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首席锦衣卫(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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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王秋感觉到屋内传来一股强烈的杀气——这种感觉曾经多次在刻不容缓间使他逃过杀身之祸,来不及多想,身体向后疾退,与此同时“夺夺夺夺”,数十支长箭射在他刚才站立之处,紧接着四五条人影破门而出,为首正是锦衣卫首领费约。
王秋已借助墙根水缸跃上墙头,冷笑道:“费大人枉费心机了。”
费约冷峻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王秋,你最好投案自首,本官会念着旧情从宽处理。”
“倘若没有那把大火,我父母不死于非命,费大人的话倒有可商酌之处,现在,恐怕你我都没机会了。”
费约咬牙切齿道:“错过今日,你将永无活命的机会!”
“错过今日殊杀我的良机,他日再见面将是你亡命之时,”王秋恐吓道,“费大人,我已掌握你想找的那个人的下落。”
“胡说八道,你若知道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费约眼中掠过一丝狐疑,试探道。
王秋轻松笑道:“我是想证实一下那个人说的话对不对,正如费大人一样。”
“谁告诉你的?”
“谁告诉你的?或许是同一个人?”
两人紧紧对视,都试图从对方脸上捕捉到一点信息,然而多年锦衣卫侦缉生涯已把他们训练得比狐狸还要狡猾,比野狼还要机敏,根本无懈可击。
左右两侧隐约有轻微动静,应该是缇骑们准备包抄,王秋长笑道:“费大人,王某先行告退,代我向太湖王问好!”
“你……”
费约气得脸色铁青。先前的预感终于得到证实:王秋将成为他们成功道路上的绊脚石!
【六】
夜三更,锁金寺内一片漆黑。
方丈突然从恶梦中醒来,然后发现并非是恶梦,因为一只铁钳似的手死死卡在他脖子上。
“秃驴!你该知道我是谁!”
一个恶狠狠的声音附在耳边说,方丈忙不迭点点头。
“老实交待,费约为何跑到锁金寺?又为何躲在厢房伏击我?”
王秋手里微微松了一点,方丈赶紧说:“壮士饶命,老衲实在被逼无奈……壮士总该记得老衲劝你离开的,你偏不肯……费大人……只比壮士早来不到一炷香工夫,也是,也是打听姓郏的人,然后有人报告发现壮士的行踪,费大人断定壮士要进来,就胁迫老衲配合他们设下圈套……”
“你说了什么?”
“老衲……什么时候都没说。”
“哼!”
“壮士,出家人不打诳语……费大人进来后先四下搜查了一遍,再叫老衲问话,问了两三句就发现壮士的行踪,赶紧忙着布置……后来壮士从墙头逃离,费大人情绪很差,把手下连同老衲骂了一通,便急匆匆走了。”
“哼!那个姓郏的身在何处?”
“老衲不知……”
说未说完王秋手里骤然加劲,卡得方丈两眼发黑,双腿双蹬,喉咙口“咕咕”直响。王秋故意等了会儿才松开,方丈连声咳嗽,呛得鼻涕眼泪都流出来,身子不住地颤抖。
“再给你一次机会,下次……”王秋阴惨惨道,“你听说过锦衣卫的手段,有一千种办法叫你生不如死!”
“我说,我说,”方丈不敢造次,急急道,“几……几年前本寺是有个杂役姓郏……”
“叫什么名字?”
“郏……郏敬崇,他并非本寺僧人,而是附近人家介绍来打打杂,做些粗笨活儿的,他人勤快,嘴又甜,大家都很喜欢……”
“知道他和哪个女孩子交往?”
“不知道,”方丈担心捱罚,急忙补充道,“老衲真不知道,因为他不受寺规约束,每天倒有大半天在外面。”
“后来呢?”
“有一天他突然向我讨工钱,说闯了杀身之祸,要出去躲一阵子,还关照我千万别说他在过锁金寺,不然也会死。”
“他说过什么祸么?”
“我问了,他就是不肯说,嘴里不停嘟囔着‘完了、完了,我要没命了’,浑身不停地发抖,看样子不像说谎。我又问打算到哪儿落脚,他说无亲无故,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避过风头再说。我见他一副可怜样,便说京郊山里寺庙众多,只要提到我的法号,暂时栖身应无大碍。他也没说什么,鞠了一躬就走了,之后杳无音讯,再也没见过他。”
京城四周群山绵延,其中错落分布着数百座寺庙,别说寻访一个刻意隐姓埋名的人,就是所有寺庙都跑一遍起码也得几个月,何况郏敬崇未必在。王秋真是欲哭无泪。
点燃烛光,王秋把方丈揪下床,依照描述的相貌特征画出郏敬崇的头像,并警告方丈不得向任何泄露,飘然跃出窗外。
蓦地,两股刀光夹击而至,刀锋又急又狠,角度刁钻之极点,力图一刀毙命!
换一般人,即使勉强躲过此劫也得身受重伤,然而王秋毕竟是首席锦衣卫,是强手中的高手!
他反手一转,短刀撞开左侧刀光,同时身体向后急仰,右侧刀光堪堪从他鼻尖上掠过。本来,两名偷袭者是铆足劲想将他立毙刀下,出手不留余地,因此此时全身都是空档。然而王秋瞥见寺庙四周黑影幢幢,并伴有低低的唿哨声,立即作出两个判断:
一,这伙人是人渣中的人渣、比锦衣卫名声还臭的东厂缇骑!
二,此地有埋伏,不宜恋战!
他见过东厂对付囚犯的手段,其暴虐和残酷程度用语言无法描述。他宁可战死,也不愿落到这些简直不能称之为人的败类之手。
王秋身形保持不动,原地一旋将屋顶旋开个大洞,身体和着瓦片、碎泥、木头坠入屋内。这一招大出东厂缇骑们的意料,纷纷跳下去堵住去路。孰料王秋长啸一声,又从破洞中弹射而出,箭一般冲出包围圈!
掠过一道道院墙,翻过一个个屋脊,不知不觉跑了八九条街,天上渐渐飘起小雪,雪花旋转着落到身上,立即被热水熏化,和着汗水将衣服浸得透湿。东厂缇骑们紧追不舍,似乎铁了心要抓他,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此时雪下得越来越大,视野受阻加屋面湿滑,体力消耗极大,饶是每天保持大训练量的王秋也开始气喘,速度明显迟滞下来。
能不能硬拼?王秋暗暗盘算过好几回,随即否决了。不利因素太多,一是手中只有一柄短刀,最称手的九节鞭扔在锦衣卫库房,不利于搏斗;二是东厂缇骑训练有素,身手深不可测,每个人都有拿手绝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以身犯险。
又跑了两三里,侧前方响起两声尖利的唿哨声!
王秋大惊失色。
以对东厂的熟悉,当然清楚这是他们围歼行动的暗号。附近还有东厂缇骑在暗处接应!
他陡地变向,以急冲刺的速度向西南角飞奔,来到一处民宅密集区后身体一滑,落入狭小的巷子里。
雪密密匝匝下着,雪花又大又急,加之在三更时分,以东厂缇骑们经过严格训练的眼力,都辨不清两步之外周遭事物。两人不敢轻易行动,等附近接应的同伴赶来后悄声嘀咕几句,两人在墙头,两人在地面包抄过去。
行了七八步,走到两巷交汇处时,团身挤在墙角的王秋猛地跃起,匕首由下而上“哧啦”一声,在左边缇骑胸腹间划了道大口子,顿时血污满地,那缇骑低头一看瘫软下去,不知被杀死的还是吓死的。右边缇骑暴喝一声,移步出刀,王秋一击得手不再恋战,鬼魅般消失在身后巷子里。
墙头两缇骑看得明白,身体如飞鹰扑击而下,岂料王秋逃跑只是诱招,人在半空时单脚在巷壁上一蹬,居然凌空迎上去,两人甫一交接,那缇骑喉管即被割断,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便气绝而亡。王秋则趁势翻身上墙,疾走几步后闪到一处屋脊后,在漫天大雪的掩护下,沿着墙根急奔数百尺,蛇游般潜伏到河岸边的冰面上。
河道两侧黑影飞掠,唿哨声此起彼伏,显然东厂缇骑们正展开强力搜索。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或许没有,但在王秋看来却是有生以来最漫长最难熬的等待,唿哨声渐渐远去,东厂缇骑们终于打道回府。
王秋艰难地爬上河岸,一动,身上“哗啦啦”掉下许多碎冰,全身关节又疼又麻又涩,寸步难行。他费劲地从怀里掏出颗丹丸吞下去——明朝盛行炼丹,炼丹士经常炼些稀奇古怪的玩艺儿,有的据说能提高房中术,有的可强身健体。王秋吃的这种,能在极短时间内恢复体力,激发斗志,但事后会元气大伤,需要调养很长时间。
很快,腹中有了暖意,丹田升起一团热气迅速流转五脏六腑,他赶紧打了套咏春拳活动四肢,吐出胸中浊气。正当神清气爽之际,耳边突响起一个又尖又细的声音:
“王秋,你果然藏在河里,真够狠的!”
“谁?”王秋大吃一惊,持刀蓄势待发。
不远处灌木丛中冉冉腾起一股淡灰色烟雾,烟雾中那声音若远若近:“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干什么。”
王秋念如电转,恍然道:“原来是陈公公,失敬了。”
秉笔太监陈公公,东厂首领,朝廷中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陈公公似乎不愿意露出真面目,依然隐在烟雾里:“很聪明,难怪能识破费约的阴谋,并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王秋心里直打鼓。京城一班高手中,最深不可测的便是陈公公,大家只知他身手不凡,但高到什么程度谁都没底。以自己眼下的状态,加上并不趁手的武器,以及随时可能增援的东厂缇骑,王秋自忖凶多吉少。
“费约有麻烦,难道不是陈公公乐见的吗?”王秋反问道。
“本官和费大人叶出同枝,一向相互提携,彼此相助。”
“哼,陈公公与费约面和心不和早已不是秘密,明里暗里也斗过不少回合,”王秋微笑道,“有朝一日若费约得势,恐怕屠刀第一个就挥向陈公公,你信不信?”
“你擅离职守,公然对抗朝廷,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已家破人亡,一切都无所谓?陈公公呢?”
缥缥缈缈的烟雾里,陈公公似在考虑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要是找到那个人先交给本官,他日必定保你飞黄腾达。”
“你是哪一边的?”王秋问。
对方含混不清地笑了笑:“我只站在自己这边。”
“为何知道我今夜来锁金寺?”
“费约的一举一动,本官了如指掌,因此猜到你不会善罢甘休。”
王秋沉默良久,道:“即使交人,怎能保证陈公公说话算数?”
“扳倒费约,偌大的锦衣卫需要有人执掌,本官尚未想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惜才还来不及,怎会动别的心思?”
很实际的解释,比花言巧语更有可信度。
王秋点点头:“很好,日后如何联系?”
“我会找你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烟雾渐渐散去,走近一看,灌木丛中寂然无人。
【七】
两天后的早朝上,七位言官和四位御史同时上奏,依然要求彻查禁卫军以严军纪,同时弹劾首辅姚鼎照,认为他独断朝纲,只手遮天,为私利擅自扣压奏章节“以蒙上听”。
这等场合自然无须姚鼎照出面,当时就有户部、吏部、礼部等官员予以驳斥,双方各不相让,朝堂上吵成一锅粥。明宣宗的确是难得的好脾气皇帝,见状不仅没发火,反而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颁旨由刑部、兵部、大理寺共同调查此事,但牵头负责者,却是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曹卿——姚鼎照的弟子兼同乡晚辈。
这一来双方都有所得,徐贤茂是暗喜调查工作终于启动,深藏数年之久的宫闱秘辛将暴露于众;姚鼎照则庆幸此事仍在自己主导之下,随时可以中止调查。
就在朝堂上大臣们勾心斗角之际,胡皇后率领三四十个太监、宫女轻车简行,低调地来到太湖王府,看望病重的表妹——太湖王四王妃。四王妃自打去年深秋受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近来病情愈发严重,仅靠米汤勉强维持,眼看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胡皇后亲临病榻探望也在情理之中。
场面上的事都应付过去后,胡皇后移驾暖厅休息,待下人端上茶水、点心和水果遂屏退左右,独自留在厅里休息。
只过了一会儿,右侧房间“吱”一响,太湖王悄无声息从里面出来,深施一礼道:“叩见皇后娘娘。”
“都是自家人,又只有我们俩,别多礼,”她淡淡道,“你几次三番送密信约我见面,所谓何事?”
“此事事关重大,书信里三言两语说不清,且容易落下口实,我考虑再三还是……”
“我不能耽搁太久,有事请讲。”
“那恕我直言,”太湖王肃穆道,“倘若让那个贱人生的野种继位,你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胡皇后吃了一惊,下意识道:“胡说!皇上亲口对我说过,日后太子登基会立我为生母,孙贵妃为庶母,我仍是册封的皇太后。”
太湖王诡谲一笑:“生母为庶母,庶母为生母,换作你能咽下这口气?”
“这……”
“野种尚幼,辨不出其中利害,等他成人后理清头绪,又手握生杀大权,你想想,他会怎么做?”
胡皇后勉强道:“那,那我让位便是。”
“让位,哪有病死容易?”
一言惊醒梦中人,胡皇后额头沁出一层汗,脸色苍白,难以置信地问:“你认为……他们会……下此毒手?”
“原因很简单,名不正,言不顺。”
胡皇后微微低头,稍稍停顿片刻道:“我知道你最近做的事,很危险,而且收获甚微。”
“明知他是野种,大家都瞻前顾后任由事态发展,难道眼睁睁看着江山落入他姓之手?”太湖王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声色俱厉,“大明王朝是朱家祖宗浴血奋战打下来的,坐江山的必须朱家子孙,若敢擅自违背将遭天谴!”
“谁能证明?”
他按捺下情绪,坐到侧座上道:“实不相瞒,我已指令费约全力搜捕,目前大致摸到其蛛丝马迹,成功在望,但有密报显示近来东厂也插了手,不知是不是娘娘的意思?”
胡皇后摇摇头:“东厂的事我从不过问,也许……费约异动频频,锦衣卫大举出动才引起东厂关注吧。”
这种搪塞之语自然骗不过太湖王,他啜了口茶,压低声音道:“娘娘,据我所知皇上龙体欠安已非一日,积疴难除,随时有可能龙宾归天……”
一惊之下胡皇后呼地站起身,指着他颤声道:“你……你胆子太大了!这,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太湖王身体岿然不动,镇定自若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吗?这种事瞒不过去的,早已是太医院里公开的秘密。”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