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拉姆·哈尔法(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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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言不发。范德姆观察着她的脸。她骄傲、自信、无畏。范德姆好奇今天早上船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沃尔夫肯定没有提醒索尼娅就逃走了。她不觉得被背叛了吗?
“沃尔夫背叛了你。”范德姆说,“柯麦尔,那个警察,提醒沃尔夫有危险;但沃尔夫扔下还在睡觉的你,和另一个女人走了。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要维护他吗?”
她没说话。
“沃尔夫把无线电藏在你的船上。他午夜时给隆美尔发消息。你知道这件事。所以你是间谍活动的从犯。你会因为间谍罪被枪毙。”
“全开罗都会发生暴动的!你才不敢!”
“你这么觉得?如果现在开罗暴乱,我们有什么可操心的?德国人已经到了门口——让他们来镇压叛乱好了。”
“你不敢动我。”
“沃尔夫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
“你能猜出来吗?”
“不。”
“你一点儿忙都不帮,索尼娅,这只会让你的处境更糟糕。”
“你不能动我。”
“我想我最好给你证明一下我可以。”范德姆对那个女军官点点头。
女军官按住索尼娅不让她动,杰克斯把她绑在椅子上。她挣扎了一会儿,但毫无挣脱的希望。她看着范德姆,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惧。她说:“你要做什么?你们这些混蛋!”
女警官从她的包里拿出一把大剪刀。她拉起一绺索尼娅那又长又密的头发,剪了下来。
“你不能这么做!”索尼娅尖叫。
女人敏捷地剪着索尼娅的头发。大把大把的头发掉了下来,女人把它们直接扔在索尼娅腿上。索尼娅尖叫着,咒骂范德姆、杰克斯和所有英国人,那些言辞范德姆从来没从女人嘴里听到过。
女人掏出一把小剪刀,修剪着索尼娅贴近头皮的头发。
索尼娅的尖叫被眼泪淹没了。等他的声音能被听见时,范德姆说:“你看,我们现在不太在意合法性和正义了,也不太在意埃及公众的看法。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也许很快都会被杀掉。我们已经绝望了。”
女人拿出肥皂和剃须刷,在索尼娅的头上涂上泡沫,然后开始给她剃头。
范德姆说:“沃尔夫从总司令部的某个人那里获得了情报,是谁?”
“你真恶毒。”索尼娅说。
女人最终从包里掏出一面镜子,举在索尼娅面前。起初索尼娅不愿往镜子里看,过了一会儿后她放弃了。她看见镜子里映出自己的光头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她说,“这不是我。”她大哭起来。
现在所有的仇恨都消散了,她被彻底摧毁了。范德姆柔声说:“沃尔夫从哪里获得情报的?”
“从史密斯少校那里。”索尼娅答道。
范德姆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她被瓦解了,谢天谢地。
“全名?”他问。
“桑迪·史密斯。”
范德姆瞥了杰克斯一眼。那正是军情六处那位失踪少校的名字——那正是他们所担心的。
“他怎么拿到情报的?”
“桑迪在他的午餐时间来船屋看我。我们在床上时,沃尔夫就翻他的公文包。”
就这么简单,范德姆想。老天,我觉得好累。史密斯是总司令部和秘密情报署——也叫军情六处——之前的联络人,以他的身份,他可以接触到所有的战略计划,因为军情六处需要知道军队在做什么,这样它才能告诉手下的间谍去寻找什么信息。史密斯在总司令部参加完上午的晨会之后,就带着一个装满了机密的公文包直接去了船屋。范德姆已经知道史密斯一直对总司令部的人说他到军情六处的办公室吃午饭,对他在军情六处的上级说他在总司令部吃午饭,这样一来没人知道他在和一个舞女瞎搞。范德姆之前认为沃尔夫是贿赂或者敲诈了某个人,他从没想到沃尔夫可能是在这个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他身上获得情报。
范德姆说:“史密斯现在在哪里?”
“他抓住阿历克斯翻他的公文包。阿历克斯杀了他。”
“尸体在哪里?”
“船屋旁边的河里。”
范德姆对杰克斯点点头,杰克斯出去了。
范德姆对索尼娅说:“和我说说柯麦尔的情况。”
她现在滔滔不绝,急于说出她知道的一切,抗拒心理消失不见,为了让别人对她好一点儿什么都愿意做。“他来告诉我,你让他监视船屋。他说如果我能安排阿历克斯和萨达特见面,他就会删改监视报告。”
“阿历克斯和谁?”
“安瓦尔·萨达特,他是一个陆军上尉。”
“他为什么想和沃尔夫见面?”
“自由军官运动想送信给隆美尔。”
范德姆想: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我从来没想到过。他问:“萨达特住在哪里?”
“库布里·库巴。”
“地址?”
“我不知道。”
范德姆对那个女军官说:“去找出安瓦尔·萨达特上尉的准确地址。”
“是,长官。”女军官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令人惊讶地好看。她出去了。
范德姆说:“沃尔夫把他的无线电藏在你的船上。”
“是的。”
“他用一种密码加密信息。”
“是的,他有一本英文小说,他用它来编写密码。”
“《蝴蝶梦》。”
“是的。”
“他还有一份密钥。”
“一张纸,告诉他应该用那本书的哪一页。”
她慢慢地点点头。“是的,我想他有这个。”
“无线电、书和密钥都不见了。你知道在哪里吗?”
“不知道。”她说。她害怕了。“真的,我不知道,我说的是实话——”
“没关系,我相信你。你知道沃尔夫可能去了哪里吗?”
“他有一栋房子……橄榄树别墅。”
“好主意。还有什么想法?”
“阿卜杜拉。他也许会去找阿卜杜拉。”
“好的,还有吗?”
“他的堂兄弟们,在沙漠里。”
“能在哪里找到他们?”
“没人知道,他们是游牧民。”
“沃尔夫有没可能知道他们的移动路线?”
“我想他可能知道。”
范德姆坐在那里又观察了她一会儿。她不是演员,她不可能是装出来的。她完全被瓦解了,不只是愿意,她是急切地想出卖她的朋友,说出她的全部秘密。她说的是实话。
“我会再来看你。”范德姆说完就出去了。
那个女军官递给他一张写着萨达特地址的纸条,然后走进牢房。范德姆匆匆赶到集合室,杰克斯正等着他。“海军借给我们一队潜水员。”杰克斯说,“他们几分钟后就到。”
“很好,”范德姆点燃一支烟,“我要你突袭阿卜杜拉家。我要逮捕这个叫萨达特的家伙。派一组人到橄榄树别墅去,只是以防万一——我觉得他们找不到什么东西。给所有人都交代过了任务是什么了吗?”
杰克斯点点头。“他们知道我们在找一台无线发射器、一本《蝴蝶梦》和一份加密说明。”
范德姆环视四周,这才注意到房间里有埃及警察。“我们的队伍里怎么有该死的阿拉伯人?”他生气地说。
“礼仪,长官。”杰克斯一本正经地回答,“博格中校的主意。”
范德姆强忍住没反驳。“等你搜完阿卜杜拉,来船屋和我碰头。”
“是的,长官。”
范德姆把香烟捻灭。“我们走。”
他们出门走到早晨的阳光下。一打以上的吉普正排成一排,引擎已经发动了。杰克斯给突袭队的军士们下了命令,然后对范德姆点点头。士兵们登上吉普,这组人出发了。
萨达特住在从开罗往哈里波利斯方向约三英里的郊区。他家是一栋普通的住宅,带一个小花园。四辆吉普咆哮着开过来,士兵们迅速包围了房子,开始搜查花园。范德姆敲大门。一条狗大声吠起来。范德姆又敲了一下。门开了。
“安瓦尔·萨达特上尉?”
“是我。”
萨达特是个中等个头的年轻人,瘦削,严肃。一头棕色卷发,发际线已经开始后退了。他穿着上尉制服,戴着军帽,似乎正要出门。
“你被捕了。”范德姆说完就把他推进屋子里。另一个年轻人出现在一个房间门口。“这是谁?”范德姆问。
“我的兄弟,塔尔特。”
范德姆看着萨达特。这个阿拉伯人镇定而威严,但他正试图隐藏自己的不安。他害怕,范德姆想,但他不害怕我,也不害怕坐牢;他害怕的另有其事。
柯麦尔今天上午和沃尔夫做了什么样的交易?叛乱分子们要沃尔夫帮忙和隆美尔联系。他们把沃尔夫藏起来了吗?
范德姆说:“哪个是你的房间,上尉?”
萨达特指了指。范德姆走进房间。这是一间简单的卧室,地上放着一个床垫,一件加拉比亚挂在衣钩上。范德姆冲着两个英国士兵和一个埃及警察指了指。“好吧,动手。”他们开始搜查房间。
“这是什么意思?”萨达特平静地说。
“你认识阿历克斯·沃尔夫。”范德姆说。
“不认识。”
“他也把自己叫作阿赫迈德·拉姆哈。但他是个欧洲人。”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显然萨达特是个非常强硬的人,不会因为几个魁梧的士兵在他房子里捣乱就崩溃到把所有事都供出来。范德姆指了指大厅另一头。“那个房间是什么?”
“我的书房——”
范德姆走到门口。
萨达特说:“家里的女眷在里面,你得让我提醒一下她们——”
“她们知道我们在这里,开门。”
范德姆让萨达特先进门。里面没有女眷,但有一扇开着的后门,像是有人刚从房间里出去。这不要紧,花园里全是士兵,没人能逃掉。范德姆看见书桌上有一把手枪,下面压着几页阿拉伯语手稿。他走到书架旁检查了一下,《蝴蝶梦》不在这里。
房子里另一处传来叫喊声:“范德姆少校!”
范德姆循声来到厨房。一个军士站在烤箱旁,家里的狗正对着他穿着靴子的脚狂吠。烤箱的门开着,军士从里面抬出一台装在手提箱里的无线电发报机。
范德姆看着随他来到厨房的萨达特。阿拉伯人的脸因为苦涩和失望而扭曲了。这么说这就是他们的交易:他们给沃尔夫示警,作为交换,他们得到沃尔夫的无线电。这意味着他还有另外一台吗?或者沃尔夫计划到这里,到萨达特家来发情报?
范德姆对军士说:“干得好,把萨达特上尉带到总司令部去。”
“我抗议。”萨达特说,“法律规定埃及军队的军官只能被扣留在军队食堂,而且必须由一名同僚军官看守。”
那名高级埃及警察正站在附近。“没错。”他说。
范德姆又一次暗暗咒骂博格把埃及人扯进来。“法律还规定间谍要被枪毙。”他对萨达特说。他转向那名军士。“把我的司机叫来。结束这里的搜查。再用间谍罪起诉萨达特。”
他又看了眼萨达特。苦涩和失望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代之以一副算计的表情。他正在思考如何就这件事大做文章,范德姆想,他准备扮演烈士。他很懂得将计就计,他应该去从政。
范德姆走出房子,钻进一辆吉普。片刻之后,他的司机跑了出来,跳上他身旁的座位。范德姆说:“去扎马雷克。”
“是,长官。”司机发动吉普车离开。
当范德姆抵达船屋时,潜水员们已经结束了工作,正站在纤道上脱掉装备。两个士兵正把一个极其可怕的东西从尼罗河里拖出来。潜水员们把绳子系在他们在河底发现的尸体上,然后就撒手不管了。
杰克斯朝范德姆走来。“看看这个,长官。”他递给范德姆一本浸透了水的书。硬纸板封面已经被撕掉了。范德姆翻看了一下,是《蝴蝶梦》。
无线电给了萨达特,密码书扔进河里。范德姆回忆起船屋里那个装着纸灰的烟灰缸:沃尔夫烧掉的是密钥吗?
他有一条重要的情报要发给隆美尔,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扔掉无线电、书和密钥?结论是必然的,他还有另一台无线电、另一本书和密钥,藏在某个地方。
士兵们把尸体拖到河岸上,然后立刻退开,像是不想再和这玩意儿有任何接触。范德姆站着俯视尸体。喉咙被割断了,头颅差一点儿就要和身体分离开来。腰间的绳子系着一个公文包。范德姆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打开公文包。里面装满了整瓶整瓶的香槟。
杰克斯说:“我的天哪。”
“令人作呕,不是吗?”范德姆说,“割喉,抛尸到河里,用一包香槟做重物来让尸体下沉。”
“冷血的畜生。”
“而且用起那把刀来手法真快。”范德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敷的药现在已经拿掉了,留了几天的胡子遮住了伤口。但拜托不要这么对艾琳啊,不要用那把刀对付她。“我想你们还没找到他吧。”
“我什么都没找到。我把阿卜杜拉抓起来了,只是遵照通常的做法,但他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回来的路上去了趟橄榄树别墅,也是这样的情况。”
“在萨达特上尉家。”范德姆突然觉得精疲力竭。似乎沃尔夫每次都胜他一筹。他想到也许他只是不够聪明,才无法抓到这个狡猾而神秘的间谍。“也许我们已经失败了。”他说着,揉了揉自己的脸。他已经二十四小时没合眼了。他不知道自己站在桑迪·史密斯少校可怖的尸体旁做什么。从这上面已经发现不了什么了。“我想我还是回家睡一个小时。”他说。杰克斯看起来很惊讶。范德姆补充道:“这也许能让我思路更清晰。今天下午我们重新审问所有的俘虏。”
“好的,长官。”
范德姆走回他的车。乘车通过从扎马雷克到大陆的桥时,他回想起索尼娅提到的另一种可能:沃尔夫的游牧民堂兄弟。他看着辽阔而平缓的河面上的船只。水流把它们带往下游,而风把它们吹向上游——这一巧合对埃及意义重大。船夫们还在使用单三角帆——这种设计是在多久以前就被提出来的呢?几千年前吧,也许。在这个国家里,有很多事的做法几千年来不曾改变过。范德姆闭上眼睛,仿佛看见沃尔夫驾驶着一艘三桅帆船逆流而上。他一手操纵着三角形的帆,一手在无线电发报机上敲打着给隆美尔的信息。车突然停了下来,范德姆睁开眼睛,意识到自己做了个白日梦,或者打了个盹儿。沃尔夫为什么要逆流而上?去寻找他的游牧民兄弟。但谁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呢?如果他们每年都遵循一定的漫游路线,沃尔夫也许能找到他们。 燃烧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