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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穹】

　　（一）会思考的尘埃

　　我已经在那个阁楼上呆了十几年了，我知道这个院子的主人和那个丫鬟偷情的时候总是习惯捂住她的嘴，我也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如何密谋用一种白色的药末毒死正房夫人的，我还知道院子主人和丫鬟的儿子不是贪玩失足从阁楼上掉下去摔死的，而是正方夫人的女儿在背后帮了小家伙一把……我想如果我可以在这个阴暗窄小的阁楼上再呆上十几年的话，或许我恐怕就能了解这个人世间所有的丑恶了。不过，即便我了解了这丑恶又能怎么样呢，我根本没有权力与能力去惩罚每一个做尽恶事却仍旧逍遥自在的坏蛋。

　　我只是颗尘埃，我连自己从那里来，要到那里去都还不知道，我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又哪里管得了这尘世间的许多不公呢。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愚蠢之极又自以为是的人类不停地演义着世事纷繁复杂的变幻。空闲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思考一下关于我的从前的事情，但是很显然我对从前事情的思考没有我对欣赏世事的变幻这般的热衷，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对从前的事情有的也只是些模糊的印象。我只记得我来这个尘世好像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但是至于是找什么东西就无从知道了。

　　阁楼倒塌的时候，我和许许多多的沙子随风飘落在洒满阳光的大街上。

　　好温暖的感觉。但是我讨厌这温暖，就像我一直都很讨厌阳光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讨厌阳光，可能尘埃原本就该生活在黑暗中吧。

　　我懒懒的躺在地上，任凭那讨厌的阳光将我烤得周身滚烫。看着行人们匆忙的脚从我眼前一只又一只的迈过，有种说不出的清闲，因为我不懂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的匆忙。不过，偶尔会有两个不知趣的家伙将臭烘烘的鞋底毫无所谓的踩在我动身上，而根本不去理会我撕心裂肺的号叫。人这种自私的东西就是如此，他们关心的只是自己的生存或者灭亡，痛楚或者欢乐。可能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们才以强者的身份支配着这个尘世，毁灭着这个尘世上任何对他们不利或者能给他们带来暴利的事物，甚至包括自相残杀。

　　我不明白上天为什么会选择让这么一种卑贱自私的物种来统治这个尘世，该不会上天也和他们一样的卑贱自私吧？但愿不会。

　　风将我从地上托起，让我可以暂时摆脱千人踩万人踏的悲惨境地。我甚至可以借着风的力量去撞击人们的脸，虽然我知道这种撞击对他们仅仅是种不痛不痒的厌烦，但是我还是乐此不疲。我把它当成是被践踏之后的一种报复，就像人们也喜欢在吃了亏之后而进行的各种各样的报复一样。

　　我张狂着撞向每个风吹过的行人的脸。

　　谁知一个不小心竟然撞进了一个人的眼眸深处。忽然我有种好熟悉的感觉，感觉这个人与我是那么的亲近，我们似乎在很多年前很多个轮回前就相识。但是这只是一颗尘埃的感觉而已，我清楚地知道自己马上会被他的泪水带出眼眶，落到地上开始又一轮被践踏的厄运。但是让我惊奇的是，这个人竟然没有泪！我呆在他干涸的眼中，看他纤长的手指笨拙的揉擦着眼睛，可是就是没有泪。

　　“快去找个郎中，用药将沙子取出来吧。”几个好心的路人可能是见他揉的太辛苦却又不见成效，都劝告他说。

　　虽然我很欣赏那几个路人的善良，但是我不能容忍他们的愚蠢。他们竟然叫我做沙子，要知道沙子是没有思想的。可是我不一样，我是颗能够感知并且懂得思考的尘埃，我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甚至多于那些会占卜的星术师。如果说这个尘世间还有什么事情是我所无法看破的，恐怕就只有我自己的命运了。可是最后我还是原谅了他们的愚蠢，毕竟这个尘世上善良的人已经不错了。可是为什么善良的人又都是这么的愚蠢呢？还是只有愚蠢的人们才善良？

　　大概过了有四五阵风的时间，他来到了一间医馆。

　　“怎么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听人说郎中要年老的才靠得住，因为行医凭得是日积月累的经验。然而我却宁愿去相信一个天才的少年郎中。因为我就曾经见过一个天才，那年他只有六岁，但是他的箭却可以射中最凶猛强悍的海东青。不过可惜的是我忘记了是在那里见到的哪个少年，也忘记了他的名字。

　　“有颗沙子吹进了眼睛，取不出来了。劳烦您给用付药。”这个傻小子竟然也叫我做沙子，不过让我欣慰的是这起码证明他还够善良，当然也就是足够愚蠢。

　　“原来只是颗沙子，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东西溅了进去呢。不打紧，一会儿就好的。”那年老的声音显然没有把我当做回事。这让我很气愤，再怎么说我也在这个尘世间游荡了许久，纵然只是可尘埃而已，难道说他说的别的什么东西就比我还要聪明还要拥有高深的智慧？可能是在这个尘世间混迹的太久了，以至让我也沾染上了人类的某些缺点。比如自以为是，比如嫉妒，比如怨恨。我轻轻向傻小子的眼睛深处挪了挪，我想我该给那个轻视我的老家伙点教训。

　　好几次差点就被绿色的草药给沾了出去，还好我死死赖住，才没被那老家伙得逞。

　　“咦？竟然没有取出来，我换付药试试。等等。”

　　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也不想让这个善良的傻小子再受罪，我开始向外挪动身子。可是刚刚挪到小子眼睛中央的时候，一副红色的烂泥一样的草药压住了我。

　　这付药竟然没有苦涩的味道，相反却透着一丝甘甜。

　　这个老头竟然还知道用“醉红”。“醉红”的洗濯力是极强的，不过它需要大量的水来滋润，不然会依附在眼睛上成为一种红色的眼障。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傻小子没有眼泪。那他用什么去滋润吸收力极强的“醉红”呢？我现在只希望老郎中没有过分的加大药的剂量，当然更不要笨到将小子的两只眼睛都用这该死的“醉红”敷上。

　　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醉红”死死的附在小子的眼睛上，并且也将我牢牢地固定在一片烂红之中。

　　我看见老人的手不停地在小子眼前晃动，而小子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老人的神情由慌张到恐惧，再由恐惧到绝望。他木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突然间他跪在了地上抱住小子的腿号啕大哭了起来“孩子，我对不起你啊。孩子，老头子害你瞎了眼睛啊。”

　　那傻小子竟然出奇的平静，他摸到老人的双手，将老人扶了起来“老人家，没事的。这是我的命，不怪你的。”

　　天哪！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我只是想为一个尘埃寂寞的生活添一份轻松。这样，这样竟然会永远地剥夺了一个少年拥有光明的权力。而我更忘不了的是那个老人，一个被我用如此恶毒的方法报复了的老人。从那天以后，我常常会听见那个医术并不高明但是为人善良的老人在大街小巷里叫喊：“孩子，我对不起你啊。孩子，老头子害你瞎了眼睛啊。”直到在我能够感知的世界里再也听不见那可怜的老人的声音，他就只是反复地说着这一句话。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才认真的回忆。我到底是从那里来的，我是被一个什么样的诅咒包围着才会犯下如此沉重的罪孽啊。我决定要看破自己的前生与今世。

　　（二）碎日辉沙

　　就像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魂魄一样，每一颗星星也都有一个属于它自己的魂魄。这样的神在天庭中是最低级的神，和人间的百姓一样。他们通常被叫做星魂。

　　我是犬牙星的星魂。

　　我记得我大概是在“九阳传说”之后诞生的，和我身边的凤儿星一样。她也是在“九阳传说”之后诞生的。所以我们特别谈得来，因为我们总是计划去太阳神殿偷偷地去读“九阳传说”。不过后来我们又放弃了。因为月宫的嫦娥姐姐选中我们两个替她收集“碎日辉沙”。而选中我们的原因就是因为天上的所有星魂与大神中只有我们两个没有读过“九阳传说”。而至于收集“碎日辉沙”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用，她从来都不肯告诉我们。

　　而对于我这样低级的神来说，能进入月宫陪伴美丽的嫦娥简直就是种天赐的福。

　　每每想到这里，我总是暗自窃笑。

　　“喂！你怎么总是自己对着自己傻笑啊？”我的一切永远都在凤儿的监视之下，因为我们离的实在太近了，近的有点说不出的奇怪。天幕上没有那两颗星星是像我们这样离得如此之近。

　　“我自己对着自己傻笑，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可不希望凡间的人们说我这么美丽的凤儿星和一颗傻子星紧紧地挨着。”

　　“哈？你又说我是傻子星。你是不是还想撞一架？”

　　“你还敢说。昨天被你撞掉的星辉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光芒呢。”我喜欢看凤儿撅着嘴说话的样子，好可爱。

　　“切～谁让你自不量力，敢挑战如此坚硬的犬牙星呢。”

　　“唔……我看你是脸皮够坚硬，够厚才对。”

　　“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试试看？看我不把你满身的星辉全部撞掉。让你变成一块黑黑的大石头。”

　　“你？你才不敢。哼！”凤儿的底气竟然还是足得很，都怪我平日里对她太仁慈，搞的现在连威胁都已经失效了。

　　“两个小东西又在吵架？”只需听这声音中的柔媚就知道是嫦娥姐姐了。

　　“嘻嘻……每天的例行练嘴而已啦。”

　　“说得好听。每次都搞得凤儿哭着到我那里去。”嫦娥姐姐用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她的手好凉，一个神的手为什么会如此的凉呢。我只是以为是月宫太寂寞而已。

　　“哈！你竟然还敢到嫦娥姐姐那里去告我的状。”

　　“我、我、我那里去告你的状啦，我只是、只是去和嫦娥姐姐说你的不对。”凤儿撅着嘴笨笨的狡辩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

　　“还不是一样。小气鬼！”心里虽然明白她的好，但是嘴上是绝对不可以放松的。我们两个一直都是这样。

　　“哼！懒得理你。”她坐到了嫦娥姐姐身边“姐姐，不是在月宫里睡觉吗？怎么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睡觉？我想啊，可是我月宫的大门再紧也封不住你们两个小东西的大嗓门啊。”嫦娥姐姐笑着拍了拍我们的脑袋。

　　我对着凤儿吐了下舌头，她向我撅了撅嘴。

　　眼前忽然有道金黄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碎日辉沙！”我们三个同时喊到。

　　“凤儿，我们快追。”说完，我和凤儿飞身追了上去。

　　“小心点。”每次嫦娥姐姐都不忘在后面喊上一句，就像个罗嗦的妈妈。妈妈是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因为我没有妈妈。

　　这颗“碎日辉沙”似乎格外狡猾，东逛一下，西晃一下，飞的又极快。已经是第八颗了，当然会越来越难搞定拉。我和凤儿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它围在中间。

　　“看你还往哪里跑。”凤儿得意的时候也喜欢撅着嘴。

　　我们两个正要动手收服了它，却见眼前银光一闪。又是他先我们一步将“碎日辉沙”收服了。他已经抢走了五颗了。

　　“天蓬！”我和凤儿几乎是同时怒吼道。

　　说实话天蓬是我见过的最俊美的神了，一身青色的长衣，却留着银白色的长发。

　　天蓬对我们微微一笑：“又是你们。”

　　“你干嘛老是抢我们的‘碎日辉沙’。既然你知道我们是给嫦娥姐姐收集的，你干吗又不给嫦娥姐姐送去啊？”凤儿生气的时候也还是撅着嘴。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之下才不会撅着她那可爱的小嘴。

　　然而天蓬并不理会她，却转身对我说道：“看来你们的感情处的好像好蛮不错的哦。”

　　对于这种没头没脑的话，我的回答通常都只有四个字“关你屁事。”

　　天蓬依旧微微地笑着：“真希望你们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说完，他转身飞走。银白色的长发在黑暗的夜空中飞舞，竟然种难言的寂寥。

　　凤儿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他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感觉好可怜啊。”

　　“你是说他可怜，还是他说我们可怜？”

　　“都有吧。”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凤儿有如此忧郁的神情，我的心中不知道为何感到一阵刺痛！深深的痛楚，从未有过！

　　（三）神圣之辉

　　“你从哪儿来？”那个瞎了眼的小子，从医馆里跌跌撞撞地走到野外，竟然对着空旷的原野说起话来。他该不会是因为瞎了眼睛，也疯掉了吧？

　　“你从哪儿来？”他又说了一遍，我开始意识到，他是不是真的在对谁或者什么东西说话。

　　“你从哪儿来？我眼中的沙子。”天哪，我简直我敢相信他是在对我说话，他竟然要和一颗尘埃交谈。

　　“你、你是问我？”我试探的问了问。

　　“是啊。我眼里只有一颗沙子。”这个家伙竟然就真的能和我交谈，他的声音怎么会如此的熟悉？好像在很久以前我们就曾经交谈过。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从那里来的。还有，我不是沙子，我是颗尘埃。”

　　“我还以为你是他派来，故意要弄瞎我的呢。”

　　“我、我真的不是、不是有意的害你瞎眼的……我、其实……我只是、是想开……开一个玩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明白我心中的懊悔与歉意。

　　“没关系的。只要不是他派来的就好。可能这就是我的命运吧。”

　　“你说的那个他是谁？是你的仇人？”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只是常常在梦中梦见他夺走了我前世的一切，然后现在又要夺走我的小娥。”

　　“你的前世？你的前世是什么人？”

　　“忘记了。我只是模糊的有关于前世的一些印象而已，但却不清晰。你呢？你的前世该不会也是颗尘埃吧？”

　　“和你一样。我的记忆中关于前世也是很模糊的，我是颗聪明的尘埃，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始终看不破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呵呵。人也一样，他们看不破的也只是自己的命运了。”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相遇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我与这个少年注定是要相遇的。而我和他的命运为什么会连在一起，又将向什么方向发展。可能这一切一切的答案就存在我和他记忆中模糊的前世里吧。

　　“左边有一个水坑……向右边……上面、上面有个树枝……”可能是由于我们今后的命运已经深深地连在了一起，所以我决定做他的眼睛。

　　他的家好远，竟然是在丛林的深处。

　　“你为什么要把家建的这么远啊？”

　　“因为小娥喜欢安静。”我感觉得到，他在提到那个叫小娥的姑娘的时候总会有一种幸福自然而然的流淌出来。而这个时候我也体会得到那是一种好熟悉的幸福，就像我曾经也拥有过这幸福。而我真的拥有过这样的幸福吗？模糊的记忆。

　　“小娥！小娥是你的情人吧？她漂亮吗？”

　　“当然。”依旧洋溢着的幸福让我心中怪怪的。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