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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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公子,什么意思?”
祝孟桢背倚花檐粉墙,被段世清圈禁在狭小的空间里,却也不慌不忙,从小青梅竹马,自然对他的性情了如指掌。
而段世清的脸色却如烫熟的虾子,怒气腾腾:“这话该我问你,我说过我要祝家主动退婚!”
祝孟桢嫣然一笑却苍白如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夜段家落座之后,确实是家父主动谈及退婚之事,且条件都做了让步,段伯父也答应了,怪只怪段公子你不争气,后院起火偏偏留下那画像,惹得东都百姓议论纷纷不说,还逆转了我苦心经营的局势,这也要怪我?”
段世清撤下手臂,退了几步,眼前这姐姐并非从前他认识的样子了,从前她不争不抢,不妒不疑,殊不知还有这一面。
“你当真不怕我抖出你未婚先孕之事?”
“怕,我怕我的孩子卷入无谓的纷争,可我也知道,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段公子不会撕破脸皮,再者说我祝家尚有利用价值,冒险?不划算。”
段世清讶然,他确实没有撕破脸,可并非因为畏惧两家关系,当时情况紧急,容不得他权衡利弊,所作之决定完全发乎于情,下意识而为之,他惊讶是因为祝孟桢竟然如此看待他。
“随你怎么说,总之往后我们恩怨两清,除了账本上的来往,怕也不会再见面了。”说罢转身就走。
祝孟桢攥握成拳的手忽有一丝的颤抖,终于,深吸吐纳三次之后问道:“段公子,我有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你当真钟情于姬姑娘,还是为了报复我对你有所欺瞒才出此下策?”
“下策?我并不觉得,画像你也见了,她的风采并非寻常女子能比,你也不例外。”话没有问题,但总感觉在避重就轻。
“那我们过往的情谊当真不值?”
“一文不值!”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殊不知狠话说绝,狠事做尽的人,通常没有什么好下场。
祝孟桢微颤的气息全压在叹出的那口气上,自由了,以后不用想着取悦谁,可这自由中,却藏着被流放的恐惧。
明月晃眼,花灯亦晃眼,庭院的山石也成了鬼魅的影子,向她张牙舞爪地扑来,云天之繁星倒像铺天盖地的大雨,豆粒似的砸下来,人变了,景致也变了,这世间万物仿佛都在针对她,刺激她。
她已经忘记了那晚是如何出的闲月阁,只觉得沿路人语鼎沸,对她指指点点,就连桥下的流水都在说三道四,她忍无可忍,站在桥上就理论起来,车水马龙的没有留神,也不知谁在背后撞了下,她翻身掉下了桥。
之后的事情她想不起来了,只感觉当时眼前波光粼粼,将要栽下去的时候被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拦住了腰……现在想来脑袋晕晕乎乎的,清晨在闺房中醒来的时候,依旧头痛得要命。
祝闵恪敲了门,给她送汤过来:“姐,你昨晚受惊,我特地炖了甘麦红枣汤,还加了党参和珍珠粉,最能平息气血的,你先用了吧。”
她蓬头垢面地卧在床上,反问道:“受惊?”
“嗯呐,昨夜也不知怎的,回府之后才发现你不在,竟然没有随着车马回来,父亲正打算遣人寻找,你却被玞四爷给送回来了。”
“玞四爷…姬玄玞?”
“没错,四爷说姐姐你昨夜仿佛喝醉了,指着桥下的画舫尽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忽而又从桥上栽下去了,又正好落在他们的画舫上,幸亏他眼疾手快拦住了你,可你要死要活,竟然还想投水,他无可奈何只得打晕了你,把你送回来的时候也赔罪了,这党参和珍珠粉就是他送过来的,可姐……昨夜我记得你并没有喝酒啊。”
祝孟桢想了想,心下发慌:“喝没喝酒不重要,他可说我说了什么不知所谓的话?”
“这个……玞四爷没有言明,昨夜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大人的事小孩不懂,汤放下你出去吧,我要梳洗了。”
祝闵忱撇撇嘴:“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多少懂些人情世故,姬姑娘抢了你的婚约,你心里必然不舒服,想报复姬家对不对?弟弟我帮你呀,何劳你以身犯险砸花船?”
祝孟桢捏了捏他细白的圆脸:“不用了,都是我该的。”
祝闵恪年纪确实不小了,仅比姐姐小三岁,可无奈长了一张娃娃脸,眸子也又黑又大,珠圆玉润的不像清贫的家风教养出来的孩子,更兼他劣性贪玩,虽然在歧黄之术上天赋颇高,却早早被祝老先生认定是个不成器的,可祝孟桢不这样想,她一直觉得这个弟弟是颗被埋没的明珠,待到将来她出嫁了,怕还要祝闵恪来主持大局。
他趴在床沿,晃着脑袋,上嘴唇抿着下嘴唇,小时候就爱这样,可长大了,个子也高了,却还喜欢这样:“姐,当初你请辞去云山雾境闭关,我就觉得突然,原来真有隐情,可我相信你,你定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我只想知道,那个孩子当真没有保住?”
“没有。”
他失望地垂下头:“我知道你的个性,即便保住了也不会宣之于口,只是不相信凭你的医术,会断送那个孩子的性命。”
祝孟桢摸了摸他的头,他真的懂事了,不愧是已经当舅舅的人。
说起他的小外甥,大清早的也没闲着,因为崖望君给梦觉寺送了月饼,作为回礼,主儿特命他取些蘸了黄豆粉的糍粑给扫羽轩送来。
于是小泗就挎着个小竹篮,监守自盗地边吃边走,时不时还掀开粗麻盖布看一看数一数,嗯,还有二十来块呢,不少了……还有十五六块呢,够吃了……咦,只剩下九块了?没关系,月月娘和大猫子不过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直到篮子里只剩下三块他才开始着急,可仍止不住罪恶的小手,又拿了块放进嘴里,还安慰自己:刚刚算错了,大猫子不算数,统共就月月娘一个人,所以留一块就可以了……吧?
果然只留了一块。
来到扫羽轩的时候,他发现这里异常安静,崖望君依旧在落满枯叶的檐顶睡着,却不见月月娘的影子,于是他探头探脑地进了房间,他小的时候没少在月月娘怀里撒娇,故而也都不忌讳这些,可不知今日…还有另一位姐姐在呢。
他悄悄地移步床榻前,扯了扯床边人的衣衫:“月月娘,大师兄让我过来送糍粑。”
谁知却转过来个陌生又美丽的脸,不是月月娘,吓得他的小篮子怦然落地,姬罗预狡黠地笑着,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这才认出来,原来是那日的神仙姐姐,月月娘竟然又留她宿在扫羽轩,而且还同床共枕……这也算了,可为何两人相拥而眠,举止如此亲昵?在他看来月月娘始终都是座万年不化的冰山,崖望君跟了她几百年还都睡屋顶呢,怎么能容忍别人上她的床榻?
姬罗预好不容易才从月未央的怀中脱身出来,看她身量单薄,力气还不小呢,整整一晚上,腰身被她箍得发酸,下床的时候准备给她掖被子时才发现,原来一整晚她都只盖了半个身子。
姬罗预转身之后,脸上掩不住的窃喜,她提了小泗的篮子,就把人轰了出来。
“你月月娘昨夜睡得晚,别去打扰她。”
“我打扰?姐姐你才打扰吧,为什么又留宿扫羽轩,不怕月月娘生气嘛。”
“生气?不会吧,昨晚可是她亲自扶我上去的呦,还给我盖了被子,又怕我掉下床去,整晚都没撒手呢。”姬罗预说话嚣张得狠嘞,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感。
崖望君被他俩吵醒,迷迷糊糊地问安:“早啊。”
“早。”
他揉着浑身酸痛的腰背爬起,对姬罗预的满面春风嗤之以鼻:“小美人,昨晚睡得不错嘛,一夜春宵可还欢愉?”
姬罗预赶紧捂住了小泗的耳朵:“小师父在这呢,你乱讲什么虎狼之词?”
词呢?也没有那么不堪入耳,若非心里有鬼,不至于如此紧张,崖望君看得透,也不说话,只是笑吟吟地看着推门而出的月未央。
“吵什么吵?”她皱着眉头,扶着腰身从出来了,清早起来她面色苍薄,白皙又透彻,连肤下细微的青紫血管都看得清楚,唇上也只有淡漠的绯红,像噙了瓣桃花,七分病态,三分薄愠,却更添其无辜娇弱,不禁让人生出怜惜之意。
可崖望君却迎头送上盆冷水:“央央,要仔细身子呀,床笫之间两厢缠绵纵然温存,但也要顾忌着邪思妄动最是伤身,千年道行不打紧,可别是乱了心性,佛前忏悔都来不及呢。”说罢眉眼含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这也许就是他单身百年的原因吧。
月未央用眼神“呸”了他,暗暗不说话,却止不住地打喷嚏,昨夜确实着了风寒。
“要紧吗?”姬罗预关切道,“沿山道有些草麻黄,我摘来给你煮了生姜,服下就会好些了。”
月未央皱着眉头,没有来得及阻拦,看着她跑远之后无奈摇了摇头,又问道小泗:“你来做什么?”
“大师兄让我来给月月娘送糍粑。”
“糍粑呢?”
小泗把篮子掀开,里面孤零零只有一块,可周围的黄豆粉说明此前应该有很多的,月未央笑道:“贪嘴,都被你自己吃完了吧?”
小泗委屈:“月月娘说我贪,可不知自己也贪呢,我贪的只是糍粑,月月娘贪的却是美色!你拉神仙姐姐上床,我要向大师兄告发你。”说得义正辞严。
月未央却笑了,单手拎起他的后脖颈:“你还真恶人先告状呀,自己吃了糍粑怕我怪罪说些有的没的。”转而又对崖望君道,“好好的一个孩子,跟着你学成什么样了,如果你再当着他的面说些不知所谓的虎狼之词,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
崖望君不服气,纵身跃下道:“这就是你与姬姑娘的差别,同样是虎狼之词,她会捂住小泗的耳朵,你呢,只会拔我的舌头。”
“捂耳治标不治本,拔舌才能一劳永逸。”
不多时,姬罗预采了草麻黄回来:“如此鲜嫩怕药力会差些,可也没有时间晾制了,我先给你煮了汤再说。”说罢,风一样地钻进了厨房,轻车熟路,倒不把自己当外人。
月未央看着她的背影,甚是惆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好容易煎好了汤药,她小心翼翼地给端出来了,递到月未央面前,交代道:“小心烫。”
月未央却迟迟不接,眼神冰冷,不发一言。崖望君和小泗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秋日的天,却像冬雪前的阴寒。
崖望君笑着站出来圆场:“小美人,先把汤药放下吧,别烫着自己。”
姬罗预没有听见一样,愣愣看着月未央,今早起来的时候不好好好的嘛,这又是怎么了?哎呀,不管那么多了,只当是她没有听见,又笑道:“我采了麻黄,特地熬的汤,没有放毒,也不脏,还是喝了吧,身体要紧。”
月未央眼睁睁看着她捧着汤碗的十指烫得通红,手腕也微微颤抖,却还是硬着心肠说道:“我没让你采药,也没让你熬汤,你蓄意谋害也好,存心腌臜也罢,总之这汤我不会喝,你愿意捧就继续捧着吧。”
姬罗预生来十八世,没有听过这么不讲道理的话:“我纯粹为了你好,没有别的意思。”
“不需要。”伤人的话就在嘴边,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姬罗预的眼眶忽地泛红:“说到底你还是嫌我不干净?既然如此,昨夜你为何……”为何搂着她睡了一整晚,把她按在怀里连气都不给喘,谁知清早起来却是这样的嘴脸,她严重怀疑白天和晚上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月未央察觉出她手腕剧烈的抖动,想必已经被烫得没了知觉,汤水扑着热气溢过碗边,再从十指间流过,早已不是泛红那么简单,她却依旧无动于衷,冷笑道:“拿不起就放下吧,何必为难自己呢?”
也不知姬罗预是否听出了一语双关,反正眼神里都是倔强,满脸写着逞强,手捧着碗,抵死不放:“我拿得起!”
崖望君赶过来,准备接手:“姬姑娘,别跟自己过不去呀,快给我吧,我喂她喝。”
姬罗预眼神坚定,就是不松,小泗也扯着她的衣角:“神仙姐姐,放手吧,这样下去会烫伤的,流脓血长泡泡,好惨好惨。”
无论谁劝说,她都铁了心了不会放手。
月未央冷嗤,挥袖打翻了她的汤碗,好不容易炖出的汤药顷刻渗入草间,消失不见,那碗也碎成了两瓣:“没错,我就是嫌你脏,带着你的虚情假意,滚!”
字字锥心,姬罗预举着发红的双手,颤抖不已,她想说什么,却敌不过喉间的哽咽,终是不发一言,跑下山去了。
“央央,你这是做什么?太过分了吧!”崖望君也火了,踢开脚下的碎片,愤然道,“你开始若推了药碗便也罢了,让她忍痛站了那么久你也忍心!”
“她马上就要嫁给段世清了,不能有别的心思。”话虽如此说,可她眉眼低垂间却有怅然若失之感。
崖望君只觉好笑,暴怒道:“她不喜欢段世清,并非因为你!她喜欢你,也并非因为段世清!有关系吗?她明知道自己的命,却势要逆天而为,不惜大婚之夜饮剑自尽,而你呢,也知道自己的命,却只甘愿委曲求全,说实话,我从来没有瞧不上你除了此时此刻!”
月未央面无表情,撩起自己的裙裾,放下鞋袜,露出脚踝间骇人的伤疤:“你根本不知道逆天而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你也不明白为何我的朱笔会凌驾于金笔之上,问问沉在阴河的白骨就知道,那是用血染出来的朱砂,你以为呢?主儿的前世功德已经被我毁得一干二净,从香至王子到一介布衣,从月净尊者到寻常僧侣,没有人愿意的,心怀不甘又怎样,还不是要在佛前低眉顺眼!我在消我的业,在偿我的罪,像我这样戴罪修行的人有什么资格违拗天命?菩萨慈悲,又能饶我几回?”
末了,她挤出的笑,颇有些苍凉的味道,“这百年来我没什么长进,唯独学乖了,不会再做什么傻事,只愿陪在主儿身边助他功德圆满,消了我的业债就好。”
崖望君怔忪无言,月未央从未跟他说过这些话,不曾想那夜在瓦檐上,与主儿一起磕着花生讲的睡前故事竟有如此沉重的背景。
月未央和主儿似是在不断地敲打他,告诉他不要轻视那些把酒言欢,又把往事诉诸笑谈的人,他们经历的痛苦或是你无法想象的残酷,而最艰难的是他们为了摆脱过往不惜碎骨重塑,才成了如今云淡风轻的模样。
姬罗预的出现确实正在改变着什么,究竟是福是祸,他也不知道。
小泗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短胳膊短腿的过来抱住了月未央,肉嘟嘟的小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学着月未央哄他的样子,奶里奶气道:“月月娘,你辛苦了。”
这声安慰换来了她一滴清泪,有无奈,也有不甘,独独没有后悔。
可怕的是她屈心抑志地活着,却从未在佛前忏悔,那些已然平息的风浪,可能会在某个午夜梦回之后卷土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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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望君:央央,刹车该修了,怕你腰受不了。
月未央:出息!还没开始飙车呢,修什么刹车皮。
??????
出于对扑街的恐惧,接下来会加快节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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