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4

　　那八位黑衣人，是听风阁内所剩不多的几个“落英”的杀手。他们的头领，是来自“雷”部的雷七。

　　楚小埙一出现，立刻被四柄明晃晃的长剑指着。雷七缓缓走到楚小埙面前：“鬼部的双子杀手，‘朔’和‘望’，都死在你的手里。我需要一个解释。”

　　雷七在听风阁那么多年，还是培养了属于自己的情报网。在得知了楚小埙服下“忘情”的消息后，他便派出“朔”和“望”两位属下去探听具体消息。没想到，这两人也是一去不复返。

　　“落英”的杀手在听风阁潜伏了五年，已经到了快动手的时候了。楚小埙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可是现在，因为“忘情”的缘故，楚小埙变成了一个不可被掌控的因素，这让雷七很担心。

　　他冷冷地看着楚小埙——只要她一句话回答不对，他就要立刻杀了她。计划可以重新布置，但决不能因一人而前功尽弃。

　　可是楚小埙显得非常冷静：“杀他们的不是我，而是夏沉云，你们知道，柳煜的走狗。”

　　长剑贴上了她的肌肤。

　　“是你派他们来的？抱歉，他们在见面时没有说出我们之间的暗语，我担心是柳煜派来试探我的，所以没有第一时间亮明身份。夏沉云大概认为他们威胁到了我的生命，所以下手杀了他们。”

　　“你心里很清楚我派他们来的目的。”雷七的声音冰冷，“柳煜给你服下了忘情。”

　　楚小埙豁然抬头，震惊地望着雷七：“是柳煜？这不可能！究竟为什么……”

　　“你果然忘记了他。”雷七步步逼近，“他怀疑你爱上了别人，所以逼你喝下‘忘情’，要你忘掉那个奸夫，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可人算不如天算，你最终忘掉的竟然是他。”

　　楚小埙恍然大悟——原来夏沉云口中的“陷害”，竟是这个意思！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寒了几分。楚小埙看着同僚们，每一个人的眼里都隐隐闪现出杀机。

　　她知道自己已经处在生死边缘。只要雷七对她产生了怀疑，那她很快就会被杀掉。在这个地方，没人可以救她，除了她自己。

　　“连我们都没想到，你竟然真的爱上了他。”雷七冷笑，“你已经向他出卖了我们吧？”

　　他一直认为，楚小埙与柳煜的接触，是逢场作戏。所以当他听说楚小埙因为“忘情”而忘记了柳煜之后，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震惊。

　　原来她真的动了感情。

　　那么，之前他们那么多的谋划，楚小埙真的没有做出有损“落英”的事吗？她会因为“爱”而把他们的计划泄露给柳煜吗？还是说……

　　楚小埙逐渐冷静了下来。她直视着雷七的眼睛，忽然问道：“告诉我，柳煜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雷七说话的时候，手上微微发力，剑锋稍稍渗入楚小埙颈上的皮肤，“面善心狠，睚眦必报。能让那样的人对你死心塌地，你确实有几分本事。”

　　“是吗？”楚小埙轻轻一笑，“若真如你所说，如果我出卖了你们，你们还有命在这里和我说话吗？”

　　雷七一怔。

　　“而且你别忘记了，我和首领有过约定。”楚小埙继续说道。

　　雷七闭口不言。

　　他当然知道楚小埙和首领的约定，也知道楚小埙那从不加掩饰的、对自由的渴望。她想要的，是脱离组织的、绝对的自由，因此她不太可能冒着余生都被“落英”追杀的风险背叛组织，否则在这之前，她其实有无数的机会偷偷逃离。她要的，是光明正大的离开。

　　但是，一旦涉及到感情，恐怕就不一样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绝对不可能向他出卖‘落英’。没有人值得我以自由为代价去换。我既然爱他，必定想与他一同长留听风阁——可出卖‘落英’等于出卖自己，若是让他查到分毫对我不利的消息，我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楚小埙看着雷七，神色不变：“我无法否认‘忘情’的药效，也许我真的爱过他。但既然柳煜让我服下‘忘情’，忘记了那段感情，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就算我真的爱过他也无所谓，因为我根本不记得了。现在的我，和五年前进听风阁之前没有区别——为了得到自由，什么代价我也愿意付出。”

　　雷七没有说话。楚小埙此番说辞确实有他的道理。可是雷七依然难以想象，既然她深爱柳煜，那她究竟如何做到一边深情款款、一边铁石心肠谋划着杀死身边那个人的呢？

　　雷七与楚小埙对视良久。

　　他原以为楚小埙会犹豫的。可是看她的眼神，那里面有不顾一切的决绝与无情。“忘情”抹掉的大概不仅是她的记忆，更有她心中的温情。爱人与自由……或许她曾经真的有过犹豫吧。但愚蠢的柳煜用这种方式，帮助她做出了选择雷七终于缓缓挥手，周围的杀手将剑收了回去。

　　楚小埙稍稍松了一口气，将《诗经》拿了出来，递给雷七。

　　“半个月后，柳煜会去山顶闭关。这是机密的行为，听风阁内知道这件事的不会超过十个人。”楚小埙有条不紊地说道，“‘那个人’可以帮我们调走外围的守卫。他的贴身护卫‘七星’，就交给我们了。”

　　尽管记忆因为“忘情”而产生了一些混乱，但通过那本诗经上只有自己人能懂的记录，她还是很快明白了自己的现状，也找回了原本的计划。

　　被柳煜下毒的确出乎意料。不过现在看来，也无所谓了。如果能以这失去的记忆换来自由，她无论如何都是愿意的。

　　同僚们传阅着诗经，而雷七依旧有些警惕。

　　“你所说的‘那个人’究竟可信吗？”雷七沉声问道，“没有他，我们的计划完全无法实施。可是，他究竟是谁，为什么帮我们？”

　　“那个人”的出现，也让雷七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楚小埙虽然得到柳煜的宠爱却依然找不到刺杀的机会，柳煜平日里在阁内行踪也难以被他人掌握。眼看计划陷入僵局，“那个人”突然出现，找到楚小埙，声称要与“落英”合作，并提供了许多珍贵的情报。

　　可他的身份依旧是个谜——他只与楚小埙见面，雷七甚至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绝对可信”楚小埙说。

　　她拒绝透露有关“那个人”的任何信息。这样做并不是没有理由——她既然有属于自己的内应，也自然有保护他的义务。

　　雷七死死地盯着楚小埙，直到这时，他仍然想从她的眼神里寻找一丝动摇与不坚定。然而他什么都没有找到。雷七回想过去，有好几次他们几乎暴露，却在“那个人”的情报下转危为安。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暂时可以信赖的伙伴。

　　雷七终于妥协了。他点头：“既然如此，一切依计划行事。”

　　“还得小心一个人。”楚小埙脸色微沉，“夏沉云武功高强，又对主子忠心不二。如果有必要，也许得先对他动手。”

　　“这就交给我们了，要注意不能打草惊蛇。”雷七摆了摆手。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虽然柳煜没有怀疑我，但是我也不能离开太久。”

　　她现在已经完全得到了柳煜的信任，不再需要接受例行检查，也就不再需要使用抑制自己内力的药。但尽管如此，她行事还是不可太高调，以免露出破绽。

　　5

　　楚小埙回去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侍卫，冲回住处。

　　推开门的瞬间，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去哪里了？”

　　楚小埙愣在原地，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炸开，沿着四肢蔓延，拖着她落入令人绝望的深渊里。

　　柳煜！他为什么会这里？

　　听风阁的少主从桌边缓缓起身，一半的身体被熹微的晨光照亮，另一半身体留在黑暗中。他的眼底带着无法抑制的怒意：“楚小埙，你去哪里了！你是不是……是不是背着我又去见那个奸夫了？他到底是谁？让他出来！我要杀了他！”

　　柳煜的双手搭在楚小埙的肩上，几乎捏碎她的肩骨。

　　楚小埙忍受着肩膀传来的剧痛，却无话可说。她没想到柳煜会深夜来访，因此也没能提前准备托词。此时此刻，她心念急转，可一时半会之间，也想不出任何一个令人信服的说法来。

　　难道真的会功败垂成——在这个时候一旦露出马脚，不仅听风阁所有同僚都会面临危险，自己恐怕也性命堪忧。至于那明明已经触手可及的“自由”，恐怕也再也得不到了。

　　柳煜见楚小埙沉默不语，当然认为她是因为心虚而无言以对。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这是楚小埙自醒来之后，第一次见到柳煜露出这般暴戾的神情。褪去了所有的温情，他如同露出锋利獠牙的恶狼。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大概自己的背叛，就是柳煜最无法忍受的逆鳞吧。

　　“是我带她出去的。”

　　两人都是一愣，同时看向门外。

　　夏沉云静静地站在院落里，表情沉静。而他的声音却像是这清晨的雾，有些飘忽，有些不可捉摸。

　　“‘忘情’来自南疆，而南疆信仰月神，认为月亮有驱魔之用，而昨夜恰好是月圆之夜。”夏沉云面不改色，“所以我带楚姑娘出去，尝试在月光之下为他解毒。”

　　“是吗？”柳煜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他松开手，上上下下打量着楚小埙，急怒攻心的表情逐渐被期许和渴望所替代：“怎么样？小埙，你想起了什么没有？”

　　楚小埙的眼帘垂下，稍稍后退了一步：“我本来就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婢女，少主既然如此信不过我，请您让我离开听风阁，放我一条活路。”

　　“胡说八道！”柳煜厉声喝道，“小埙，我问你，你到底想起了什么没有？”

　　楚小埙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茫：“我只是隐隐约约……好像在梦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柳煜大声追问。

　　“看到了您。”楚小埙喃喃地说，“看到您走向我，手里拿着碧色的镯子。而我心里害怕，一把将您推开，转身就逃……”

　　柳煜身体剧震，冲向前一步，急声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没错，这就是两年前，柳煜第一次向楚小埙示爱的场景。她记起来了，她竟然真的记起来了！柳煜心情激动，一把抓住楚小埙的手。

　　楚小埙缓缓摇头：“没有了……我……我的头好疼，我……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满脸是痛苦的神色，可心里却渐渐放松。她知道，自己已经骗过了柳煜。

　　“少主，欲速则不达。”夏沉云开口说道“我明白了。”柳煜放开楚小埙，“我明白了……非常好，非常好。夏沉云，你做得非常好。继续为她解毒，我要她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想起来。父亲召我有事相商，我先走一步。夏沉云，只要小埙能够找回记忆，你想要什么奖赏，我都可以给你！”

　　望着柳煜远去的背影，楚小埙长舒一口气，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

　　“柳煜，你真是弄巧成拙呢……”她低声说。

　　那种贪婪，那种控制欲，不惜用上“忘情”也独占她的、所谓的“爱”，不正是将他自己拖入地狱的关键吗？

　　她调整了一下情绪，转过身，面对夏沉云：“谢谢你。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夏沉云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楚小埙，近乎纯黑的眸子看不到任何情绪。他张嘴，低声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楚小埙沉默不语。

　　“怎么？”夏沉云眉梢微微一挑，“我提示得还不够明显。那一页你吃进去的纸，就是属于我们俩的计划。”

　　“是你！竟然是你！‘那个人’，竟然是你！”

　　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怀疑到的。什么人可以在夏沉云的眼皮底下纠结反叛势力？什么人可以知道柳煜极为隐秘的闭关行为？柳煜是那么狡诈的一个人，除了夏沉云这样极得他信任的下属，谁还可以暗中策划那么多事情？

　　“那个人”，那个与她做交易的人，竟然是夏沉云！

　　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虽然除了解毒这段时间之外，她和这个总是板着脸的青年几乎没有接触，但这些日子也听过关于他的不少传闻。

　　把夏沉云称作柳煜的“走狗”也毫不过分。他是他的属下、守卫、刽子手。十七岁那年，他便亲手杀掉了对柳煜不满的左护法，而在柳煜的袒护下，只受了轻微的惩罚。十八岁那年，柳煜在峨眉山遇仇家围攻，夏沉云如修罗在世，硬生生护着他杀出一挑血路。十九岁那年，夏沉云亲自率队攻人唐门，逼迫唐门门主向听风阁屈服。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帮助自己，刺杀柳煜？

　　“各取所需。”仿佛是看穿了楚小埙心中的疑惑，夏沉云淡淡地说道，“你要的是自由，而我，要的是整个听风阁。”

　　所以他需要“落英”与听风阁鱼死网破，自己才能趁机发难。能够促成这一切的关键只有楚小埙，所以他才会选择与她合作。

　　夏沉云转过头去：“陷害你，诬告你和别人有染，也是我的安排。”

　　楚小埙一惊，立刻恍然大悟——

　　原来这个家伙，同样担心因为自己的动情而使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于是设了这么一个局，想要彻底断掉自己的后路。

　　楚小埙不得不承认，夏沉云做得相当漂亮。如今的她，对柳煜再没有任何的温情。她只想要他的命，她只想得到自由。

　　“原来如此。”楚小埙点头，“那么，一切依计划行事。” 仙风侠骨英雄泪（卷一）（共14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