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兴风作浪(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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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矮胖的小官员好奇地弯腰观察着病人,在观察时他把一个挂着链子的银质大香盒放在鼻子边上。外面的吵闹声突然降低,人群从仓库门边往后退,为另外一个帆布担架让出空间。
我们面前的那个病人突然坐起来,差点把小官员吓倒在地。病人环视整个仓库,然后眼睛向上翻,倒在稻草上,像是被斧子砍倒了一样。没有人用斧子砍他,但结果几乎没有两样。
“他死了。”我多余地说。
那个官员,拿着香盒恢复了庄严,又朝前走一步,仔细打量着那具尸体,然后站直宣布道:“天花!这位夫人没说错。很抱歉,伯爵先生,你比其他人更了解法律啊。”
伯爵先生不耐烦地叹气,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猛然转头面对着官员。“我知道这件事情能摆平,庞普勒穆斯先生。拜托,私下说两句话……”他伸手示意不远处的废弃领班室,那是较大仓库里的一个破旧小房间。拥有贵族的称号和穿着,这位伯爵先生清瘦、优雅,长着浓密的眉毛和薄薄的嘴唇。他的做派说明了他是个习惯为所欲为的人。
但那个小官员往后退,双手伸到身前,似乎是在自我防卫。“不,伯爵先生,”他说,“我很抱歉,这不可能……这没办法,已经有太多人知道了,这事现在都已经在码头上传遍了。”他无助地看了詹米和杰拉德一眼,然后朝着仓库门含糊地摆了摆手。朝仓库门看去,可以看到围观群众那平淡无奇的头颅的侧影,下午的阳光给它们镶上了金色的光环。
“不行,”他又说,他那圆胖的面容因为下定决心而变得严厉起来,“抱歉,先生……还有夫人,”他慢半拍地把我加在后面,似乎是才注意到我,“我必须离开,去着手销毁这艘船。”
听到这句话,船长又哽咽地号叫起来,然后抓住官员的袖子,但官员挣脱他,匆匆离开了仓库。
在他离开后,仓库里的氛围有些紧张。伯爵先生和船长都愤怒地看着我,詹米恶狠狠地怒视着他们,而那个死人则茫然地盯着四十英尺高的天花板。
伯爵双眼闪耀着朝我走近一步。“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他咆哮道,“小心些,夫人!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詹米突然朝伯爵那边移动,但杰拉德更快地拉住他的袖子,同时温柔地把我朝门边推,并且对遭到打击的船长低声说了几句听不清的话,而船长也只是摇摇头以示回应。
“可怜的家伙,”到了外面,杰拉德摇着头说,“呸!”码头上很冷,阴郁的冷风吹动着停泊在码头的船只,但詹米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大块不协调的红色帆布手绢,擦拭着脸和脖子。“走吧,伙计,我们找家酒馆,我得喝杯酒。”
我们在码头边一家酒馆的楼上安顿下来,桌上摆着一罐葡萄酒,杰拉德瘫坐在椅子里,给自己扇着凉,大声地呼着气。“天哪,这是什么运气!”他往杯子里倒了许多酒,一口气喝干,然后又倒了一杯。他看到我盯着他,便咧嘴笑了,把酒罐推到我这边。
“嗯,这儿有酒,姑娘,”他解释道,“喝酒可以除除尘。要很快地喝下去,不要留时间来品尝,就可以轻松地除尘了。”他采纳了自己的意见,喝光杯里的酒,然后又伸手把酒罐拿过去。我开始明白昨天詹米是怎么醉的了。
“好运气,还是坏运气?”我好奇地问杰拉德。我本以为他要说坏运气,但他那种愉快、兴奋的神态太过明显,不太像是因为喝了红酒;那种红酒特别像电池酸液,我放下酒杯,希望臼齿上的釉质还完好无损。
“对圣热尔曼伯爵来说是坏运气,对我来说是好运气,”他言简意赅地说,然后从椅子里站起来看着窗外。“好,”他说道,然后又满意地坐下去,“日落前他们就可以平安无事地把酒卸到仓库里。”
詹米向后靠在椅子里,嘴上挂着微笑,抬着一边眉毛打量着杰拉德。“堂叔,也就是说,圣热尔曼伯爵的船也是运酒的?”
杰拉德灿烂地咧嘴笑了,露出下颌里的两颗金牙,让他看上去更像海盗。“从皮尼昂运来的上好陈酿波尔图葡萄酒,”他开心地说,“花了他不少钱。还有从诺瓦尔酿酒厂运来的一半佳酿葡萄酒,这酒已经断货一年了。”
“想来正在往你仓库里卸的就是诺瓦尔的另一半酒?”我开始明白他开心的原因了。
“对,我的姑娘,太对了!”杰拉德自鸣得意地哈哈大笑,“你知道这些酒在巴黎会卖到什么价钱吗?”他问道,向前摆动身子,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限量供应,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卖?天哪,我今年有赚头了!”
我起身看着窗外。亚丽安娜号停泊在码头边,吊货网从船尾的吊杆上摇摆着滑下来,然后其中的葡萄酒被一瓶接一瓶地小心卸下,装到手推车里送到仓库里,而亚丽安娜号也随之浮得更高了。
“不是我扫兴,”我有些胆怯地说,“你是说你的酒和圣热尔曼的酒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是的,”杰拉德走过来站在我边上,眯眼看着下面的卸货工人工作,“诺瓦尔生产的波尔图葡萄酒是整个西班牙和葡萄牙最好的,要不是因为资金问题,我就全部买下来了。怎么了?”
“只是,如果这些船是从同一个港口驶过来的,那么你的有些船员也有可能感染天花。”我说。
听到这里,杰拉德那因为喝酒而变得红润的清瘦脸庞突然变得惨白,于是他又伸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以便让自己缓缓。“天哪!真是糟糕!”他边放下杯子,边喘着说道。“但我觉得没有问题,”他安慰自己说,“酒都已经卸了一半了,但我还是得和船长谈谈,”他皱着眉头补充道,“我得让他卸完货赶紧把人打发走,如果有人有生病的迹象,可以立马领薪水离开。”他坚决地转身,快速朝门口走去,不过又在门口停住,回头喊道:“点些吃的当晚饭!”然后消失在楼梯里,随后传来一阵嗒嗒的声音,就像一小群大象在奔跑。
我转身看着詹米,他困惑地看着自己那杯还没有动的红酒。“他不应该那么做,”我惊呼道,“如果他的船上有天花,那么把带有天花的船员送走,会让这座城市都感染上的。”
詹米慢慢地点了点头。“想来我们应该希望他的船上没有天花。”他温和地评论道。
我不确定地转身面向门口。“但……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我至少可以去看看他的船员,然后告诉他们怎么处理另外那艘船上抬下来的尸体……”
“外乡人。”他那深沉的声音仍然温和,却带着一种明显的警告口气。
“怎么了?”我转过身子。
他身子前倾,端着酒杯,若有所思地看了我片刻,然后才开口说话:“你知道我们要去完成的事情很重要吗,外乡人?”
我放开门把手。“阻止斯图亚特家族在苏格兰起义?是的,很重要。为什么这么问?”
他点点头,就像老师在教愚笨的小学生一样。“对啊,如果你觉得重要,那就过来坐下和我喝酒,等着杰拉德回来。如果你觉得不重要……”他停下来,深呼一口气,吹动了前额上的红头发,“如果你觉得不重要,那你就去满是水手和商人的码头,他们都觉得女人靠近船只是极度的厄运,他们已经在传言说你诅咒了圣热尔曼的船,你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的。运气好的话,他们会离你远远的,不然就强奸你,然后割断你的喉咙,把你扔到海港里,然后再来对付我。而且圣热尔曼自己就想掐死你,你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吗?”
我有些突兀地回到桌边坐下,膝盖有些颤抖。“我看到了,”我说,“但他不……他不能……” 异乡人3:战争的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