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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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倾城,却从河上起了凉风。
屋顶的簸箕里铺满了杨汤梨切开的果脯,晾晒脱水已经好些时日了,颜色越发碧亮清透,宛若精雕细刻的翡翠玉玦。
雪岁阑拾起一片,日光透过可以看到微黄的脉络,从中心黑红细密的籽核蔓延开来,像海东青寻找猎物时的眼睛,神秘且美丽,这时候的杨汤梨脯嚼起来硬且弹牙,但也酸甜可口。
好东西,好东西贵在分享。
可惜月未央在香室。
每逢浴佛前夕,她沐浴更衣之后都会去香室熏香,那也是她调香的地方,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进去过,因为担心其他人的气息会乱了这里的味道,她自己也从不带吃食进去,那种会腐烂的东西无论当下如何美味可口,都不可以出现在香室,算是亵渎。
这是她的规矩。
月未央严以律己,苛以待人是出了名的,之前有侍姬过来送东西,敲门之下无人应答,便自作主张开了窗子,见月未央专心致志在调香,没有打扰,只把香瓜放在了窗台上,讲道理并没有进去,可这也不行。
香炉浮烟袅袅,她微微皱眉,暗自深嗅只觉味道不对,一丝凉风过怀,才发觉窗开了一扇,上面还摆着几瓣香瓜,颇为恼怒,一气之下推翻了香炉,且命那侍姬吞了香灰,之后水米难进,疼得她生不如死,听说她在夜半暗自啜泣时,流的泪都是血掺着香灰。
血淋淋的前车之鉴,可雪岁阑偏不当回事,眼看着明日就是浴佛节,她还是偷偷溜进了香室,躲在香炉后面,衣裙半挽,兜着杨汤梨脯。
月未央在惹尘台上打坐,四角分别安置了四个香炉,轻烟徐徐,随着她的一呼一吸游来荡去,虽然此刻她双目微闭,但心如明镜,室内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脱她的眼睛。
惹尘台上,她穿了件半透的白衣,只有件半透的白衣,衣领绕着她的香肩过去,左右交叉的结带已经垂到了腰腹,往上到锁骨肩颈再没有遮挡,两侧微微掠起的弧度,若隐若现间藏着什么,看痴了雪岁阑,虽然香室烟雾缭绕,但仍感觉她的每一寸肌骨,都是完美到极致的存在。
如此,反而让人不敢亲近。
雪岁阑几不可查地咽了下口水,收起了梨脯准备偷偷溜走,却被她叫住。
“谁让你进来的?你可知此处是王城禁地!”
雪岁阑咬着下唇,嗫嚅不语,但也不好反驳,当年还说卧鸾池是禁地呢,不还是把人带进去了?
“手里拿的什么?”
既然她都问了,当然要老实交代:“好东西。”
“什么东西?”
连着三问,她都没有睁开眼睛,雪岁阑只当她看不见呢,步步移向惹尘台,将梨脯塞进了她口中。
她猛然惊醒,睁开双眼,目光中满是不可思议。
午后日光渐渐稀薄,可闯进香室时仍被窗棂的格子分成了许多道,温柔地描绘着滚滚香尘的行迹,雪岁阑的侧脸浴在其中,瞳仁也有了几分透明,连睫毛似乎都可以数得清,那样明净,像风不忍吹动的盐湖,竟与云天较起了姿容。
偏她神色懵懂,痴望失神,月未央只当吓到她了,并没有苛责,只是轻轻拿下梨脯,握在掌间,不言其他。
殊不知,她的失神难以启齿,不该站在此处,不该是这样的角度,将透白的衣衫内所有的风景都览尽,竟还贪得无厌地不肯收回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美目流转,品咂着温香软玉,算是各占其一。
倏而,她双膝并拢,伏在月未央身前,侧首往前探了探,轻轻嗅着,问道:“为何熏香的味道不一样?”
四个香炉自然熏的是同一种香,只是月未央身上的味道不一而同罢了。
瞧着她的鼻尖快要碰到自己的脸颊,月未央没有躲,反而贴着她的耳际,笑道:“怕你只识绿云香,不识颈边香,只识粉腮香,不识暖甘香。”
她声音沉敛幽魅,雪岁阑只觉浑身酥麻,带着颤抖的尾音问道:“何为暖甘香?”
月未央不解释,衔住了她的唇,继而探进香舌,没有疾风骤雨的急迫,满是春风化雨的温柔,何为暖甘香,她亲“口”道破。
徐徐缓缓,她似是在等,等她的反应,雪岁阑先是惊愕,后再也来不及思索,身体的记忆帮她还原了昨夜的深情,既熟悉又陌生,既抗拒又迫切,反反复复矛盾着,最后却败给了月未央凌冽又勾魂摄魄的气息,随着她的索取而主动迎合。
相互纠缠间,两人都被窒息的感觉笼罩着,剧烈的起伏让她几近倾倒,无意间滑下了月未央肩上的白衣,那是她熄灯后不曾见过的景色,香,她识得,只是人,没有这样见过。
她的手探进另一侧的白衣之下,指腹跳跃间寻找着最惬意的触感。
吸入鼻端的香,好似能迷魂一样,如梦似幻,竟让她欲罢不能。
月未央食指勾起她的下巴,低眉,浅笑。
枕在她的肩头,额头贴着她颈后细碎的绒发,月未央调度不来深切的呼吸,也顾不得游走的玉手,如何划开了她的衣带。
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断断续续的气息引得雪岁阑心口一阵灼热,而裙 底温柔辗转的暖意,让她几近被窒息的感觉吞噬,所有感受瞬间变得灵敏万分,她咬着唇,感受着月未央纤纤玉指是如何灵巧地翻云覆雨,随意操纵着她徘徊在涌涨和空虚间难以消磨的烈火。
深深浅浅,进退之间,将来未来的快意濒临清醒的界限,终于在她声嘶力竭的沉吟过后,伏在月未央的颈窝垂下了眼眸。
余晖将隐之际,送上了最后的如火通红,染在她们纠缠的玉颈上,满是绯色的迷乱。
凉风渐起,水波不兴。
直到月未央口中被塞了个小食,她才从梦中惊醒。
堕天堰残阳如血,像那日的余晖,却少了几分明媚,也少了让她魂牵梦萦的人。
拿下口中的梨脯,舌尖不沾半边酸甜的味道,她抬头,望着来人。
时方旭蹲坐在她身边,看她意兴阑珊,笑道:“偷懒呢,不赶紧拣骨的话何年何月才能出去?”
她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打着哈欠:“扰了我的清梦,该当何罪?”
时方旭放下竹篮,从中取出了壶江离秋,打开盖子后,掌心往鼻端轻扇了两下,埋怨道:“血腥之气如此浓重,不知酒香可否镇得住。”
刹那间,月未央恍恍惚惚,失神望着他,继而勾起食指,将他俊逸的面容拉到眼前,细细打量。
时方旭掩藏不住的惊慌失措,弱弱问道:“怎、怎么了?”
月未央忽然嗤笑,只轻声道:“没事,好些日子不见,瞧瞧你变样子了没有。”
“我?”他讪笑着,慌乱地倒酒,“我能变成什么样子。”说罢将杯盏推到了月未央面前。
月未央没有急着去接,不急不慢地回道:“你倒是没有变,只是忘了我的样子,堂堂添香侍者尚且不能镇压此处的血腥之气,更何况区区两壶江离秋呢。”说罢,一饮而尽。
时方旭的手微微一顿,似是惊讶,但想来也没错,她虽不常饮酒,可见识过江离秋的味道,怎么会不记得呢,想到此处,也端起了酒杯。
可就在月未央移身过来的时候,他整个人僵住了,锁魂链哗啦的声响挠着耳朵,于他却是钻心的疼!锁链箍着的那两道伤痕,死死将她脚踝缠住,中间一道血肉模糊,边缘的血痂也清晰可见,怕是愈合之后又被磨开,如此反复。
他的手微微颤抖,酒也洒了出来,顺着指缝往下淌:“疼吗?”
月未央自顾自地斟酒,笑了:“我说不疼你信吗?”
他摇了摇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想来你若随月净尊者去了,自不必受这些苦难,从此逍遥快活,多好。”
月未央指尖捏着杯口,转了几下,始终没有抬眼:“我去了逍遥快活不假,但她怎么办?”
“谁?”
“你知道。”
那般张狂的笑意,却藏着天崩地裂的隐忍,于他如泰山压顶,又如利刃剜心。
“值吗?”他朱唇微颤,犹豫之后终于问出了口。
他怕她说不值,有那么几分悔意,应该还在生他的气,更怕她说值,如此深情,他又偿还不起。
月未央只是意味深长地笑着,轻声提点道:“这个问题,你问过。”
时方旭问过,但雪岁阑没有,月未央许是瞧出来了,可没有戳破,在这里陪她做戏。
“是吗?我忘了。”
月未央捏起一片梨脯放进口中,酸甜适宜的味道更验证了她的猜测,久违呀。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佛祖尚且能够割肉喂鹰,我区区凡俗之身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那是佛祖愿意,你呢,是心甘情愿吗?”
她点头,笑意疏朗,看得出来有多心甘情愿。
时方旭低头,不敢去看她的眉眼,带着哽咽的腔调,低声道:“可你本不用如此,如果从一开始就不相识,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添香侍者,也不会为了她深陷淖泥!而她呢,竟还那般不明是非,错怪你,误解你,在你屈身赴死之际,竟还责问你,执笔官算什么东西……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月未央默然,将手搭在他的侧脸,指腹轻划着他眼角的泪痕,温煦笑道:“香至国初逢,从她拉我下象背起,我就再不是高高在上的佛了,佛多苦啊,不如及时行乐快活,深陷淖泥也好,屈身赴死也罢,我从未后悔过。”
他用力咬着唇,渗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直到喉间也尝到些许腥咸,这才开口:“可你当初,为何不解释?”
“解释什么?”月未央撤下手,把玩着酒杯道,“她那样想也好,恨我才能走得干干净净不是吗?省得哭哭啼啼、难舍难离,最后不得不用存思录方才作罢。你是不知道,当年她亲手所书的存思录放在主儿那里,我一页未敢翻看,生怕瞧见个恨我的字眼,我寝食难安。”
“当年,她怎么会恨你?”
“当年,是我拉她进了王城,是我执意让她成佛,自始至终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就连同床共寝的绣榻也是我推她上去的,也不知道,她心里可曾怨过我。”
他摇头:“不曾,不曾,不曾……”
时方旭的这张脸,哭起来很难看,眼泪都被甩到一边,月未央又想笑,又心疼,追问道:“所以,她也是心甘情愿,没有讨厌我,也不曾恨过我?”
他点头,疯狂点头:“没有讨厌你,更不曾恨过你,她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最后几个字泣不成声,但月未央依旧听到了她要的答案,将身凑过去,抱住了他,只坦然而道四个字:
“那便值了。”
熟悉的清香袭来,雪岁阑恍如隔世,将半张脸埋在她的颈间,情愿不再醒来。
可她的身体已经受不住堕天堰的煞气,青紫的斑痕渐渐浮现,像存放已久的尸身,开始僵化腐烂。
五感也越来越混沌,尤其是听觉,好似总能听到阴魂厉鬼在耳畔声嘶力竭地哭喊,想要把她生吞活剥,让她的白骨也沉进阴河。
月未央怎会没有察觉?梳理着她鬓边的碎发,沉稳且坚毅地告诉她:“走的时候,千万别回头。”
直到此刻,她才隐约察觉,或许月未央已经发现了她的真身,竟有些许的恍惚。
月未央道拍着她的背,故作轻松地笑道:“你回去后,帮我劝劝她,让她别那么任性,毕竟我不在,没有人会依着她了,若想自保,只有成佛,成佛才是大道正途,明白吗?”
他点头,又摇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想做的事,又何苦为难她来做?”
月未央笑了:“我不是不想做,是我千年前的业债没有赎清,且等等我,等我拣尽阴河白骨,再荣登佛光大殿,届时,与她一同侍奉在主儿身侧,像之前那样,永沐香火,万世不离,如何?”
她不知该不该答应,看着月未央急迫的眼神,只回道:“我等你。”
这是她唯一能许下的承诺,其他的,不敢答应。
月未央掐着时辰,心下暗叫不妙,推着她走,还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别回头,别回头……
堕天堰确实是个不祥之地,方才只能听到鬼哭狼嚎,现在眼睛居然也能看见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个个张牙舞爪向她扑来,更可怕的是她起身的瞬间才发现双腿已然僵化,连走路都极其困难,更不用说逃离此地了。
月未央也急得满头大汗,脚上缚着锁魂链,灵力尽失,即便心急如焚也不能助她一臂之力。
青紫的斑痕迅速爬上了她的脖颈,别说不让她回头,现在想回头也困难了,像被毒虫噬咬般疼痛,她咬牙摘下了面具,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但也无济于事,从堕天堰上下来时,阴河冰冷的水流中伸出了无数双凄白的鬼手,嶙峋的手背上布满了骇人的青筋,一旦抓住什么就决计不会放开,像疯狗咬死猎物一般,紧紧抓着她的脚踝,将她往阴冷的水里拖去。
月未央扯着她的手,也坚决没有放开,咬着牙势要送她上岸:“千万…别…松手!”
看着她的脸因为用力而涨红,雪岁阑心下触动:“央央,我答应你,如果可以,我会听你的话,乖乖成佛。”
“成不成佛都是后话,先活着吧。”月未央快要坚持不住了。
可她却笑了:“你是不是早就看穿了我的真身?”
月未央点了点头。
“所以方才那些话,也是你要对我讲的?”
月未央牙都快要咬碎了,她却还在纠结这些与性命无关的问题,着实急人。
“那你原谅我了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如此,她心下才完全释然了:“听你如此说,我死而无憾了。”
从香至国回来的路上,她没有半分波澜,没哭过但也没笑过,平静如常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东都后还能和净涂叙旧,谈笑风生,多少有点没心没肺了。
连崖望君都看不下去,原来还想安慰她,后来发现根本没必要,渐渐的跟她的话也少了,所以,无论那些情绪有多可怕,多磨人,她都只能自己承担。
那些积压在心上的悔愧,还有如冰山般融化过后的愤恨,转而成覆水难收的爱意,都那般无力,像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如今,因为月未央的一句话,也可悉数放下了。
但月未央却不这么想,方才听她说死而无憾,吓得她胆寒。
她如今护不了她周全,这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深深的无力感。
眼看着两人的手越拉越松,最后只剩下两根指头顽强地勾缠着,她心急如焚:“别…放…手!”
“央央,我不过尘世历劫而已,这条命丢了就丢了,无甚要紧,你又何苦救我。”
月未央摇头:“别说傻话,时辰快到了。”
“看来此生我与成佛无缘,也不必执着了。”说着就要放开手。
月未央急了,大喊道:“九尾!”
想死,很容易,可当真无牵无挂了?
听到这两个字,雪岁阑的双眼蓦然腾起杀意,求生的欲念油然而生,攀在骷髅骸骨上的手都开始用力,只等月未央再讲下去。
“不瞒你,祝孟桢有天命在身,她的前世是妖使九尾,若你真看过了存思录,该知道她都干了什么,难不成想轻易放过她?生死那般容易的!”
刹那间,不知从何而起的青黑火焰盖过了雪岁阑的杀气,她整个人都被吞没在冲天烈焰中。
看着脚下被火舌舔舐过便成了焦黑的骸骨,月未央余惊未消,暗叫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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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观音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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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间没有按时更新,有负大家的期待,十分抱歉,后面会及时更新,争取早日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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