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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鸟尽弓藏(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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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圆百里,有一伙强贼出没,号称“一窝黄蜂”。收过钱的能通融过去,拒不交钱的便要扣下货物不与通行,汾阳商贾深受其苦。那日徐家老丈与大女儿二人跟了马队将布料运去洛阳,李宜霖也在马队之中。本来交上银子即可安然无事,却不想强贼中有一头目,见徐家老丈的女儿生得标致,硬要抢去山头做压寨夫人,徐老丈磕头求饶,强人仍然不理,李宜霖出来劝解,只说了几句便与强贼动起手来。李宜霖力劲刚猛,一把拧掉一贼人脑袋,杀得眼红,拳脚舞了开,将一窝黄蜂一顿痛打,掩护着马队过了关口。强贼气怒,冷箭从后面射来,正中李宜霖小腿,毒发攻心,死在路上。

  徐老丈视月生为恩人,安排衣食住行,更将月生推荐到布贾商号,呵护有加。

  李月生自小接触丝绸布帛,对布料的精细挑选,剪裁如何计量都颇为在行,丝绣针线更是眼光独到,加上潜心好学,不出数月便熟谙生意,在汾阳城中深得同行信誉。

  徐老丈尚有小女,名秋玉,至今未嫁,年芳二八,眉目清秀,聪明伶俐,长得甚是可爱。徐老丈有心撮合,月生却直言不讳,只说家中有结发妻子,婉言谢绝。徐老丈也不生气,说李家恩重如山,可娶月生做偏房,两家结亲是他毕生所望,秋玉也心甘情愿。

  月生身在他乡无依无靠,得徐家如此厚爱,心里感激,随即拜倒,叫声岳父,欢喜地答应下来。

  月生做了徐家女婿,便帮徐老丈打理商行生意。近日,有商会联盟马队相约赶往洛阳交货,徐老丈心事重重,将月生唤到身边,有意让月生随马队出行,问月生可有信心为徐家树立榜样,月生记起大哥惨死之事,心里愤恨,决心带领马队闯闯函谷关。徐老丈细心嘱咐,有几件首饰捎去洛阳,交与大姐一家,并可与姐夫商议成立商号的事情。

  即日马队出发,一行十余人,直奔洛阳而去。李月生明知路途凶险,也并不害怕。

  烈日当空,人饥马渴,如此急走了数日,马队到了崤山,再进去便是函谷关。众人疲累不堪,寻了处偏僻灌林歇脚,忽然间,前方尘土翻扬,哨鸣声不绝,无数匹快马奔驰而来,分左右两路,竟将商行的马队团团围住,数柄钢刀虎虎有风,反照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马首皆立着一面血红色小旗,绣着一只黄蜂。

  李月生瞧见那绣着黄蜂模样的小旗,心里明白,这些人自然便是函谷关最凶悍的强贼:一窝黄蜂。为首大汉凶眉怒眼,一张马脸刀疤纵横,鼻头居然穿着一小指般粗的金环,宽刀架在肩头,马鞭一扬,恶狠狠地便道:老子叫大黄蜂。李月生虽然手脚冰凉,却也硬着头皮迎了上去,将准备好的一袋碎银子抛过去,客气地说声:你好。大黄蜂随手抄过钱袋,掂了掂分量,重重地咳了一咳,一口浓痰扑地声便朝李月生脸上飞来。李月生侧身一闪,大黄蜂破口就骂:你他奶奶的,老子三天没酒喝了,好个屁。李月生倒也知趣,道:原来几位大爷这么急着赶路,是酒瘾犯了,不如我来做东,到洛阳再请几位当家的喝上几盅。大黄蜂一愣,见李月生如此乖巧礼貌,一时之间便骂不出口,仔细打量了李月生几眼,又盯着马队仔细瞧了瞧,说:小娃子细皮肉嫩,做这辛苦买卖倒也不容易。李月生说,小本生意,大爷行个方便。

  大黄蜂绕了一圈,恶狠狠的眼神,吓得商行伙计不敢吭声一句,大黄蜂瞧见马背上驮了一口铁箱,冷冷地问月生箱子里是什么,李月生答:是些平常首饰,给亲戚家顺路带上点小玩具。大黄蜂点了点头,道:很好,留下东西便让你们过去。李月生奇道:这些小孩子的玩具和首饰,当家的也要?大黄蜂眨了眨眼,嘿嘿地说,怎么不要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一窝黄蜂横行函谷关数年,绝不是徒有虚名,在江湖上混饭吃,若不心狠手辣,干净利索,莫说吃香喝辣,吸上几口西北风都有些困难,所以他们的做事方法很直接,有酒就喝,有东西便抢。莫说几件首饰玩具,就算是一个铜板,这二,三十人一起出来,总不能白跑一趟,自然也照抢不误。

  李月生只觉手脚麻木,一张脸涨得通红,说:我可是给过钱了。大黄蜂没好气地说:看你这鸟模样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箱子留下,赶快走人。李月生憋足了一口气,居然从口中蹦出一句:箱子我死活不给。这话一说出口,一窝黄蜂轰然叫骂,抽刀舞棍,随时有可能杀将过来,李月生觉得头皮发麻,脖颈有汗流淌,耳边有嗡嗡眩鸣,心里害怕起来,险些晕倒。

  一窝黄蜂自出道以来,抢劫钱财无数,每次行动都不曾落空,被劫之人不是号啕大哭,便是苦苦哀求告饶,倒从未听见这么一句断然拒绝的话,大黄蜂鼻子上套着那只金环圈,此时忽然便竖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珠子瞪圆了,金环圈更是抖得厉害。周围数十匹快马绕着月生打起转来,噪声四起,兵器恍恍高举,只等大黄蜂马鞭一扬,一起冲上前去活活将李月生踩死。

  大黄蜂眼看李月生有几分硬骨气,倒颇为好奇,绕着他走了一圈,冷冷地又说:小娃儿嘴皮子挺硬,不知道骨头硬不硬。我们今日来了三十人,若是你能一人打十个,我们还有二十个。二十个汉子,勉强也能活活咬死你,估计占不到什么便宜。换句话说罢,就算你能一人打三十个,我们也只是打个平手。就算你竟很能打,一人打三十一个,那我们就真的很怕你了,哈哈,哈。李月生皱了皱眉头,说:我勉强打一个可以。大黄蜂喝了声:好,莫说我们一窝黄蜂以多欺少,现在给你个机会,我们三十个人当中,有大黄蜂也有小毛虫,你随便挑个人出来打。李月生张望周围黄蜂,一个个皆是熊腰虎背,杀气腾腾,心里又凉了半截。大黄蜂见李月生闭口不语,不由大怒:莫要耽误老子时间,小狗子,你出来跟他单挑!

  小狗子是飞着冲出来的。

  若是月生见到身上趴着条小毛虫,用根小指头轻轻一拨,便可将它弹落;忽然发现一只大黄蜂叮在脸上,有何想法?倘若月生看见一条疯狗冲将过来,也许会下意识地用脚去踢它脑袋,此时一只恶狼扑过来,月生又该怎么做?小狗子不是小毛虫,也不是一条狗,而是一个人。眼睛血红血红,动作快得惊人,他又不像是人,却是凶狠,张牙舞爪地已扑到跟前,李月生身子往后一仰,跌倒地上,小狗子哇哇怪叫,尖刀很利索地就往李月生脖子抹去。

  一窝黄蜂停止躁动,屏住了呼吸一起盯着李月生看。果然,有鲜血飞溅出来,腥气很浓,一窝黄蜂雀跃欢呼。但很快他们突然安静了,瞪大了眼珠,脸色已经惨白,他们看到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李月生居然站了起来。李月生还能站起来,小狗子的尖刀自然是不曾割破他的喉咙,那方才飞溅如此之高的鲜血又是何解?

  小狗子背对着众人,背上却有个洞,鲜血正扑扑地从那个洞里冒出来。大大小小的黄蜂们都瞄着头吃惊地望着小狗子背上的半截刀头,他们始终想不通,李月生的刀是怎么穿过小狗子肚皮的?大黄蜂更是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角不停地抽动。

  李月生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说:当家的,我可以走了么?大黄蜂的额头滚下几滴汗珠,他只觉得胃在翻滚难受,他一直是非常信任小狗子速度的,打死都不会相信小狗子的身上会突然多出这么一个洞。他脸色难看极了,声音也变得沙哑:这把不算,重新来过。

  十匹快马呼啸而来,这次居然扑过来十个。李月生横刀在手,脸涨得通红:你们……你们怎地这般不讲理。

  一只凶狼侥幸能杀,十只饿狼如何应付?钱财是身外之物,命却只有一条,这个道理是人皆懂,可惜李月生却没明白。他愤怒了,一个失去了理智的人,远比饿狼更令人可怕。李月生不知从何处迸发出来的勇气,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力大无穷,竟以一敌十,在人群中穿梭,凛凛刀光里有黄蜂们的惨叫声,也有快马中刀时发出绝望的沉呼声,鲜血染红了李月生的衣衫,刀刃翻起,已砍出缺口。

  李月生在愤怒,大黄蜂是看出来了,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扑出去,李月生已经迎面冲过来。金环在疾风里嗡嗡作响,大黄蜂的鼻尖已渗出几滴汗珠。当刀尖刺进胸膛的那刹那,大黄蜂有点后悔,他临死时才明白了一个道理:送给别人一个机会,也就是给自己留条路走,凡事若赶尽杀绝,讨不回半点便宜。世上有很多的事情往往意违人愿,黄蜂们原以为自己是恶狼,李月生只不过是一只肥羊,哪里想到,李月生竟是一头猛虎。

  一时之间,哭喊哀号;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月生双眼血红,居然一人一刀将一窝黄蜂三十人杀得干干净净。各大商行的老板伙计本来已躲得远远的,此时瞧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纷纷拜倒在地,视李月生天神降临。这一路上月生以血染旗,大黄蜂的头颅高高地挂在旗杆之上,将商行联盟马队的货物安全送至洛阳。

  从此,汾阳洛阳各大布行生意场皆推举月生为商会盟主,历经数年,月生积攥千金,富泽一方。江湖上黑白两道再也无人敢来惹月生堂的商号,只要马队押运途中有强贼出没,远远看见“月生”大旗,便都会自觉退后三里,为的便是一个原因:这世上已无人能挡李月生愤怒一刀。

  又过数年,月生堂的生意遍及大江南北,月生商号人所皆知,李月生更是风光一时。

  一日梦中,恍惚间隐隐听见李八缸呼唤:儿啊,如今你成就事业,可回家去了,八缸鼎立,黄金万两,你与妻儿衣食无忧,为父也算是了却心愿。月生夜半惊醒,心中便思念起家中贤妻,归心似箭。

  即日,月生将汾阳大小商行生意安置好,将产业尽数皆交托于徐家亲戚兄弟,便亲自监督船商造船。数月之后,成群结队的商船随流而下,浩浩荡荡,直驶临安。

  临安城内各大商号早已听到风声,在城外江边等候商会盟主,人山人海蜂拥而来,敲锣打鼓,接迎月生还乡。

  李月生领着徐氏急忙忙赶到了家门外,只见朱漆尚在,墙门却已破旧不堪,不由地万分感触,幽幽叹气。月生临走汾阳找大哥借银之时,车氏已有身孕,如今生下一子,已能读书写字,取名李望思。这些年来母子二人过着清贫如洗的日子,三餐不饱,车氏辛苦操劳,加上日夜思念夫婿,悲伤过度,身体已极为虚弱,躺在床上忽听得到门外喧闹,不知何故,勉强地起身到了屋外,见眼前赫然活生生地站着一人,不是夫婿是谁?

  一时悲喜交加,晕倒在地。

  厢房里,李月生抚过妻子鬓前几许白发,百感交集,紧紧搂着未曾见过的儿子,久久不肯松手。小儿聪明伶俐,眨着眼睛怯怯地唤声:爹爹。李月生欣喜如狂,只觉愧对贤妻。徐氏掩面哭泣,伏地跪倒,羞愧地道:原来姐姐这般命苦。一家四人拥抱一起,落下幸福的泪来。

  月生不见李儿,甚是思念,便问起究竟,车氏伤心地道:自你走后,李儿一直守在家中,不吃不喝,整日望着大门不吭一声,你二哥来过几次,吵着要卖屋宅,李儿扑上去咬,被你二哥当头打了一棒,没过几月便死了。月生悲极,感慨与李儿之情,只叹从此不能相见。

  李月生风光还乡,以前的亲戚好友皆来道贺,惟独不见李宜亭。月生花了重金寻他下落,众人只说已好久未见,不知死活。又有人说几年前曾在临安街头见一乞丐,喝酒的醉样,极像李宜亭。

  李府大院又有了从前的气派,宅内屋房修复得富丽堂皇。李月生记得寂善和尚,往清凉寺去施礼谢恩,寂善和尚早已圆寂多年,月生在父亲去世的厢房里诵经念佛,小住了几日,只觉那句积金千两,不如明解经书,真的是字字在理,临行前将寺里佛像重沐金身,以解这佛界尘缘。

  至此,李月生广施善事,救助贫困,临安府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深受其恩,皆称月生“李大善人”。

  秋去冬来,春暖又花开。

  人在夕阳,犹生感怀。

  李月生每日清晨起来,沏上一壶武夷乌龙茶,便在花园小亭里闭目养神,身前常伴一狗,名也叫作李儿。

  寂静无声的花园,榆钱树已老死多年,肃立在秋风萧瑟里,几许凄凉。月生回想起当年花猫冻死一事,心里不胜感慨。唤来家仆打扫厢房,将花园,小亭,池塘边杂草割除,淤泥冲尽,池塘中当年与李宜亭夜探后院,落水而死的那人,早已尸骨无存。家仆们又将老死的榆钱树锯倒,用锄铲挖地数尺,翻土去取树根,忽听当地一声响,似刨到硬物,铁锄居然嘣了个口子。众人只觉古怪,树坑愈挖愈大,豁然一片,整整齐齐地埋了八只黝黑发亮的水缸。而先前那只被砸破的缸沿上,露出一截锄痕,缸漆脱落,金黄澄澄,刺得人睁不开眼。

  世上有几人能知命数将来?世上也只有金子才能发出如此夺目的光彩!原来当年寂善和尚为李八缸托付,埋下这八只水缸,这么多年而无人知晓,竟然是纯金打造。

  如今八缸藏银的传说又犹现眼前,“人生苦乐皆有定数”,李八缸那充满关爱慈祥的笑脸仿佛就在天边。

  李月生仰头望天,泪流满面。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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