确定听到这个消息我是什么感觉,震惊、惊恐,还是害怕?或者是些许满意?

  “我……我不想让你难过,亲爱的。”路易斯对我明显的痛苦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当时太虚弱了……毕竟你也做不了什么,而且你也没问。”

  路易斯叫来用人,让他们把葡萄酒、嗅盐和烧焦的羽毛全部拿过来。我看上去肯定特别让人担心。

  “这是违反君令,”她在慌乱中停顿下来说,“根据国王的意愿,他需要被关押在监狱里。”

  “圣耶稣基督·罗斯福。”我低声说道,希望我能说点更强烈的话。

  “幸运的是小詹姆斯没有杀死对手,”路易斯匆忙补充道,“不然他受到的惩罚就会更加……呀!”她及时提起条纹裙摆,在我打翻送上来的饮料时,避开了倾泻而下的巧克力和饼干。我盯着路易斯,而那个托盘则叮叮当当地掉到地上,没有人关注。我的双手紧紧捂在肋骨上面,右手保护性地握着左手上的金戒指。这枚细细的金属环似乎在灼烧着我的皮肤。

  “那么说他没有死?”我像在梦中似的问道,“兰德尔队长……他还活着?”

  “噢,是的,”她好奇地抬头看着我说道,“你不知道吗?他受了重伤,但据说他恢复过来了。你还好吗,克莱尔?你看上去……”但是,她说的其他话,全都在我耳朵里的轰鸣中消失了。

  “你承受得太多太快了,”路易斯拉开帘子,严厉地说,“我这样说过,不是吗?”

  “我想是的。”我说道。我坐起来,把双脚抬下床,好奇地检查是否还有残余的晕厥迹象。没有头晕、耳鸣、重影,也没有倒地的倾向。生命体征都还正常。

  “我要我的黄色礼服,然后能否麻烦你派人去叫马车来,路易斯?”我问道。

  路易斯惊恐地看着我。“你不会打算出门吧?胡闹!克鲁索先生要来照料你,我已经派信使去叫他立即过来了!”

  如果我需要理由站起来的话,那么著名的贵族医生克鲁索先生要从巴黎来给我做检查的消息,就是足够的理由。

  七月十八日已经过去十天了。如果天气良好,骑着快马,克服身体上的不适,那么可以在六天内从巴黎赶到奥维多。也就是说,我有四天的时间设法让詹米从巴士底狱中被放出来。没时间在克鲁索先生身上浪费了。

  “嗯,”我说道,思索着扫视房间,“反正你让女佣来给我穿衣嘛,我不想克鲁索先生见我穿着睡衣。”

  尽管她看上去仍然不太相信,但我的话听上去有道理。宫中的大多数贵妇人,就算生命垂危,也会起床确保自己的穿着与场合相符。

  “好吧,”她同意道,然后转身打算离开,“但是你得待在床上,等着伊冯过来,听到没?”

  那件黄色礼服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优雅、时髦的松短礼服,翻领、长袖,门襟上装饰有珠子。我扑上粉,梳好头发,穿上长袜,最后喷上香水,然后打量着伊冯给我摆好、让我穿上的那双鞋子。我这边看看,那边看看,皱眉评估着它们。

  “嗯,不要这双,”我最终说道,“我觉得这双不行。我要穿另外那双,鞋跟是红色摩洛哥革的那双。”

  伊冯怀疑地看着我的打扮,似乎在心里评估红色摩洛哥皮革与黄色波纹丝绸搭配的效果,但还是顺从地转身去大衣橱底部翻找去了。

  我穿着长袜,悄悄走到她身后,猛地推她一把,让她一头栽进大衣橱,然后迅速把门关上,留她在掉下来的衣服下面挣扎、尖叫。我拧动门上的钥匙,然后灵巧地把它丢在我的口袋里,在脑海中与自己握了握手。干得利索,比彻姆,我心想。毫无疑问,这些政治阴谋让你学会了你在护士学校里永远想象不到的东西。

  “别担心,”我朝摇动着的大衣橱安慰地说,“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放你出来。你可以告诉王妃你没有让我出去。”

  大衣橱里的那个绝望尖叫声似乎提到了克鲁索先生的名字。

  “让他看看那只猴子,”我朝身后说道,“它需要管管了。”

  我在与伊冯的交锋中获胜,心情也随之好起来。但是,才安坐到嘎嘎驶回巴黎的马车里,我的情绪就低沉了几分。

  虽然我没有那么生詹米的气了,但我还是不想见他。我的各种感情处于十足的混乱当中,我不打算仔细审视它们,这样做让人很受伤。我心里既有悲痛,又有可怕的挫败感,而且最重要的是,还有被背叛的感觉——他的背叛和我的背叛。他本不应该去布洛涅森林,我也不应该追着他去。

  但我们俩的行为都任由本性和感情支配,或许我们共同导致了我们的孩子的死亡。我不想在犯罪活动中与我的伴侣相见,更不愿意让他感受到我的悲痛,把我的愧疚与他的愧疚相联系。我避开任何能够提醒我布洛涅森林那个下雨清晨的东西,自然也避开任何关于詹米的回忆。我上次见他时,他从被他打伤的兰德尔身边站起来,脸上泛着复仇的神情,而这种复仇很快就毁掉了他的家庭。

  每次顺便想起这点,我的胃里总会有一阵特别难受的收紧,让我再次隐隐感受到早产的疼痛。我把双拳压到马车座位的蓝色丝绒里,把自己抬起来,以便减轻我背上的假想压力。

  我转头往窗外看,希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是外面的景色向后退去,看不清楚,我的思绪又擅自回到了我的旅途上。无论我对詹米有什么感受,无论我们是否会再见,无论我们相互会变成什么,或者不会变成什么,他被关在监狱里的这个事实都不会变。我想我知道牢狱之灾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他还承受着关于温特沃思监狱的回忆、那双在梦中猥亵抚摸他的手、那些他在睡眠中捶打的石墙。

  更重要的是,关于查尔斯和那艘从葡萄牙驶来的船只的事情要处理,迪韦尔内先生的借款,以及即将从里斯本乘船去奥维多赴约的默塔。我们下的赌注太高,由不得我感情用事。这是为了苏格兰氏族,为了苏格兰高地,为了詹米的家庭和拉里堡的佃户,为了数千个将会死于卡洛登战役和因为这场战役死去的人,我们必须尝试。而要想尝试这项事业,詹米必须自由。这项事业不是我能够独自承担的。

  是的,这毫无疑问。我必须尽全力让詹米从巴士底狱出来。

  我能做什么呢?

  马车驶进圣奥诺雷郊区街,我看到那些乞丐朝马车窗户这边挥手、攀爬。我心想,有疑问就去找更高权威求助。

  我敲了敲车夫座位边上的隔板。随着巨大的响声,路易斯的车夫推开隔板,长着小胡子的脸朝下看着我:“夫人?”

  “左转,”我说,“去天使医院。”

  赫德嘉嬷嬷若有所思地用粗壮的手指敲着一张乐谱,似乎是在敲击出一首令人讨厌的继叙经。她坐在私人办公室里的马赛克桌子边上,对面是被叫来进行紧急商议的格斯特曼先生。

  “呃,是的,”格斯特曼先生不确定地说,“是的,我觉得我可以安排你私下觐见陛下,但是……你确定你丈夫……唔……”这位音乐老师似乎有什么特别难以言表,这让我怀疑向国王请愿释放詹米或许比我设想的要困难一些。赫德嘉嬷嬷用她自己的反应证实了我的怀疑。

  “约翰内斯!”她惊呼道,表现得特别不安,丢掉了平时说话的方式,“她不能那样做!毕竟弗雷泽夫人不是宫里的女侍……她是位贞洁的人!”

  “呃,谢谢你,”我礼貌地说,“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贞洁与否,到底与我去找国王请愿释放詹米有什么关系?”

  赫德嘉嬷嬷和格斯特曼先生交换眼神,眼神中既有对我这种天真的惊恐,也有对于纠正我这种天真的大体上的情愿。最终,二人中比较勇敢的赫德嘉嬷嬷硬着头皮开口了。

  “如果你独自去求国王做这样的事情,他会想和你上床。”她直截了当地说。在他们告诉我时的那种大惊小怪过后,我几乎没有感到惊讶,但我看了格斯特曼先生一眼寻求证实,而他也勉强地点头确认了。

  “国王陛下容易答应有人格魅力的女士提的请求。”他委婉地说,突然对桌上的一件摆饰有了兴趣。

  “但是这样的请求有代价,”赫德嘉嬷嬷补充道,她几乎没有那么委婉,“大多数廷臣在妻子得到国王宠幸时都会很开心。他们从中受益良多,值得牺牲妻子的贞操。”想到这里,她的大嘴蔑视地撇了起来,然后又变回平时那种严肃得有些滑稽的样子。

  “但是你的丈夫,”她说,“不像是那种戴了绿帽子还很殷勤的人啊。”她扬起浓眉,权当是在句子结尾加了个问号,而我则摇了摇头表示回应。

  “我觉得不是。”实际上,这也是我听说过的比较粗俗的低调说法。如果说在我想到詹米·弗雷泽时,“殷勤”这个词不是我最后想到的词语,那么它也足够靠后。我试着设想,要是詹米知道我和地位高至法国国王的其他男人上床,他会想什么,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想到这里,我回忆起了几乎从结婚那天起就存在于我们之间的信任,然后突然感到一阵孤寂。我闭了会儿眼睛,抵抗着不舒服的感觉,但我必须面对那种可能性。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说,“有其他办法吗?”

  赫德嘉嬷嬷皱起眉毛,看着格斯特曼先生,似乎是在期待他说出答案。但是,这位小个子音乐老师耸耸肩,也反过来皱起了眉头。“有没有哪位朋友既有地位,又有可能为你丈夫向陛下求情?”

  “应该没有。”从枫丹白露坐马车过来时,我自己就已经完整地考虑过这种可能性,最终被迫断定我没法请求谁来充当这种使者。由于这次决斗的违法和可耻性质——玛丽·德阿班维丽当然已经把她的八卦传遍了巴黎——我们认识的法国人中没人敢帮助我们。答应见我的迪韦尔内先生心地善良,但结果却令人泄气。他的建议是等待。等上几个月,等到这件丑闻的影响力稍微减弱时,或许就可以去向国王说情。但是现在……

  同样,桑德林汉姆公爵也没法向路易提出这种请求,他颇受微妙的外交礼节束缚,所以他的私人秘书仅仅因为看似卷入丑闻就被他解雇了。

  我向下盯着嵌花的桌面,几乎无视了那些串联抽象几何图案和颜色的复杂搪瓷曲线。我用食指沿着面前那些圆形和螺旋形图案勾画,它们为我的奔涌思绪提供了珍贵的支撑点。如果确实需要詹米出狱,才能阻止詹姆斯党入侵苏格兰,那么无论采取何种手段,无论会带来什么结果,我似乎都必须去争取让詹米出狱。

  最终我抬起头,与格斯特曼先生的眼神相遇。“我得那样做,”我轻声说,“只有这个办法。”

  我们沉默了片刻,然后格斯特曼先生瞥了赫德嘉嬷嬷一眼。 异乡人3:战争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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