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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的云光殿比往常还要安静。御驾到了门口，刘彻由杨得意扶着，亲自叩门。

　　不大一会儿，就听见大门“吱呀”一声，一个小内侍探出脑袋来，然后一下子清醒了，把门打开跪在雪地里。

　　刘彻走进去，风呼呼地吹，素纱糊着的灯笼挡不住这么大的风，不多时就灭了。刘彻往阿娇的寝殿去，一步一步走过去，发现殿内还亮着灯。

　　“吱呀”一声，推开门。

　　“谁呀？”棉凫的声音响起。

　　刘彻不说话，也没人敢应声。

　　“怎么了？”阿娇低低地声音响起。

　　“我去看看，南客看着娘娘。”细细的脚步声传了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刘彻突然转身走了出去。棉凫不解地看着皇帝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把门关上。

　　阿娇裹起被子坐起来，问道：“怎么了？是谁？”

　　“是陛下!”棉凫小心地看着阿娇的脸色，生怕主子伤心。

　　“娘娘……陛下怎么不进来呢？唉~”棉凫哀声叹气。

　　阿娇笑了笑，道：“没什么，你呀别担心，这几天……陛下都不会过来的。”

　　“为什么？怎么说……娘娘才小产，陛下怎么能不来看看呢？”棉凫和南客扶着阿娇躺下，又把厚重的帘幔合起来。

　　阿娇笑了两声，没再开口。就冲她刚刚的一番话，刘彻只怕恼怒得很，这几日，没脸再过来的。

　　她只是把刘彻一直遮掩的好好的脸面撕扯开了说，偏偏刘彻就是受不了，明明也不是什么深情的人，却受不了别人说他薄情寡幸，简直有病!

　　阿娇愤愤地想着，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她是想把颜徵带去长门宫，等她平安生产了再回来，可是——怎么把颜徵带走呢？

　　阿娇心里越发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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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方便造纸，刘彻特意在霸陵附近起了一座造纸坊，设采纸令一职，令林皋担任，又嘉为侍中。

　　这些日子，林皋先去官府领了自己的新得的“良籍”，然后好好辞了陈家，带着老爹老娘和媳妇孩子，一并搬到了造纸坊旁边。

　　林皋四处转了转，才发现这里居然离那座传说中的“长门宫”不远，不过几里路。

　　看着上窜下跳带着一伙民夫将各种草木树叶分类的陈选，林皋不是很理解为什么宫里那位陈娘娘要巴巴地去找皇帝，为这位昭平君在他手底下谋一个小差事。

　　虽然这个新设的采纸令是个六百石的不大不小的官，但是在林皋看来，这些世族亲贵应该不放在眼里，更何况陈选只是个采纸丞，秩不过四百石，估计一年的俸禄不够他一天挥霍的。

　　造纸坊有一令四丞六尉，除了陈选，林皋都不认得。偏偏陈娘娘私下来了信，让他不必忌讳，该怎么使唤陈选就怎么使唤，若是钱不够了，就去找皇帝和陈选哭穷。

　　于是乎，林皋上任第一天，先攥着皇帝的书信，同陈选哭了一场，然后昭平君就拍着他的肩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寻了几十个工匠，风风火火地把造纸坊的官属和工坊建了起来。

　　“林皋，林皋!出事了!!!”陈选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林采纸令笑眯眯地迎着财神爷走过去，问道：“怎么了？”

　　“宫里出事了!我刚刚拿到母亲和夷安的信说，宫里陈娘娘的皇嗣没有了!”陈选擦了一把刚刚跑出来的汗，把手里攥着的竹简递了上去。

　　自己这个采纸丞的小官职是陈娘娘特意去皇帝跟前求的，虽然自己瞧不上这种小官小吏，母亲和夷安也瞧不上，但是夷安还是觉得应该来赴职，母亲也说不能违逆皇帝舅舅的意思。

　　于是，他来了!来了才发现，这个姓林的采纸令穷得很，事事都来求他，从请工匠建屋舍到请民夫到山间野地里采集草木，他都得供着自己，陈选也就没有那么排斥这个四百石且屈居人下的小官职了。

　　“什么？!!!”林皋大惊，仔仔细细看了竹简，不由地觉得这一波三折的，未免太戏剧化了吧，难不成是陈娘娘听了他的话主动把孩子打了顺便博了皇帝的同情还几乎把未来的李夫人“废了”!

　　看了好几遍，林皋才摆出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说道：“这不是我们可以讨论的事情啊!”

　　陈选挠挠头，道：“可是……这个陈娘娘帮过我，还给我求了官职，她这也太可怜了吧!”

　　林皋也疑惑陈娘娘为什么这么帮这个陈选，但是本着对自己合伙人的信任，他还是道：“昭平君如果关心陈娘娘，为什么不让长公主和夷安公主前去宫里探望探望，顺便送些礼物慰问呢？”

　　陈选一拍手，深以为然，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回信。”陈家别的不多，就是钱多，就让母亲和淳儿多给陈娘娘送点东西，全当感谢了。

　　不多时，就有人骑着马将陈选在林皋指导下回的信快马送回长安。

　　隆虑和夷安这对婆媳虽然说不上关系恶劣，但是平日里也不是很亲近，再加上不久前在上林苑的一出祸事，刘玘心中有怨，所以儿子上任搬去霸陵后，自个儿就一个人回了隆虑公主府。

　　夷安更是懒得在昭平君府和陈选的妾侍们面对面杵着，于是也潇潇洒洒回了自己的公主府。如果不是乍闻陈娘娘小产，她都不会上隆虑公主府的门。

　　霸陵造纸坊快马回了信，夷安看过之后，好歹是二次上了婆母的门。隆虑对这个让弟弟不顾宫中规矩认下肚中孩子的陈娘娘颇有些兴趣。

　　于是婆媳两个按下旧事，仔仔细细挑选了不少礼物，一同入了宫。

　　先是按着规矩去椒房殿，同卫皇后感慨了几句，两人才转身往云光殿去。

　　阿娇此时正窝在床上和颜徵说话，颜徵不知道阿娇小产为假，又因为自己有孕，不大一会儿就由人及己哭红了眼睛。

　　殿内一群人围着她劝，让她珍重自身。阿娇哭笑不得，只能也跟着哄一哄。

　　刘玘、刘淳两人被宫人引进殿内，看见的就是阿娇拉着颜徵的手、给她擦眼泪的情形。

　　见人进来，颜徵连忙起身。刘玘径直走到阿娇身边坐下，觉得自己竟然恍恍惚惚还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不免也是伤怀，叹道：“你也是可怜，好好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阿娇诧异刘玘居然带着刘淳专门进宫来看自己，只能继续打起精神与她说话。听说到现在刘彻还没有来过云光殿，刘玘更加不解了。

　　听说陛下的赏赐是流水一样进了云光殿，可是怎么不见探望呢？刘玘暗自思索，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待到晚膳时分，婆媳两个才告辞了。

　　出了云光殿，二人脚步一转，去了温室殿。

　　杨得意揉了揉眼睛，放轻脚步到了刘彻身边，道：“陛下，该用晚膳了。”今日陛下就早起的时候吃了点东西，中午只喝了一碗粥，搁平日里，该是早饿了。

　　刘彻闻言放下手里的公文，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抬起头。冬季白日短，这个时辰屋里外面已经是灰蒙蒙一片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空瘪瘪的，心里却不怎么觉得饿。“传膳吧!”刘彻起身，却是一个踉跄，只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杨得意连忙扶着。挪动几步，刘彻脑袋都晕乎乎的，胸口像是憋了一股子浊气，难受得很。

　　“呕!”

　　皇帝干呕起来。杨得意大惊，连忙唤宫人进来，又嘱咐人去传太医令。

　　刘玘看着温室殿进进出出的人，连忙扯住一个宫女问道：“这是怎么了？”

　　那宫人镇定了心神，恭恭敬敬行了礼，道：“陛下不舒服，杨大人正差人去请太医令呢。”话音未落，这对公主婆媳已经快步往里面走了去。

　　刘彻呕了半天，东西没呕出来，倒是把眼泪给逼了出来，杨得意小心翼翼地拿着帕子给皇帝擦拭嘴巴，就看见两位公主走了进来。

　　刘玘顾不得行礼，就走到刘彻身边一把把他扶着，落下泪来：“陛下这是怎么了？”

　　刘彻捂着帕子又呕了两下，才略略抬眼，看清楚来人：“姐姐怎么带着夷安进宫了？”

　　刘淳上前走到另一边一下一下给皇帝顺着气，道：“本来是听说陈娘娘……小产了。我和母亲想着之前她也是帮过咱们家，所以特地来看看，没成想……父皇你这是？”

　　刘彻又灌了几口温水，吐了一大口浊气，才感觉不那么恶心了，道：“没什么!你们的确该去看看……看看也好……她，还好吗？”

　　刘玘微微拧起眉，道：“还在床上躺着呢，我听说陛下没去探望，还以为……原来是陛下也病了。”

　　刘彻无力地靠着凭几，道：“我也想去看她，可是姐姐你不知道……她……唉!”说着只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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