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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问题就在于服部和子前往地下浴场途中，在锅炉房旁边与之擦肩而过的女人。根据和子的供述，那个女人头戴红色头巾，身穿红色横纹毛衣和绿色裙子，外表十分夸张。
外出侦察的刑警汇报，没有找到案发时刻目击到这个女人的证人，七兵卫和警部补之间似乎形成了某种共识。
“可是，村濑小姐。”
警部补继续对被害者经常造访的裁缝教师提问。
“你与山本菊枝小姐关系如此亲密，想必听她说起过更详细的情况吧？”
除了山本菊枝的姓名，她连对方的住址都不太清楚，这让肥胖的警部补感到怀疑。
“是的，我们聊了很多。”
年届四十的村濑妙子说。
“不过我们很注意不去触及彼此的隐私，否则友情无法持续。”
这位裁缝老师提出了令人气愤的理由。
“在某些场合下，这样是当然的。不过，在你们亲密无间的交谈中，应该出现过能够借以推测其周边情况的内容吧？”
“推测？”
村濑带有细纹的双眼闪了一闪。
“我又不是警察，您怎么能指望我推测出什么东西来呢？”
“好吧，那请容我把那个词改为想象。”
肥胖的警部补又有点儿慌了。
总而言之，目前的首要工作是查清被害者身份。为此，他要想办法讨好这位裁缝老师，从她嘴里套出话来。
“打个比方，你听她说过家乡在北海道，既然如此，肯定也听说过她目前住在哪一带吧。”
“刚才不是说了，在涩谷那边啊。”
村濑妙子回答道。
“涩谷这么大，她说过在哪个町吗？”
“不知道，因为我对她的住址不感兴趣，所以只知道这么多。”
“原来如此。那么，她住的是公寓吗？”
“这个嘛……她说是一座私人管理的小公寓，叫什么就不知道了。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去拜访她。”
“那你们平时都怎么联系？如果是电话，您应该知道她的号码吧？”
“没有必要。她来玩的时候直接约好下次的时间就行，就算打电话，也是她打过来。”
“那也就是说，山本小姐曾经多次拜访过您。请问一共有几次呢？”
“具体次数我不记得了，这三个月大约有十次左右吧。”
“十次？那基本上就是十天一次吧？”
“应该是这样。”
“既然她来得这么频繁，两位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吧。”
“刚才我也说了，就因为这样才有奇怪的谣言。她们真不知道在背后说了我多少坏话。”
“你们关系这么好，从我的常识来判断，应该聊了各种事情啊。”
“都是些警察听了肯定觉得没用的话题，比如音乐、电影，还有书，尽是这些。”
“她在这里过夜，是因为您挽留吗？”
“一开始是我挽留，毕竟我们总会聊到很晚，我不忍心让她一个人回那种偏僻的地方。”
“偏僻的地方？”
警部补马上抓住了重点。
“您是说，涩谷也有那样的地方？”
“我不太清楚，是她自己说的。”
“村濑小姐。”
警部补换了个角度切入。
“您也知道，您的朋友遭遇了悲惨的结局，我们现在至少要把她的遗体完好无损地交到其亲人手上。只要有了那间公寓的名称，我们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找到她的亲人。您看呢？”
“真是太可怜了，但我真的提供不了更多信息。”
就在此时，瘦削的七兵卫刑警凑到警部补耳边低语了几句。
警部补点点头，重新看向村濑妙子。
“那可让人为难了。警方可以暂时保管遗体，但她既然是您的密友，不知能否在找到亲人之前，先把遗体安置在您的房间呢？”
他问道。
“你说什么？”
村濑妙子理性的表情顿时崩塌，用力瞪大了眼睛。
“你要把死人放在我房间里？”
“如果能待在您的房间，去世的山本小姐一定也会高兴吧。”
“我拒绝。”
她尖声叫道。
“那怎么行。跟我关系好的是活的山本小姐。我是无关人士啊，警察有权把一个被杀死的人塞给我这个无关人士吗？”
她实在太亢奋，连双肩都在颤抖。
不过，村濑妙子的担心成了多余。
因为又有一个刑警走了进来，报告道：
“监察医务院派车来取遗体了。”
“哦，是嘛。”
肥胖的警部补点点头，对村濑妙子说了一句：“那就请您先回房吧。”
“怎么，对我的问询就这样结束了？”
她一脸得意地看着警部补瞎忙活。
“过后可能还要找您详细询问一番。”
“我随时恭候。”
她挺起胸膛说。
警部补跟七兵卫刑警回到了地下室。
楼梯底端拉上了警戒绳，还有警员在旁边站岗。周围站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监察医务人员正安静地把盖着白布的尸体从浴场里抬出来。警部补让到一边，与七兵卫刑警一起朝遗体低头行礼。
“天亮以后进行解剖。”
跟在担架后面那个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对警部补说。
“劳烦你了。”
站岗的警员解开警戒绳，盖着白布的担架缓缓走上台阶。看热闹的人也都贴在墙边，紧张地看着担架经过。
走到地上，一辆外表貌似救护车的搬运车辆停在路灯之下。
公寓的每一扇窗都有人探头出来张望，无论男士楼还是女士楼都一样。
不一会儿，那辆晦气的车就驶离了公寓门口。窗里的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警部补目送搬运车离开后，又跟七兵卫刑警一同回到了公寓。两人依旧紧绷着神经，因为还有很多问题要问。
他们再度走进管理员办公室，管理员让妻子给两人端来了茶水点心。
“管理员先生，您有这座公寓的房间分配表吗？”
“有的有的，在这儿呢。”
管理员从桌上的账簿中抽出一张夹在厚塑料夹里的纸。
警部补认真查看起来。
村濑妙子住在二楼209房，西侧是洗衣房，东侧是210房，依次数到215房。
这座公寓每层两侧各有八个房间，南侧西角是1号，到8号为止。每层楼结构相同，在二楼就称为20X房，在三楼就称为30X房。
两侧加起来之所以只有十五个房间，是因为201房、301房、401房前面都是洗衣房。楼层厕所则在东侧尽头。
警部补正在查看的区域以村濑妙子的209房为中心，分别是与之相邻的210房和对面的三个房间。本想说对面三间及两侧邻居，只是一侧不凑巧是洗衣房，那里只有楼层共用的洗衣机。
“210房的南恭子小姐是做什么职业的？”
警部补指着表上的一点说。
“南小姐是电影场记。”
“哦，那是对照剧本检查演员台词有没有出错的职业吗？”
警部补知道这个职业。七兵卫刑警则在一旁掏出本子记了下来。
“203房的广田绫子小姐是做什么的？”
“那位房客是化妆品销售。”
“原来如此，最新型的职业啊。202房的村上照子小姐呢？”
“那位在家庭裁判所上班。”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么，201房的细川美奈子小姐呢？”
“那位是某政府机构的接线员。她总吹嘘自己是班长，好像已经在那里工作二十年了。”
“那她有点儿年纪了吧？”
“是，快四十了。”
“很好。”
警部补与七兵卫刑警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先请正对209房的202房住户，也就是在家庭裁判所工作的村上照子过来问话。
“你小心点儿，要是动静闹得太大可不得了。”
警部补着重提醒他这里是一群女人居住的世界。
“是，明白了。”
“我先问个问题，村上小姐这人感觉怎么样？”
“这个嘛，她年龄大约三十五岁，好像不怎么与人来往。平时碰到我也只是点点头，不怎么说话。”
“家庭裁判所下班应该很早吧？”
“她好像每天都七点钟准时回到公寓。”
“可以了，请去吧。”
警部补催促管理人去叫她过来。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
村上照子推了推小脸上的大眼镜，回答了警部补的问题。她看起来十分冷静。
“就算对面是209房的村濑妙子小姐，我也不可能对半夜悄悄来找她的客人有什么了解啊。”
“哦，您说悄悄来访，这是怎么回事？”
警部补搓着手问。
“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吧。在浴场被杀的女人平时都在公寓的人睡熟之后才来。听脚步声就知道了。那个人走到209房门口，也不敲门，房门就‘吱’地打开了。那肯定是村濑小姐一直等着她来访吧。”
“原来如此。您仔细观察过这位山本菊枝小姐，也就是村濑小姐口中的那位访客吗？”
“有一回我洗澡时间比较晚，上楼时在走廊碰到她了。可是，那个人一见到我，就躲到暗处，也就是走廊顶灯照不到的地方去了。我觉得她可怜，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直接回房了。我从未见过这么紧张胆小的访客。”
“于是你就产生了奇怪的想象，是吧？”
警部补面不改色地说。出于职业，他不能流露出“男性”的感情。
“没错，您已经听说了吗？”
“不，只是听人提起过一下。”
“那个传言很多人都知道。你想啊，那个人的态度也好，每次都过夜的行动也好，让人如何不往那方面想呢。”
“过夜的第二天怎么样？”
“也是一大早就离开了村濑小姐的房间。对了，应该六点前就走了。公寓里的人基本都要七点才陆续起床，所以没人见过她早上回去。”
“那么，您是听过她的脚步声，不，是高跟鞋或什么鞋的声音啦？”
“中跟鞋。”
村上照子订正道。
“是的，我这人比较神经质，一点儿很小的声音就会惊醒。”
“你因为这件事跟村濑妙子小姐商量过吗？”
“那怎么可能。就是因为有这种事，我才更开不了口呀。而且，我不是在家庭裁判所工作嘛。那里每天都能看到各种家庭内部的矛盾，可以说是人生的缩影吧。我上班时已经看够了人情冷暖，回到房间里就再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了。也因为这样，我屋里就算有电视机也不怎么开，只会在直播音乐会的时候打开一下。唱片是我唯一的乐趣。”
“原来如此，您的心情我很理解……对了，请问您今晚早些时候听见村濑妙子小姐那边传来脚步声了吗？”
“是的，听见了。”
她明确回答道。
“请问是几点左右呢？”
“这个嘛，应该是十点二十分左右。我还听见脚步声直接从门口返回了楼梯。她一定是看到门上的小窗没透出亮光，知道村濑小姐不在，就离开了。”
“原来如此。”
如此一来，应该是来访者发现村濑妙子不在，决定到地下室的浴场洗澡打发时间，等她回来吧。可是，她自己带了浴巾过来吗？假设如此，一个这么小心谨慎的女人，为何会突然想到以前从未进过的浴场去呢。
那一时刻，村濑妙子拥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据。
“对了，请问那个奇怪的传闻，也就是村濑小姐与女房客是同性恋关系这件事，是谁提出来的？”
警部补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哪个人先提出来，不知不觉就有了这个说法。”
“不过，传言应该来自村濑小姐居住的209房附近的房间吧，毕竟那里更容易发现蛛丝马迹。”
“哦？”
村上照子盯着警部补。
“您这是想说，我制造了那个传闻吗？因为我的房间正对村濑小姐的房间，所以是我先猜测到了她们的关系吗？” 高台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