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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节】

　　郭酒仙干咳两声，心里有点发怵，当年他就被天苍云常弄得团团转，这几年盟主当下来，更是精明厉害，要是惹毛了，说不定从此与美食无缘，那可活活要了他的命。

　　“喂喂，我不过是教那些少年懂得为人之道，体会人生极乐，多少人求我都来不及……”

　　“砰”的房门被天苍云踢上，险些撞上酒仙的鼻子。

　　被放在床上的水若风惊醒了，迷迷糊糊问：“苍云，怎么了？”

　　浓重的鼻音伴着微吐的热气，充满了慵懒的诱惑，风韵撩人，听得天苍云浑身发热，忙稳住心神，温言道：“没事，你累坏了，吃了药就睡吧。”

　　相处日久，水若风渐渐可从细微变化中察觉天苍云的心意，不觉脸上发热，轻搂住他的腰，声音几不可闻：“我……我可以的……”

　　这柔情蜜意的邀请令天苍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猛力一个冲撞，再度占领了那销魂之处。

　　宛转的呻吟声被夜风送出门外，郭酒仙无奈地摇着头，臭小子这么不知节制，那水若风有的苦头吃了。

　　※※※※

　　凌绝殿的汉白玉门缓缓升起，阳光倏地照入空旷阴冷的殿中。凌枫明咬了咬牙，大步走入。

　　这里，就是风云教教主凌白甫平日入关的无忧园。

　　如果不是为了计划，凌枫明死也不愿意踏入此处一步。

　　记忆中，从小到大凌白甫几乎经常在此一闭关就是大半年，自己很少能见到他，更别说什么关怀爱护，有父亲和没父亲没什么两样。

　　父亲眼中从来就没有自己这个儿子，若论亲近，自己甚至比不上那个水若风！

　　压下心头翻腾的酸楚，凌枫明沿着碎石铺成的小路，径直走向石崖。

　　无忧园乃是一个广约数十亩的草坪，满地皆开满不知名的小花，灿若锦云。走到尽头，但见左面是碧悟苍松，绿荫浓匝，清捐眉宇。右边是崇山秀岭，奇石云飞，石隙里挂着一条瀑布，细若珠帘，水烟冥冥，下临溪流，泉声淙淙，清波粼粼，临溪处建有竹亭一间，端是风雅无伦。

　　只见竹亭中一道身影飘然如风，俊伟隽朗，英华内敛，虽然年近四旬，却更加飘洒出尘，令人目眩神驰。

　　在如此出色的父亲面前，凌枫明便显得十分平庸，无论从气度、外貌和才智都远远不及，也难怪风云教众人心中不服。

　　凌枫明走进竹亭，默默侍立在旁。凌白甫只是出神地凝望着瀑布，良久良久，方才转头看了一眼儿子，淡淡道：“什么事？”

　　“爹，据分坛传来的消息，月圣使水若风已十余日没有消息，也没留下任何联络暗号。”

　　“是吗？”凌白甫的声音毫无波澜，“你既已派人去查，想必有结果了。”

　　凌枫明一惊，没想到父亲竟一眼看穿了他的行动，不禁心中忐忑，“据说水若风现在和南方盟盟主天苍云混在一起。”

　　“嗯。”凌白甫应了一声，却再无下文。

　　凌枫明等了半日，实在忍不住，“水若风身为风云教的月圣使，却和天苍云鬼混，分明意图背叛本教，罪大恶极，父亲难道对他不闻不问？”

　　凌白甫目中精光一闪，“若风的事，你不用管了。”

　　“爹！”凌枫明大急。

　　凌白甫神色一冷，那凌厉之气迫得凌枫明倒退了两步，满腔委屈和愤懑一下子涌上心头，“水若风是你的徒弟，你就偏心护着？若不狠狠惩治他，日后我怎么服众？”

　　“你懂什么？如果光靠惩治来服众，风云教早已分崩离析，还容你今天胡来？”凌白甫直是恨铁不成钢。

　　凌枫明素来惧怕父亲，但今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顶撞起来，“爹十几年只顾闭关练功，根本不管教里的事，放任南方盟坐大，以致南方盟现在敢向我教挑衅。而水若风和星如雨仗着势力壮大，不服调遣，为所欲为，这些都是爹放任不管的结果……”

　　凌白甫长眉一轩，“你在指责为父？”

　　“孩儿不敢，孩儿只想请爹多关心一下教中事务。”

　　“我将教中事务全交与你经营，希望你能尽快挑起大梁，谁知你竟一事无成。你不去反省自己的无能，反而总是责怪别人，似你这般，何时能成大器？”

　　凌枫明涨红了脸，“爹教得好徒弟勾结上天苍云，这也算我的错？”

　　“要不是你诸般刁难，妄图剪除异己，若风又怎会心生外向？”凌白甫隐现怒色，实在不愿再和他多说。

　　凌枫明又气又恨，满怀怨愤，转头便冲了出去。

　　夏日的清风吹来，水烟飘忽不定，时浓时淡，凌白甫出神地望着，仿佛看见一双玲珑剔透的眼睛，清冷似寒星，幽幽如旧梦……

　　若嫣，如果我们的孩子还活着，一定是个聪颖绝顶的乖巧儿子，也免得我整天被不肖子气死……

　　他微微叹息，虽然近来早已不问教中事，但水若风终究是自己的弟子，倘若他不管，只怕风云教要损失一员大将，日后凌枫明行事就会更艰难。

　　想起天苍云，凌白甫唇边浮起一丝冷笑，此人胆量不小，竟然敢勾引水若风背叛自己，非杀不可！

　　※※※※

　　山间凉爽的清风徐徐吹入屋中，拂去了夏日的燥热，舒适宜人。

　　水若风张开眼睛，恍惚地望着从窗外照入的夕阳，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

　　夕阳？

　　他一惊而起，腰部顿时剧烈酸痛，差点又倒了回去，忙用手按摩，这才发现自己身无寸缕，白皙的身子上布满青紫红印，提醒着他昨夜的事，不觉涨红了脸。

　　天苍云正端了一碗黄！山蘑乳鸽汤进来，一瞧水若风正乱着找衣服，便从衣柜中取了衣裤，笑道：“你的衣服弄脏了，洗了还没晾干，先穿我的吧。”

　　水若风脸更红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夺过衣服穿好，只觉手足酸软，眼前眩晕，坐身不住，刚一软倒，腰一紧，已被天苍云搂住。

　　“都怪我，一时没节制，害你中毒发烧，好在酒仙及时熬了药让你服下，你睡了一天才退烧……”天苍云语气中满是懊悔。

　　水若风倚在他肩头闭目养神，忽然想起自己在他怀中迷乱承欢的情形很可能被酒仙窥见，不由得又羞又窘，“下次你再敢胡来，当心我阉了你！”

　　“你舍得麽？”天苍云嬉笑著在他俊面上轻轻一吻。

　　水若风挥掌便打，手碰到天苍云胸口时，却小心地抚了上去，“毒性去清了没有？”

　　“酒仙说再有两三次就可以清除了……”

　　他语气充满了暧昧，水若风不用问也知道这家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想要发作，对着那一张无辜的笑脸，又狠不起来，转头不理。

　　天苍云笑着端过汤碗，“我熬了乳鸽汤给你补养身体，快点喝了吧。”

　　汤的配料很简单，可味道鲜美绝伦，水若风原本没有食欲，喝了几口齿舌生津，不知不觉全喝完了。胃里渐渐有了暖意，身子也舒服了许多。

　　“想吃什么只管点，我给你做。”天苍云捏捏水若风细瘦的腰，“你太瘦了，我得好好让你补养补养，胖一点捏起来才有弹性。”

　　水若风长眉一扬，“你再说一次？”

　　“我什么也没说……”天苍云满面赔笑，运力於掌，慢慢替他按摩腰腿。

　　早知道这家伙惫懒的个性，以前还收敛点，现在可是肆无忌惮，全没正经，下次非好好教训不可……

　　水若风绷着脸不理会他的讨好，心里盘算着教训大计，唇边的笑意却流露出淡淡的幸福。

　　那清浅的笑容如淡月初霁，澄透明净，衬着微红的脸颊，说不出的精致动人……

　　良久良久，水若风几欲窒息，天苍云才放开了他，手指滑过那完美无缺的脸颊，叹息般道：“不敢相信，我终于拥有你了，真怕这只是美梦，醒来就消失了……”

　　“不是梦，是真的……”水若风心中发痛，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辈子都会像今天这样，不会分离……”

　　天苍云用力抱紧了他，“谁也不能分开我们，就算要和整个武林为敌，我也不在乎……”

　　水若风心中一惊，坐直身体，凝视着天苍云深邃墨黑的眼眸，“苍云，答应我一件事，别伤我师父。”

　　天苍云剑眉微皱，“你我要长相厮守，将来必与凌白甫对敌，他实力之高，江湖罕见，我若有所顾忌，必定会输……”

　　“我知道……”水若风垂下头，“可我从小家遭惨变，父母为仇家所杀，师父路过，出手救了我，替我杀了仇家，带我回风云教，教我学识武功，情同父子，恩同再造。我与你私下结情，已属不孝，要是再伤害了他老人家，我就成了大逆不道，死了都没脸见九泉下的爹娘……”

　　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天苍云好生不舍，叹了口气，在他额上一吻，“别难过，我答应你，绝不伤凌白甫。不过，你师父要杀我，怎么办？”

　　“我会向师父求情，如果求不下来，我就陪你一起死……”水若风语气十分坚决。

　　天苍云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凭他的个性，哪有站着让别人砍的道理？为了幸福的将来，他一定会要逼凌白甫放手。当然，凌白甫也非寻常之辈，到时必有一番龙争虎斗。自己舍不得水若风，应了这个条件，怕是以后要大吃苦头了。

　　“若风，你也答应我，以后别伤南方盟的人，不然，积怨太深，就难以善了啦。”

　　“我早就手下留了情，你看不出来？”

　　“没看出来，倒是觉得你对我一次比一次狠……”天苍云自知失言，忙笑着打岔，“打是亲骂是爱，我求之不得。”

　　“对不起……”水若风心头刺痛难忍。

　　天苍云猛地搂紧了他，“别说这三个字，要说，也应该由我来说，是我害了你，这辈子我都还不清……”

　　水若风掩住了他的口，“以前的事都不要再提了，以后不管有多难，我们都要终身相守，再也不分开……”

　　情语如酒，中人欲醉，天苍云忍不住心神荡漾，抱着水若风又吻了下去……

　　“我说，你们两个有完没完？我老人家快饿扁了，再不烧饭，我弄点药让你们两个一辈子不举！”

　　天苍云大为光火，习惯性地将水若风护在身后，吼道：“你存心煞风景是不是？再吵，你一辈子别想吃我做的饭。”

　　郭酒仙暴跳，“小兔崽子，有了情人忘了恩人，我养你到这么大容易吗？现在居然吼我，天理何在啊，我老人家好命苦……”

　　天苍云一个头变两个大，要是还没东西给酒仙吃，这老头儿会不歇气地嚎上两个时辰，反正他的先天罡气已练到第九重，没事正好拿来发泄发泄。他可受不了这等魔音袭耳，只好乖乖投降，不情不愿地去做饭。

　　他刚走，郭酒仙就猴上床，一把便猛抱过来，吓得水若风翻身躲到床里。

　　“干什么见我就躲？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郭酒仙笑眯眯的模样像足了大灰狼，“看在我老人家给你熬药的份上，你也得给我捶捶腿吧？”

　　“你老实坐好，我就给你捶腿。”水若风警惕地挪近，小心地替他捶着。

　　郭酒仙闭目享受，慢悠悠地道：“别瞧那浑小子嘻嘻哈哈的，可是个痴情种子，一生大概就爱一次，为了你，油锅也敢跳……”

　　水若风万没料到酒仙居然会说这种话，想起天苍云的种种柔情，心中又酸又甜，低声道：“我知道……”

　　“所以，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都要相信那个浑小子，不会辜负你……”

　　望着郭酒仙意味深长的眼神，水若风怔住了，模模糊糊似察觉了什么，可又说不清，一时心乱如麻。

　　两人的未来有太多的障碍，凭他们的力量，能实现心愿吗？

　　※※※※

　　夏日的午后，天空淡云轻流，碧湖天水相涵，绿荷摇曳，烟波深处，水云悠悠。湖心岛上绿云倾覆，风过处，竹叶萧萧，幽韵独特。

　　清幽的笛声随着荷风飘拂过水面，荡心涤肺，衬着竹篁鸟鸣，风雅决胜，就连满腔怒火急掠而来的凌枫明都不禁放慢了脚步，烦闷的心情为之清爽起来。

　　杨雪逸似没看见他，悠然地吹着曲子。手中的竹笛鲜翠欲滴，显然是刚刚制成。他神态闲雅，青衣微扬，更觉丰采俊美，翩若神仙，配以情景如画，当真是赏心悦目。

　　凌枫明一时竟看得呆了，梦游一般走进竹亭，随手拨弄着石桌上的瑶琴，清音顿起，与笛声相和，更是悦耳。

　　杨雪逸眉头一皱，放下竹笛，淡淡道：“别动那张琴。”

　　凌枫明大怒，“这琴很了不起吗？我砸了它！”抬手便掀。

　　青影疾闪，琴已被杨雪逸压住，眉宇间掠过一丝笑意，“它配不上你。”

　　一语如春阳沃雪，立时将凌枫明的怒气融化无踪，脸泛微红，一时竟讷讷无言。

　　杨雪逸早已摸透凌枫明的脾气，心中冷笑，神情却更是柔和，“这么急着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南方盟的盟主就快和水若风私奔了，你还来问我？”凌枫明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倒抢在我们前面合作上了，你就咽得下这口气？”

　　杨雪逸忍俊不禁，“他们两个不算合作吧？”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