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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角的残烛已经熄灭,屋外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王舣睁开眼,宣伽昨晚将胳膊压在了他的肩下,硌得他有些难受。他抬起宣伽的手臂放到胸前,伸出食指蹭了蹭他的鼻尖。
宣伽的眼皮微微一颤,王舣飞快缩进被窝,装成熟睡的模样。
他刚躺好,宣伽就醒了过来。
宣伽的鼻尖还有些痒,他看出王舣已经醒了,有些好笑,捏住他的鼻子问:“肚子还疼么?”
“不疼了,”王舣被他捏得换不上气,抬手将他一推,“你再睡会儿?”
“弄醒我又让我睡,先生欺负学生……”宣伽故意嗲声嗲气地说话,把王舣逗得一笑。他抬头给宣伽一个吻,将剩下的话堵回嘴里。
宣伽咽了口唾沫,兴奋地搂住王舣,沿着脸颊缓慢亲吻,用嘴唇与牙齿一点点吮吸、啮咬。他想到了案上的那些诊病器械,里面有几卷止血用的细长棉布,棉布的质地与女子的裹足布十分相似,三寸罗就缠着这样的布?宣伽不知怎么会想起她。王舣也有一双漂亮的脚。他的脚正伸在被子外,十根脚趾轻轻蜷起。
王舣这双脚天生惹人疼爱,五对脚趾雪白匀净,如冰似玉,正适合裹在柔软的棉布下,藏进两只殷红的绣鞋里。淫/色的想象疯狂发酵,宣伽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双柔白的脚,鬼使神差间,拿起了那卷棉布,试探性地握住王舣的左脚,随后仔细抬起一些,伸出左手捏起棉布,缓缓往那只莹白滑腻的脚上缠缚。
王舣别扭地缩起肩,想躲开他的手,却被他推回被中。王舣的脚如同一对脆弱的雏鸟,棉布滑过皮肤,带起丝丝缕缕的痒,他忍不住绷起脚趾,抬腿踢了宣伽一脚:“你做什么?”
“给你裹脚,就快好了……”随着王舣的双脚被棉布紧紧缠绕,宣伽的胸腔内又敲起了锣鼓,“可以了。”他犹豫着,勾了勾自己的衣摆:“先生能不能……蹭蹭那儿……”
王舣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宣伽的意思。宣伽这是把自己当成女人了?他受不了这股缠磨劲,明知故问道:“蹭哪儿?”
宣伽不好意思开口直说,他踌躇一会儿,又厚着脸皮凑上前:“就那儿……”
王舣“噢”了一声,似乎是答应了。他抬起小腿,左脚顺着宣伽的胸口向下滑去。
就在即将碰到那块阴影时,他忽然重重一踩,随即猛缩回腿,转身埋进棉被里。
这一脚没踩走宣伽的欲/念,反而让他浑身一抖,愈加亢奋。他正要起身去拉王舣,里间的木门却噶哒一声,被大夫推了开来。
大夫边走边问:“怎么样?还疼吗?”
王舣赶忙答道:“好多了,辛苦大夫。”
宣伽不情不愿地翻下床,看王舣笑吟吟的,忍不住掐了一把他的胳膊,随后压低声音说:“君子报仇——”
大夫越走越近,他只好做做口型:“……十年不晚。”
***
离开医馆后,王舣带着两名曹吏去了崇溥府上,打算去探视崇以绮,询问昨夜之事。宣伽将他送到崇府门口,独自骑着马回了公廨。
宋恪刚拿到延丰仓的账本,正派书吏一一校对,见宣伽推门而入,便道:“殿下,那两名家仆的供词已放到您的案上,还有那名断舌男子,下官暂时将他收押在了狱中。狱卒说他后半夜饿晕了过去,刚被弄醒,需要现在派人去审吗?”
“可以,”宣伽点头,“幽市案的文书整理好了么?”
“除了延丰仓的部分,其余都完成了,只是……”宋恪昨晚检视了一遍“幽市”案的文书,发现陈述盐商罪愆的部分有所调整,与最初的文书相比,死罪的覆盖面缩小了不少。他问道:“殿下,您有派人修改过文书吗?”
“改过,怎么了?”
“按大梁律令,贩卖私盐且数量达到五十斤以上即为死罪,您将其他盐商所贩数目分摊到陈延桥那儿,有五人因此逃脱了死罪,恐怕不妥。”
宣伽不想宋恪会突然揪住此事。与陈延桥的约定自然不能宣之于众,他解释道:“我与王少尹重审了陈延桥,这是最新的口供。”
宋恪沉默良久,忽然说:“陈延桥的口供也许不能反映出真实状况。盛府尹离职前,府内对各盐商的货品数量进行过调查,数量基本差不离。陈延桥此时翻供,或许另有企图,下官建议殿下以第一份文书为准。”
任职前,宣伽翻看了大量卷宗,对祁京府的判案规律有所了解。说到底,大梁律令只是冠冕堂皇的锦幡,案件具体怎么判,怎么定刑,全由掌事官说了算。只要能在百姓得失与官家利益之间达到平衡,这个案子便算断得“成功”。对官府来说,放过几名盐商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害,宋恪对这点应当心知肚明,却偏偏不肯放过。宣伽道:“这样吧,我让人再审一道?”
宋恪道:“下官派人去审便好,不敢劳烦殿下。”
宣伽皱起眉,宋恪的守正不阿与他父亲宋懋如出一辙,他一时找不出理由拒绝,只好道:“那就有劳宋判官了。”
崇氏女失踪一案再次涉及李元若,他考虑片刻,决定暂时放下手头文书,先带人去审那名断舌男子。
路达正巧坐在一旁整理案卷,宣伽招手叫起他,两人径直往狱中走。
断舌男子被关在一间相对宽阔的牢房中。他端坐于木榻上,见到牢房外的宣伽与路达,神情一变。狱卒将他带出牢房,引他在凳上坐下,他双手发抖,眼中慢慢蓄起泪水。
“名字。”路达拿出一张纸,随手递给他。
他勉力去握那支笔,但右手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使不上力,只得任由毛笔从掌中滑落。宣伽见状,道:“用手指蘸墨。”
他伸出食指,蘸了些墨水,在纸上颤巍巍地写下三个字:
孟元朗
宣伽微微一顿,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他正努力回忆,路达忽然叫道:“你是弹劾魏衍的侍御史孟元朗?”
说到“弹劾魏衍”,宣伽马上想了起来。孟元朗被贬为庶人是去年年末的事。他记得当时孟元朗被贬后似乎是带着家人离开了祁京,现在怎么会到了李元若的手上?
路达让孟元朗写下受伤的原因,孟元朗的手指依旧抖个不停。宣伽一激灵,抬手让狱卒去伙房取些食物,狱卒得令,不一会儿便端着一盘油酥饼跑了回来。
孟元朗果真是饿了,抓起一块饼子往嘴里塞,边大嚼边往纸上写字:
京畿粮仓分布图
宣伽聚精会神地盯着他,孟元朗又写下两个字:
被盗
“盗”字的最后一横落下,孟元朗被油酥饼噎了一口,他捂着嘴连咳几声,复又在纸上写下一个“徐”字。
正当他要动手写下另一个字,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袭来!
孟元朗惨叫一声,猛地倒在桌上。一时间,红黄相间的血液与脑浆相继涌出,屋中炸开浓烈的血腥味。
意外发生的太快,连狱卒也愣在了原地。宣伽抬头望去,发现前方的石墙开着一扇高窗,那支飞箭正是通过高窗进入的屋内。
路达反应过来后,带着狱卒冲出刑狱,追向羽箭飞来的方向。
孟元朗趴在桌上,全身痉挛不已,已然只剩了最后一口气。他死死抠着那张沾满鲜血的白纸,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一个“之”字。
紧接着,他手指一软,彻底断了气。
宣伽没见过死人的场景,他背上渗出冷汗,强自定了定神,转身吩咐狱卒抬走孟元朗的尸身。
案上的白纸已经被鲜血与脑浆浸透。宣伽小心翼翼地揭下,再一次阅读纸上的信息:
京畿粮仓分布图被盗
徐之
京中从未传出粮仓分布图被盗的消息,此事若不假,恐怕将有一大批中书官员被罢免。祁京府的卫士皆出自禁军,安全程度虽比不上皇宫,但也是京师首屈一指的森严之地。
京师百姓将右相魏衍、枢密使解士海、殿前都指挥使蒋淞、内侍省押班太监杜亦、参知政事李元若称作“祁京五虎”。李元若出身商贾之家,进入官场后,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枢密使解士海常收年轻英俊的幕宾,李元若平日流连于烟花行院,举止风流潇洒,机缘巧合下攀上了解士海的大船,又因掇臀捧屁的功夫十分出色,颇受解士海的器重。解士海将他引荐给皇上,皇上笃信黄老之术,一直想在京中修筑一座道宫,以筹办大型道会。李元若奉命敕造乾元道宫,道宫宏大雄伟,气势非凡。圣上每三月便在此举行一次道会,广延黄冠道众讲经论道,成为京师道教界的重要活动。自此,李元若益蒙圣眷,一路青云直上,成为“五虎”中进身最快的一人。
但也因为这点,李元若行事向来傲慢冒进,曾在经会上激怒了皇上,与混迹官场多年、处事深心密虑的魏衍、解士海、蒋淞与杜亦相比,他显是最缺乏深机与决断的一“虎”。他捉到二鲤与崇以绮后,本该立即灭口,却轻任南衙追查至漏泽园。刺客一箭夺去孟元朗的性命,手段狠辣决绝,不似李元若的作风。粮仓分布图被盗,恐怕不仅确有其事,而且还有狠角色在其中协助李元若。
再看“徐之”,这应该是某个人的名字。这个“徐之”与李元若又是什么关系?
宣伽用抹布吸干纸上的血,挑开拴在蹀躞上的算袋,将血纸收入其中。刑狱外已经被军士团团围住,路达气喘吁吁地跑来,道:“回禀殿下,刺客逃进相国寺了!严广法师不肯放士兵进入,非要署里出具批捕文引!”
大梁崇文抑武,军人常被贬为粗蛮之辈,而“好男不当兵”的说法更是风行京中。相国寺是佛法庄严之地,举办万民斋会时才允许士兵卸甲进入寺中。平日军籍人员若要入寺,必须经过层层手续。刺客往这里逃,估计正是看中了这一点。
“都这时候了,还要什么文引!”宣伽抬步往外走,“我去一趟。” 代马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