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阿拉姆·哈尔法(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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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突然觉得他很讨厌。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否则你就用刀割我?”她用极尽鄙夷的语气说。
“不。”他说,“否则我就用刀割比利。”
他放开她的手腕,钻出了汽车。艾琳一动不动地坐着,觉得无助极了。她能做些什么来反抗这个强壮又无情的男人?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把它裹在她流血的伤口上。
沃尔夫不耐烦地绕到她这一侧,拉开了车门。他抓住她的上半身,把她拉出了车子。然后他抓着她穿过马路,朝范德姆的房子走去。
他们走过短短的车道,按响了门铃。艾琳回忆起她上次站在这个门廊下等门打开的情景。那感觉像是发生在多年以前,其实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她是从那天知道范德姆结过婚,而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她还和范德姆做爱;而他没有送花给她——她怎么会为了这件事大发牢骚?——后来他们找到了沃尔夫;后来——
门开了。艾琳认得那是贾法尔。仆人也还记得她,说:“早上好,芳塔纳小姐。”
“你好,贾法尔。”
沃尔夫说:“早上好,贾法尔。我是亚历山大上尉。少校让我过来一趟。你能让我们进去吗?”
“当然,先生。”贾法尔站到一旁。沃尔夫仍然抓着艾琳的胳膊,走进了房子。贾法尔关上了门。艾琳记得这间拼砖装饰的大厅。贾法尔说:“我希望少校安然无恙……”
“是的,他很好。”沃尔夫说,“但他今天早上回不来,所以他让我过来,告诉你他没事,然后开车送比利去学校。”
艾琳被吓得目瞪口呆。这太可怕了——沃尔夫打算绑架比利。沃尔夫提到男孩的名字时她就该猜到的——但这实在不堪设想,她一定不能让这事发生!她能做什么?她想大喊:不,贾法尔,他在说谎,带上比利逃走,跑,快跑!但沃尔夫有刀子,贾法尔又上了年纪,无论如何沃尔夫还是会抓住比利的。
贾法尔看起来有些迟疑。沃尔夫说:“好了,贾法尔,动作快点。我们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
“是,先生。”贾法尔本能地说,这是一个埃及仆人被一个欧洲人用命令式的口吻使唤时的反应,“比利刚吃完早饭。你能在这里等一会儿吗?”他打开了客厅的门。
沃尔夫推着艾琳走进房间,然后终于放开了她的胳膊。艾琳看着室内的装潢,墙纸、大理石壁炉和安琪拉·范德姆在《上流社会生活》上的照片:这些熟悉的东西出现在眼下的噩梦里,看起来非常诡异。安琪拉会知道该怎么做,艾琳悲哀地想。“别胡闹了!”她会这么说,然后飞扬跋扈地抬起胳膊,告诉沃尔夫滚出她的房子。艾琳摇摇头,把想象赶出脑海:安琪拉会和她一样无能为力。
沃尔夫坐在书桌旁。他打开一个抽屉,掏出一个记事本和一支铅笔,开始写起什么来。
艾琳心想不知贾法尔会怎么做。他有没有可能打电话到总司令部和比利的父亲核实?艾琳知道,埃及人通常很不乐意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贾法尔也许会被总台接线员和秘书拦下。她四处张望,结果看见电话就在这个房间里,所以即使贾法尔想打电话,沃尔夫也会知道并且阻止他。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她喊道。沮丧和恐惧让她的声音格外尖锐。
沃尔夫停下笔,抬起头来。“好让那男孩保持安静,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
“把比利留在这里。”她恳求道,“他是个孩子。”
“范德姆的孩子。”沃尔夫微笑着说。
“你不需要他。”
“范德姆也许能猜出我要去哪里。”沃尔夫说,“我想确保他不来追我。”
“你真以为你手里有他儿子他就会坐在家里吗?”
沃尔夫看来也在考虑这一点。“我希望如此。”他最后说,“不管怎么样,我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我不把男孩带上,他肯定会来追我。”
艾琳强忍着眼泪。“你就没有一点儿怜悯吗?”
“怜悯是一种堕落的情感。”沃尔夫说,眼里闪过一道光,“对道德的怀疑是决定性的。道德的世界解释,再也得不到认可了……”[18]他似乎在引用。
艾琳说:“我认为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让范德姆留在家里,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会这么做的。你想的是让他气急败坏,你喜欢这种感觉。你是个残忍、扭曲、可憎的人。”
“也许你说得对。”
“你真病态。”
“够了!”沃尔夫脸微微有点红。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写东西的时候闭上嘴。”
艾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们要走一段很长的路。他害怕范德姆会跟上他。他告诉柯麦尔他有另外一套无线电设备。范德姆也许能猜出他们要去哪里。毫无疑问,在旅途的尽头,会有一台备用的无线电,一本《蝴蝶梦》,和一份密钥。她得想办法帮范德姆跟上他们,这样他才能把他们救出来,并且夺得密钥。艾琳想,如果范德姆能猜出目的地,我也可以。沃尔夫会把备用的无线电设备放在哪里呢?到那里要走很远的路程。他也许是在到开罗之前把它藏在了某个地方,也许是在沙漠中的某个地方,或者是这里和阿斯尤特之间的某个地方。也许——
比利进来了。“你好。”他说,“你把那本书给我带来了吗?”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书?”她惊讶地看着他,心想,虽然他表现得像个大人,但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他穿着灰色的法兰绒短裤和白色衬衣,他露出来的小臂光滑的皮肤上还没有毛发。他提着一个书包,戴着校服领带。
“你忘记了。”他说,看起来像是遭到了背叛,“你要借一本西默农的侦探小说给我的。”
“我确实忘记了。对不起。”
“你下次来的时候会带来吗?”
“当然。”
沃尔夫一直盯着比利,像一个守财奴往他的珠宝箱里张望似的。这时他站了起来。“你好,比利。”他微笑着说,“我是亚历山大上尉。”
比利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好,先生。”
“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他确实非常忙。”
“他总是回家来吃早饭的。”比利说。
“今天不行。知道吗,他在忙着对付老隆美尔。”
“他又打架了吗?”
沃尔夫迟疑了一下。“事实上,是的,但他没事。他的头上肿了一个包。”
艾琳注意到,比起担心,比利似乎更感到自豪。
贾法尔走进来对沃尔夫说:“先生,您确定少校让你送比利去学校吗?”
他起疑了,艾琳想。
“当然。”沃尔夫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但我要对比利负责,而我们其实都不认识你……”
“但你认识芳塔纳小姐。”沃尔夫说,“少校吩咐我的时候,她正和我在一起,不是么,艾琳?”沃尔夫瞪着她,摸了摸他的左侧腋下,那是他放刀鞘的地方。
“是的。”艾琳悲哀地说。
沃尔夫说:“不过,你小心一点儿是应该的,贾法尔。也许你应该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自己找少校问一问。”他朝电话示意了一下。
艾琳想:不,不要去啊贾法尔,他不等你拨完号就会把你杀掉的。
贾法尔犹豫了一下,说:“我确定没有那个必要,先生。就像您说的,我们认识芳塔纳小姐。”
艾琳想:这都是我的错。
贾法尔出去了。
沃尔夫用阿拉伯语对艾琳飞快地说:“让那男孩安静待一会儿。”他开始继续写。
艾琳看着比利的书包,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主意。“给我看看你的课本。”她说。
比利看她的眼神就像她疯了似的。
“给我看看吧。”她说。书包是开着的,一本地图册露了出来。她伸手把它拿了出来。“你的地理学到哪里了?”
“挪威海峡。”
艾琳看见沃尔夫停下了笔,把那张纸放进一个信封。他舔了舔信封盖,把信封封上,放进自己口袋。
“让我们来找找挪威。”她翻开了地图册。
沃尔夫拿起电话拨起号来。他看了一眼艾琳,然后扭头看着窗外。
艾琳找到了埃及地图。
比利说:“但这是——”
艾琳迅速地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嘴唇。他住了嘴,皱着眉头看着她。
她想:拜托了,小朋友,别说话,让我来说。
她说:“斯堪的纳维亚,没错,不过挪威是在斯堪的纳维亚,你看。”她解开缠在手上的手帕。比利瞪着那个伤口。艾琳用指甲挑开了伤口,它又开始流血了。比利的脸变得煞白。他似乎想开口,所以艾琳碰了碰他的嘴唇,带着恳求的眼神摇了摇头。
艾琳确信沃尔夫要去阿斯尤特。这是个很有可能的猜测,而且沃尔夫说他害怕范德姆会正确地猜到他们的目的地。她刚想到这一点,她就听到沃尔夫对着电话说:“喂?帮我查查去阿斯尤特的火车时刻表。”
她想,我是对的!她用手指在她手上流出来的血里蘸了蘸。她用血在埃及地图上画了三划,画出一个箭头,箭头指着位于开罗以南三百英里的小城,阿斯尤特。她合上地图册。她用手帕把血抹在书的封面上,然后把书藏在自己身后。
沃尔夫说:“对——什么时候到?”
艾琳说:“但是为什么挪威有海峡,埃及却没有呢?”
比利看起来愣愣的。他一直盯着她的手。她得在他露馅之前让他回过神来。她说:“听着,你读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一本叫作《染血地图册之谜》的小说吗?”
“没有,没有这么一本——”
“侦探基于这一个线索,就推理出了全部真相,思路非常巧妙。”
他皱着眉看着她。不过不是完全晕头转向的那种皱眉,而是正逐渐明白过来的那种表情。
沃尔夫放下电话,站了起来。“我们走吧。”他说,“你不想上学迟到吧,比利。”他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比利拿起书包,走了出去。艾琳站起来,害怕沃尔夫会看到地图册。
“快点。”他不耐烦地说。
她走出门口,沃尔夫跟在她身后。比利已经在门廊上了。门厅里一张肾脏形状的茶几上放着一小沓信件。艾琳看见沃尔夫把那个信封放在那沓信顶上。
他们走出大门。
沃尔夫问艾琳:“你会开车吗?”
“会。”她刚答完就怪自己反应太慢——她应该说不会的。
“你们俩坐前面去。”沃尔夫命令道。他坐进了后排。
她刚发动,就看见沃尔夫俯身向前靠过来。他说:“看见这个了吗?”
她低头一看,他正把刀子拿给比利看。
“看见了。”比利用颤抖的声音说。
沃尔夫说:“如果你惹麻烦,我就把你的头切下来。”
比利哭了起来。
二十五
“立正!”杰克斯以气势十足的少校副官的声音吼道。
柯麦尔立正站好。
审讯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范德姆跟在杰克斯身后走进去,一只手拎着一把椅子,另一只手端着一杯茶。他坐了下来。
范德姆说:“阿历克斯·沃尔夫在哪里?”
“我不知道。”柯麦尔说。他稍微放松了些。
“立正!”杰克斯吼道,“站直了,小子!”
柯麦尔再次立正。
范德姆啜了一口茶。这是表演的一部分,用来表现他时间充裕得很,也没有什么特别关心的事,而他的俘虏则有大麻烦了。事实正与之相反。
他说:“昨晚你接到一个监视吉翰船屋的警官打来的电话。”
杰克斯喊道:“回答少校的问题!”
“是的。”柯麦尔说。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说范德姆少校来到了纤道上,派他去召集帮手。”
“长官!”杰克斯说,“要说去召集帮手,长官。”
“去召集帮手,长官。”
范德姆说:“你做了什么?”
“我自己到纤道去查看,长官。”
“然后呢?”
“有人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把我打晕了。我醒过来时,手脚都被绑住了。我花了几个小时才挣脱出来。然后我给范德姆少校松绑,结果他袭击了我。”
杰克斯靠近柯麦尔:“你这个该死的谎话连篇的埃及人!”柯麦尔退后一步。“站上前来!”杰克斯吼道,“你这个说谎的小鬼佬!你是什么东西?”柯麦尔什么都没说。
范德姆说:“听着,柯麦尔,照目前情况看,你会因为间谍罪被枪毙。如果你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们,你就只需要坐牢。聪明点。听着,你来到纤道上,把我打晕了,对吗?”
“不是的,长官。”
范德姆叹了口气。柯麦尔有他的一套说法,并且咬定了不放。即使他知道或者能猜出来沃尔夫去了哪里,他要假装无辜就不会说出来。
范德姆说:“这件事你妻子参与了多少?”
柯麦尔没说话,但他看起来有些害怕。
范德姆说:“如果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只能问她了。”
柯麦尔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
范德姆站起来。“好吧,杰克斯。”他说,“以涉嫌间谍活动的名义把他妻子带来。”
柯麦尔说:“典型的英国式正义!”
范德姆看着他。“沃尔夫在哪里?”
“我不知道。”
范德姆走了出去。他在门外等着杰克斯。等上尉出来之后,范德姆说:“他是个警察,知道这些伎俩。他会崩溃,但今天不会。”而范德姆必须在今天找到沃尔夫。
杰克斯问:“你要我逮捕他妻子吗?”
“现在不用。之后也许需要。”还有,艾琳在哪里?
他们走了几码来到另一间牢房。范德姆说:“这里都准备好了?”
“是的。”
“好的。”他打开门走了进去。这个房间没那么空旷。索尼娅坐在一把硬椅子上,穿着一件粗糙的灰色囚服,旁边站着一个女军官。这个女军官又矮又壮,有着男性化的坚毅脸庞和灰色短发。如果范德姆自己是她手下的囚犯,他会很害怕她。牢房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架子,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只有冷水的洗手池。
范德姆走进去时,那个女军官说:“起立!”
范德姆和杰克斯坐了下来。范德姆说:“索尼娅,坐下。”
女军官把索尼娅推到椅子上。
范德姆对着索尼娅研究了一分钟。他审讯过她一次,她那次比他要强硬。这次情况不同了:艾琳的安危维系于此,而范德姆的耐心也所剩无几。
他说:“阿历克斯·沃尔夫在哪里?”
“我不知道。”
“艾琳·芳塔纳在哪里?”
“我不知道。”
“沃尔夫是个德国间谍,你一直在帮助他。”
“荒谬。”
“你有麻烦了。” 燃烧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