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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鸾关在南岳关的东北方,如今关口仍握在武威军的手中,只要横鸾关不破,太行山以东的卢图母就无法支援沃多与撒乞买。依大梁目前的军力,要收复华北只能走各个击破的道路。护送部队虽因柴安的鲁莽无能而遭受重创,但为了金银的安全,加之向南支援沃多与撒乞买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心系护送金银返京的卢图母必然不会立刻追击,这便是他们西越横鸾关的时机。
只是兵力不足。三千残兵对上沃多与撒乞买的精兵,不论战力,在士气上就已一败涂地。这几日他与明舒一直想方设法收拢外逃的残兵。除了死在卢图母兵锋下的亡魂,两人大费周章收拢几日,整支队伍仍不足五千人。现在招兵练兵有些太迟,但也不失为最后的办法,只是宣珩拨给柴安的军费只有那么多,更未包含招兵买马这一项。
钱。说穿了都是钱。宣伽想起在岑州郊外遇到陈延桥时的情景。也许那群义军能为他们所用。虽然农民组成的军队质量参差不齐,但至少比他们重新招募士兵进行训练花费的成本要低。意愿是唯一的问题。
最好的结果,义军愿意接受招安。那么接下来军费的问题仍值得考虑。他不想等待宣珩拨付军费。武威军多年来之所以能牢牢守住西北门户,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武威军握有府州与武威的军、政、财三大权,这在大梁独一无二,是前朝皇帝与青唐羌苦战多年留下的经验。青唐羌与大梁议和后,朝中一直有人主张解除府州柴氏与武威明氏的军、政、财三大权,宣简也一度萌生了废除军镇的想法,只因焉陵之战里皇室不得不再度仰仗柴氏与明氏的军队,这件事才被延宕至今。现在看来,被延宕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外敌当前,军队军、财二权不自由,大梁注定惨败而归。焉陵之战已经证实了这一点,解士海谋害明潭也是如此。军费从哪里来?宣伽缓慢地揉着手指。帐内流进浅淡的日光,天开始转亮。他起身吹灭烛火,想了想,派人去叫阿燕。
阿燕进来时,宣伽正伏在案前写信。落下最后一笔,宣伽吹干墨迹,叠好,递给阿燕:“我知道你别有用心,不要自做聪明。这封信你好好送到王少尹手中,不该提的事一个字也不要对外人提,否则不必等皇上动手,我回京后立刻取你狗命。”
阿燕浑身僵硬地接过那封信,低身拜了拜:“谢肃王殿下不杀之恩,奴才明白了。”
在冀州修整一日后,宣伽带着四千多人西度横鸾关,终于赶在六月前抵达南岳关。南岳关已经被撒乞买的军队占领,岑州与锡州两座孤城兀立太行山下,岑州五日前更几乎被撒乞买的部将萧伯南攻下。意外的是,潜伏在榆次城外的四千义军连夜前来救援岑州,岑州被围的危局得以化解,城下虽围有几千残兵,但主将萧伯南总算撤入南岳关以南,不再图谋攻城。数日来萧伯南按兵不动,意在稳固沃多和撒乞买的大后方。
“萧伯南是奚国人,萧氏是奚国两大武将家族之一,和李可问李氏分庭抗礼。他和周梦昌同时投降的靺鞨,算是奚国年少成名的那几个将领里最出众的。”明舒往一处小山坡上走了几步,宣伽跟在他的身后,问:“为什么最出众?”
“萧伯南的第一次胜仗,用一千人消灭了柴经略五千人,当时他只有十八岁。”明舒眺望南岳关,漆黑的靺鞨军队遍布旷野,“如今萧伯南未满二十,撒乞买就派他镇守南岳关,撒乞买眼光毒辣,沃多受重用就是他对兀离提的意见。这个萧伯南或许是另一个军事天才。”
宣伽说:“十八岁就成名,想必有些傲气。”
明舒摇摇头,说:“有没有傲气卑职不了解,但萧伯南比卢图母更残忍却是真的。萧伯南这个人脾性阴狠,攻城后必定下令屠城,没有一座城能例外。云州被攻破时萧伯南派兵火烧知州府,所有男丁女眷的尸体都被挂在城墙上,扒皮碎尸,刚出世的男婴也没放过。云州现已变为一座死城,即使我们能拿回云州,没有个十几年,云州城的人气很难恢复。”
宣伽沉默了一会儿,说:“解岑州之围的这支义军大多来自榆次、锡州和岑州,说句不恰当的话,对靺鞨南侵真正有切肤之痛的是这群人。明防御。”
明舒转头望向宣伽,宣伽继续说:“招安义军,你觉得如何?”
明舒半天没有出声,宣伽心里有了七分判断。宣伽知道在明氏眼里义军和叛军并无二致。明瀚的许多军功就是在剿灭乱民的战场上立下的。明舒对乱民向来没有好感。百姓乱起来比外敌更为可怕。农民被逼上绝路,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绍康元年黄河决堤,淹没农田无数,户部当时为宣简建造乾元道宫的事而焦头烂额,赈粮迟迟未能下放,京西随即爆发民乱,近五万人举起反旗,一路烧杀掳掠。距祁京只剩两百里时,明瀚临时受命前往京西镇压乱民。他到达京西时看到的情形比奚国人南下后的华北更为惨烈。那时明舒跟随明瀚西行,目睹了人间炼狱般的景象,对乱民没有好感,更不要说义军的头领之一曾是个私盐贩子。
宣伽见明舒迟迟不发话,便说:“我审过那个叫陈延桥的私盐贩子,他的确目无朝廷,但能在几个月内爬到义军的顶峰,说明这个人是有些能耐的。明防御,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兵马,四千人说多不多,传闻义军的头子孟存希在榆次西北的关佛岭还有两千人马,如果六千人能编入我军加以训练,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与沃多和撒乞买一战。”
明舒开口,道:“殿下,您习惯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如果义军叛乱,我们的四千人很难镇压那六千人,最后会演变成内斗流血的结果,那时若沃多和撒乞买来袭,一切就不可收拾了。”
“不。”宣伽反驳他,“并非立刻招安。义军缺粮,他们势必要与官府合作,否则不能长久,陈延桥应当明白这点,我去和他谈,保证两方交接不出岔子。明防御,义军也是老百姓,和士兵相比他们不过是拿着锄头犁耙的弱者,在不激怒他们的前提下,他们没有理由要与官府对抗。”
“但……”明舒沉吟许久,慢慢转过了身,说,“这件事得上报朝廷,殿下再等些时日吧。”
宣伽轻轻蹙眉,看着明舒走下山坡,他转身也下坡往营地走。偏禆站在帅帐外等候,宣伽叫住他,说:“替我去办件事。义军首领孟存希的妻儿老小被困在岑州城内,你想办法避开靺鞨人把他们接出来,最晚后天我要见到人。”
偏禆迟疑片刻,应了声是,一拱手离去了。 代马依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