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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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重阳到了,人间菊花开遍,大有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壮美之感。
梦觉寺没有花,可从正门到扫羽轩之间有不少的野菊花,北风一吹,缠缠绵绵飞过了院墙,落在姬罗预的发梢衣裙上,可伸手去接的时候,又捞不到一瓣。
恼人呐!坐在大理石阶前,她闷闷不乐,满目萧条的秋景已让人烦闷不已,何况还没个解乏逗趣的伴儿,月未央苦等几日见不着,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崖望君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今日过来的嘛!
她这两日很乖,虽然沏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叶换成了京大戟,害得他们夜半频繁如厕,白天浑身无力;虽然她秉烛梦游的时候不小心把茅房给点了,迫使他们不得不移步寺外解决,冻得浑身发抖;虽然她帮忙洒扫的时候不小心把菩提根给刨了出来;虽然她清洗杯盏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全部;虽然她做饭的时候不小心拿了木鱼锤去捣蒜;虽然她在众人午休的时候不小心用僧鞋养蚕……
但她是个好姑娘,那些都是不小心的,与她本心之善念无关。
寺里的和尚叫苦不迭,去扫羽轩搬救兵的时候却总吃闭门羹,无奈又辛酸,连小泗脸上都有了黑眼圈,可他无论被折磨得再惨,都毫无怨言,因为对他来说,东院的大鹅能够在姬罗预的魔爪之下存活就别无所求了。
又是意兴阑珊的一天,她踱步到了观音殿前,不由分说地偷食了观音的供果,还腾身坐在了香案上,今日重阳,可不能再惯着她了,连净淮都出面让她下来,可她偏不。
“不行,不行,双腿麻了下不去,得要人抱着才行。”说罢她小白眼一翻,一副能奈我如何的样子,果真是干啥啥不行,作妖第一名。
净淮不发一言,关门出去了。
她以为她赢了,知道这些和尚不近女色,根本不可能来抱她,于是她逍遥快活地仰躺在香案上,小果子吃着,小香饼嚼着,还不知足,喃喃自语道;若是有酒就好了。
“哐当!”门忽然被推开了。
长时间的作威作福让她已经习惯性地肆无忌惮,连看都不看一眼来人,张嘴就道:“我说过了,腿麻得很,要人抱着才能下去,做不到呢就不要来烦我,我忙得很。”
“腿麻了?要横着抱还是竖着抱呢?”音如泉水清澈,声似秋风柔和。
她惊讶地瞪大了瞳孔,触电般从香案上坐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外,一身靛青色的衣裙,不着胭脂粉黛的修饰,素净而清冷,眉目间却隐含淡若烟波的柔情,来人正是月未央。
姬罗预傻眼了,顿时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踌躇半晌终于开口,却是一句:“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这话从何说起呀,好像她要过她似的。
月未央笑得清浅,一只手提了个食盒,另一只手提着八壶酒,放在了她身下的香案上。
“这是什么?”姬罗预揣摩着该不会是毒药白绫吧,这几日自己罪孽深重,月未央难道是来亲手了结她的?
月未央看她惊恐的小眼神忍俊不禁:“想什么呢,今日重阳,给你带的螃蟹和江离秋,八壶!一壶不少。”
她的惊讶全写在脸上了,不可能的,一定是她在做梦,或者面前的月未央是假的。
她想腾身下去,却被按住了腰,刚分开的腿收不回来,月未央就站在正前方,嘴角噙着吟吟笑意:“不是说腿麻了嘛,还能自己下来?”
“应该…能吧。”她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止不住地发烫,纵然脸皮厚,此刻也快熟了。
“别动。”月未央从食盒中摸出一只蟹子,用近乎透明的指甲剥壳取肉,一气呵成,又将丝丝缕缕的蟹肉放在了她朱红的唇间,“那次打翻了你的汤药,作为补偿,我亲手喂你,如何?”
受宠若惊啊啊啊!她哪里敢吃:“我跟崖望君说着玩呢,没有真想让你补偿我。”
月未央精心谋划,冒死改了她的命轨,断了她与御柳卿的姻缘,对她也不必像先前那般克制,既然落到了自己手里,还能便宜了她不成,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月未央玩心顿起:“我应该补偿你的,之前是我不对,反正吃完了这顿我也该送你上路了,想让你安心离开,可别再记恨我了。”
姬罗预花容失色,果然!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她苍白的小手死死地抓住月未央的双臂,识时务地求饶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在梦觉寺为所欲为,放过我吧,我会诚心在佛前忏悔,央央,求你了,可不要、可不要……”
月未央笑得嫣然无方,姬罗预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模样,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释然,犹如三月春暖。
“瞧把你吓得,逗你玩呢,来,把蟹子吃了。”
“真的吗?这里面不会有毒吧。”她都快哭了。
月未央摇了摇头,出于对她本能的信任,姬罗预这才吞了下去,丝丝缕缕的清香漫溢口舌之间,她翘着小舌头猫儿似的舔舐着嘴边,味道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看来月未央并没有打算害她,可为什么月未央对她的态度竟会有如此转变?
月未央可没给她时间琢磨这么多,一壶江离秋打开,整个佛堂酒香四溢,醇厚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她想这口都快想疯了,可也不敢去月未央手里抢,咽了下口水静静地等着。
“早这么老实多好。”月未央取笑道。
笑得她恼羞成怒了,一把将酒夺过来:“我原本就很老实,一直都很老实。”说罢咕咚咕咚地灌下。
“他们日日去我那里告状,倒是冤枉你了。”
她嘟着嘴,嗫嚅道:“倒也不算冤枉,我只是想见见你,还以为你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了。”
“想见我?可怎么见了我也并没有很开心的样子……”
她原本想说很开心,可不知为何嘴巴却像被浆糊粘住了,面泛难色,不言不语。
月未央梳理着她鬓角的发丝:“以后无论我在不在,你都要顾及你自己,你难过我也会难过。”并非一语成谶,这是她掐指算下的结果,可姬罗预未必能听懂,在她耳中倒成了缠绵的情话。
她日日盼着与月未央相见,可真见了却又怵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慌又牵强地掩饰着:“我不会让自己难过的,你也开心些,明明貌似天仙,却整日吊丧个脸,如果真有什么难过之处可以找我呀,只要你不把我拒之千里之外,我定会竭尽全力为你排忧解难。”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百般拒绝你之后,你依旧不愿离开?”
总不能说自己厚脸皮吧,可‘喜欢’俩字也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左右为难,她最后道:“我并非凉薄之人,你三番两次救我性命,我不会不感恩戴德,再说,凭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怎么会真跟你计较那些狠话呢。”
“还是那个问题,我们之间什么关系?”月未央自己问出的话,却只低头剥着蟹子。
姬罗预笑得没心没肺:“就冲你今日给我带了蟹子和酒,以后咱们就是酒肉朋友了。”
“何为酒肉朋友?”一问接一问,她对自己想听的话似乎十分执着,可姬罗预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她剜起一勺蟹黄就送到了她嘴边,由不得她不咽下。
来不及舔干净嘴巴,姬罗预就慌忙答着:“酒肉朋友就是一起喝酒,一起…唔……”
月未央上前一步,用自己的舌尖舔舐着她嘴角的蟹黄,醇香的味道游离在两人唇舌之间,她的舌尖香软,早有预谋般探向了姬罗预的贝齿,这一吻来得太过突然,姬罗预甚至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思绪,本能间迎合着她的轻狂恣肆,于唇齿间相互纠缠,相互依恋,然后在她蚀骨的温柔中逐渐迷失,逐渐沦陷。
月未央纤纤玉手搭上她的腰肢,相拥入怀的轻柔间歇抽离着她仅存的理智,可当她深陷月未央青丝玉颈之间撩人心弦的暗香,全然不顾其他,像只癫狂的小兽痴恋地迎合,索取,噬咬,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才终于正视与月未央初见之时悄然暗生的情愫,被她称为一见钟情的喜欢。
可她的喜欢近乎于狂恋,两只断藕似的玉臂攀扯着月未央的双肩,将快要窒息的感觉还给了她,于将满未满之际疯狂纠缠,直至月未央双眉微微皱起,在她凉薄湿濡的唇间尝到了丝腥咸,这才将人推开。
分开之后,月未央的唇上多了一抹鲜红,她用指尖轻点又放在眼前,宠溺地笑道:“好狠。”
姬罗预恍惚间恢复了神智,羞愧的小脸上晕出了两朵小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月未央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害羞了?方才不还主动得很嘛。”
“胡说,分明是你主动的。”
月未央无奈道:“早知你喜欢赖账,先前就给你记下了,是谁衣冠不整地勾引挑衅加暗示,又是谁死皮赖脸地蹭饭蹭床又要宝贝的?怎么,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却玩不起了?”
姬罗预支支吾吾:“我以为你…讨厌我。”此话一出,泪如雨落,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
月未央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起初,我确实以为你变了,变得不似从前,变得真如传闻中所言,可后来,我发现并不是,你还是你,我愿意相信你。”
姬罗预睁着湿濡的眼睑:“从前?你当真认识我?”
月未央挽起袖子点在她的眼角,还是决定瞒下过往:“不曾,我随口说的。”
“可我初见你,确实有种久违的熟悉,说不清道不明,而且在遇到我师父御柳卿之前,我确实记不清楚我的出身和来处了,他也不肯告诉我,没人能告诉我。”
“往好处想想,可能他们都是为了你好呢。”
那段过往太过撕心裂肺,月未央即便打算重新开始,也拒绝提及当初,那么沉重,那么血腥,只她一个人背负就够了,还是把无忧无虑的天真还给曾经的雪岁阑吧。
她的视线停留在姬罗预肩上的落衣痣,从一开始就不断地盘算怎么消除这个痣相,可惜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办法。
月未央心疼地抚上她的香肩,指尖摩挲着微微凸起的落衣痣,只要有这个东西在,无论如何转世轮回她定然都是红颜祸水的命格,与其让她祸国殃民,勾引别人,不如自己揽下了吧。
能保全眼下她也顾不得长远。
“我这颗痣…不好。”看到月未央好奇,她艰难地解释道。
月未央却好似没听见,自说自话:“酒肉朋友总归无趣,不如我们成亲吧!”
“啊?”姬罗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我们?成亲?”
“没错,正好菩萨在上。”月未央笑得那么好看,给人一种无法名状的安然,不像开玩笑,没有在开玩笑。
姬罗预面露难色:“可我生为祸国妖妃的命格,恐怕余生难遇良人,好不容易捱过十八世,也只能嫁给我师父。”
月未央轻柔地整理着她锁骨下的衣衫,看似云淡风轻却透着霸道凛然:“他不配。”
姬罗预闻之眼眶又湿了,她与御柳卿的姻缘在别人看来都是她不配,她天生媚骨,风流成性,其身早就不干净了,怎么能配得上清高自持的金笔御使,简直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在她看来,那是她十八世修来的晦气,身为金笔御使手下的一枚棋子,虽然每一步都是经他授意,可造孽的终究是自己,她都已经快认命了,饮剑之后她自知无法逃脱,已经盘算着如何在段府立足了。
可偏偏又遇到了月未央!
“你没见过我师父,怎知他不配?”
“你口口声声喊的师父应该就是那夜驱赶细犬追至山寺的段公子吧,梦觉寺那夜可谓经历了一场浩劫,虽然并非人命却也血流成河,在佛祖面前都能大肆屠戮的人能是什么正人君子,残忍至极,毫无怜悯之心,你若真嫁了她,苦处在后头呢。”
月未央头一次对她说这么多话,而且都是肺腑之言,字字句句都在为她着想,她鼻头一酸,又想哭。
“那…我以后可以住扫羽轩吗?”
月未央笑道:“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依着你便是。等到野葵坡通了……”
“通了我也不下山!”她斩钉截铁道,“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父兄如果知道我还活着,定然会顾忌着街头巷尾的流言让我嫁给段世清,即使我不嫁,往后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娶我过门,清誉都败了,还有何良缘呢,父兄虽然疼我,却也不会由着我的性子,所以我决定不回去了。”
说罢她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样做很自私,父兄以为我死了定会很伤心,可我、我也没办法。”她摇着月未央的袖子,撒娇道,“无论段世清人品如何我都不想嫁,就留我在扫羽轩吧,我想日日都见到你。”
“我看你是想夜夜都在一起吧。”月未央屈指弹在她额头上,笑得宠溺。
崖望君端在观音殿外望风,确实有人过来,他赶紧拦下道:“主儿,你就别进去了。”
“我没打算进去。”净淮瞧了眼他,“看来你知情。”
“当然。”
“为何不劝阻月儿?”
“主儿,你知道她下了多大的决心,为此付出了多大的牺牲吗?我不忍心阻拦!况且为了不连累您的修行,她精心谋划,为您和姬姑娘做尽了打算,唯独把自己划了出去,她明白后果,也知道不能长久,何不成全她须臾间的纵情尽欢?浮生若梦,昙花一现,您知道的呀,她不图别的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既然她自甘沉沦苦海,我也渡不了她。”主儿说罢怅然转身。说不心疼是假的,月未央跟在他身边这么长时间,一直竭心尽力地守护着他的功德,只待他有朝一日能够成佛,金身立于西方梵天世界永沐佛光,那时,她便可还清业债,功成身退。
可现在看来,不能了。
偷盗地脉紫芝是重罪,何况千年前的那笔血债她尚且未还清,诸天神佛不会放过她,只为了一个雪儿,她真的至于吗?
逆天而为,必遭反噬,月未央深知这个道理,但她依旧要逆风而行。
时方旭没有直接来找她,也是因为深知她是怎样的性情,劝是劝不过来的,但身为金笔御使,扰了这盘棋还是不在话下。
所以他扮成了一个测字先生,游走在东都城的街头巷尾,街坊四邻也是以貌取人,看他长相俊逸不凡,仙风道骨间有超然出尘之感,又年纪轻轻,分明一个书生模样,都不信他测字测得准,却又想来跟他搭话,一来二去的他的生意倒也红火。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测字测得奇准非常,单看名字就能算出家里田宅人丁,生死寿命,福祸灾殃。
仿佛一夜之间就从无名之辈成了相士中的泰山北斗,烫如热铁的名声也就此传进了姬家大宅! 那*******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