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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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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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嘉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头发都白了,还没完成攻略任务,然后, 被困死在这个世界里。
梦境过于吓人, 岳清嘉打梦里惊醒,却发现,自己身边的病号不见了。
怎么回事?去嘘嘘了?
等了一会儿, 还不见人回来。
搞什么?上大号便秘了吗?还是拉X拉断气了?
岳清嘉坐了起来。
这山洞外面黑黢黢的, 看起来, 像是要把人给生吞了一样。
这种时候,要有个伴还好, 一个人孤零零的, 总忍不住胡思乱想,搅得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稳,弄得岳清嘉总有错觉,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危险在逼近似的。
岳清嘉眼皮狂跳,几坐几躺间,各种恐怖片的场景都想起来了, 感觉哪里都是人,被自己脑子里那些片段给吓得毛骨悚然。
要不…去陪他拉?给他加加油鼓鼓劲,自己也没这么害怕。
穿好鞋后,岳清嘉扒着洞口,探头探脑地分辨了下方向,她眼尖地看到, 洞外左边的方向有微弱的火光, 好像…是有人在打着火折子?
娘的, 早知道他有这玩意儿, 昨天就该扒光了彻底搜身的,犯不着她费老鼻子劲去点火。
夜风泛凉,岳清嘉裹着那宽大的、带着淡淡药味的紫袍,往火光处走了过去。
往那边走了几步,又隐隐听到有人声在交谈,好像…不止他一个人?
偷听的事儿干多了,疑惑从生的岳清嘉熟练地摒住呼吸,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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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木之侧,祝金正急急地劝着:“主子,您还是早些回罢,您伤得不轻,还得尽早医治才是。”
“不急,再拖两日亦无妨。”
康子晋问:“你方才说,那萧氏女招供了?”
祝金点头:“那毒妇松口了,果然,人都是七皇子派的。她与七皇子私下有约定,若她帮七皇子掳到彭侧妃,那七皇子便帮她寻到生母、帮她脱离刘府,且予她大笔钱财,将她母女二人妥善安置。”
康子晋遂沉吟道:“下午时,你方说她颇为硬骨,这会儿,就逼问出了结果,莫非…是致弟亲自去审了那萧氏女?”
祝金道是:“主子所猜不差,确是二皇子亲自去审了人。二皇子先是自萧侧妃那处得知,萧绵生母柴氏被发卖,便立即着人去寻,待寻得后,便提着那柴氏去审萧绵,萧绵那毒妇先时还咬死,非说与岳小姐彭侧妃是巧合遇见,还拿自己婆母出来佐证,说自己并不知情…待见了其生母柴氏,又闻二皇子要处置其母,才道出了背后实情。”
想起梁致,祝金后怕道:“那七皇子果然一直觊觎彭侧妃,幸好咱们及时把人给救下了,不然,二皇子怕是要急疯了。”
康子晋微微皱起眉心:“知了梁旻的心思,致弟…是何等反应?”
祝金照实道:“彭侧妃此番受了极大惊吓,陷入数日昏迷之中,一直未醒,二皇子审过人后,便一直陪着她,属下来前,倒没听说有何动静。”
说到动静,康子晋耳尖一动,敏锐地捕捉到灌木从后,有人倒吸了一口气。
他心跳陡然滞了下,蓦地生出股不好的预感来。
只是,还没等康子晋转身,那灌木从后,就走出个已经发了傻的岳清嘉来。
她两眼发僵,定定地看着他,半晌,眨了下眼,却是转向祝金:“你刚才说,掳我表姐的人,是七皇子派的?七皇子一直觊觎我表姐?”
“这…”
祝金不好答话,用眼神去询问自家主子。
见状,岳清嘉也把目光投回康子晋身上:“你没有失忆?你在耍我。”
最后那几个字,是笃定的语气。
辨出那眼底有怒意翻滚,康子晋懊悔无及,想要说些什么,对方却又发问了:“我问你,你喜不喜欢我表姐?”
这话,祝金能答。
祝金的愕然不低于康子晋,他怕其中是有什么误会,连忙替自己主了澄清道:“岳小姐这是哪里来的话?主子从未对彭姑娘有过别样心思啊?我可指天发誓的!”
岳清嘉人都没了。
我敲?
所以她打从一开始,就撩错了人?
所以博安侯这逼,就是个无足轻重的男N?
当了这么久的舔狗,她妥妥的,舔错人了?
岳清嘉:我不气,我装的。
娘的,毁灭吧!
她回过神来,狠狠地对康子晋竖了个中指,转身就走,还不是回山洞的方向。
康子晋把人给拽住:“你去何处?”
岳清嘉破口大骂:“关你什么事?死骗子!”
被骂骗子,偏偏康子晋还确实理亏,可这黑灯瞎火的崖底山间,他断然不可能就这么放她走。
把人给拽回来,康子晋无奈道:“好了,先别闹了。”
岳清嘉拳打脚踢、泼气十足:“你放开我,滚犊子!”
被闹得脑仁发胀,康子晋严肃冷厉:“再不好好说话,我便不客气了。”
“你不客气?我特么还想把你给恏秃了呢,夺笋啊你这人,骗得我好惨!”
岳清嘉气得牙痒痒,见他还不肯放手,红着眼就冲他那只拽着自己的手一口咬了下去。
“哎——岳小姐,你怎么还咬人啊?”
祝金急忙要去护主,却被自己主子给伸手挡住。
中衣单薄,岳清嘉又咬得狠了些,才几息,嘴里头已经开始尝到些许血腥味了。
等岳清嘉松了口,康子晋的右臂之上,留下了两排微微渗血的牙印。
康子晋盯着咬自己的人,倒还能不急不缓地问:“消气了?”
小姑娘怒目圆睁,像被踩了尾后无比愤怒的狸猫儿:“消你姥姥的气啊,你浪费老娘几个月的青春,欺骗我一个无知少女,你还是人吗?”
“几个月?”
康子晋一双眼浓漆深邃:“我确实未失忆,骗你,是我有错在先。只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从昨日到现在,也不过一日有余罢了?”
反应这么大,康子晋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可到底哪处不对,他却也摸不着什么头绪。
他目带探究:“方才,为何要问我那句话?”
岳清嘉木着脸,把外袍甩到康子晋身上:“我要回去。”
自然是要回的,只是这样的态度、如此大的反应,再加上那句莫名其妙的质问,康子晋很难不生疑。
在过去单独相处的这十几个时辰里,她也不是没冲自己甩过脸,但那是以‘悍妻’的身份,向素来宠溺自己的‘丈夫’发脾气,勉强,也算得上是爱侣间的情趣,可现下这样,当真,只是因为自己佯装失忆而惹得她恼羞成怒?
借着微弱的火光,康子晋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究竟来。
山间的夜风总是一阵一阵的,有冷风扫过,眼前人打了个寒颤。
“披着,不许脱。”
可眼前人摆明是仍在气怒中的,立即就脱了砸回来,还气鼓鼓地:“谁稀罕你的衣服,自个儿穿吧您嘞!”
“……”
要搁以前,康子晋的火早就搂不住了,可此刻,他那脾气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眼见自己主子接连吃瘪,祝金先愤愤不平了:“岳小姐,不带你这样儿的,我们主子为了救你,都伤成这样了,你不感恩就算了,还任性打骂起来了,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呢?”
康子晋斥责道:“还不闭嘴。”
“属下也是说实话,总归不能仗着您喜欢她,就这样欺负您罢?”
彻底闭嘴之前,祝金挣扎着,再说了这么一句,又偷偷拿眼去瞪岳清嘉。
岳清嘉冷静下来,深深地呼吸了一下,尽量平心静气:“刚才是我激动了,对不起。”
这一道歉,康子晋心间的异样感与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了。
他看了岳清嘉一眼:“先回山洞内罢,等明日天亮了再回,也不迟。”
二人目光对上,他淡声道:“你且瞧瞧祝金。”
祝金穿着的夜行衣上,有不少被刮破的地方,两条裤管上还尽是大小片的泥泞,这夜间的荒路,确实不好走。
康子晋态度强硬地,把外袍披在岳清嘉身上,按住她想要扭开的身子,慢吞吞道:“再敢脱一个,明日,就不回了。”
至此,祝金回去安排马车接应,而岳清嘉和康子晋,则回了洞内。
这夜,二人再没搭过一句话。
康子晋头疼得很,一颗心被搅得混乱至极,他漠不作声地,反复推想着岳清嘉方才种种异样反应。
可饶是他这么一个洞若观火的人,这回,却怎么着,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而岳清嘉则真心觉得自己自己智商感人,简直是人间废料、蠢得见者落泪。
可剧情,都、都已经进展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再让她去攻略那位真.巧取豪夺、手段毫无下限的七皇子,她不如好好思考一下,哪根绳上吊好用呢?
就这么心思各异地坐了一晚,第二日晨光熹微之际,接应的马车就来了,二人上了马车,又是一路无话地到了岳府。
虽然早有人来报过信,但见到女儿完好归来的钟氏还是喜极而泣,提了好几天的心,终于可以踏实落地。
岳憬也特意请了朝假,引颈而盼,等着失踪了好几日、不知下落的女儿被送回府。
现下,见女儿好端端地被博安侯送回来,而博安侯不止满脸疲意、脸色隐隐发白,且额上还有敞着绽开的伤口。
这人,在生死攸关之际,拼死救下自己女儿,还派手下人,救回了自己那外甥女…
一时间,多种滋味齐齐聚在岳憬心头,他哑言半晌,还是长叹一声,上前去,诚恳地作礼道谢:“多谢侯爷救了嘉嘉,侯爷多次施以援手,委实,是对我岳府有大恩德了。”
康子晋自然禀手还礼道:“岳大人,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侯爷这伤…”
“小伤罢了,岳大人无需担心,本侯先告辞了。”
岳清嘉被钟氏领着过来,道了一声谢。
康子晋盯了她两瞬,眼皮一跳。
客气,是真的极其客气,而就在前日,她还绞尽脑汁的编故事,在费尽心思,想要与他单独相处。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是姑娘同情郎耍小性子那样的作态,而是…似乎真的转背,就不把自己当回事儿。
所以…他往前那些直觉,统统都是准的,她压根,就没有真心爱慕过自己?
可往前,他尚能想出一个姑娘家贪恋权贵的理由来,这眼下,却是为何?
他无从得知。
*
回侯府的路上,栖桐劝康子晋:“主子,您几天没好好歇息了,不如先回府,让府医诊视一番,给您处理下身上的伤,再去小憩一会儿?”
得了应许,栖桐撩帘,坐到马车外头。
祝金边赶车边发牢骚:“那岳小姐委实太不像话了,枉我先前,还在主子跟前替她说好话来着,原来她是这样虚情假意、薄情寡幸的女子。”
栖桐斜着眼瞥他:“怪不得你挨骂,你这榆木脑袋可真真傻。主子要是没动心,你爱怎么说她骂她都没事,可眼下这情况,容得了咱们开口么?”
“得得得,就你聪明,就你会见风使舵。”
祝金瓮声瓮气地:“我这不是气不过,才说这些么,你瞧主子那落寞样儿。”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祝金陡然想起些什么来,他迟疑几息,再开口道:“我听说有些女子,把男子当猎物当玩物,追到手得到心后,就会无情抛弃…咱们主子这颗铁树,好不容易给她诱开花了,她又这样的态度,你说,她不会是把咱们主子当猎物了罢?”
栖桐晃晃头:“你问我,我问谁去?总之这事儿蹊跷得很,唉,我瞧着咱们主子啊,可有得伤神喽。”
*
几日后,七皇子府。
花草繁茂的庭院,绿意稠密。
听了近侍的禀报,敞亭中的梁旻,指腹间捏了枚黑亮的棋子,眼中泄出一缕诡谲的笑意:“这便要到了?时辰刚好,那便好生准备准备,迎一迎,我那二皇兄罢。”
片刻后,面色铁青的梁致在下人引步下,入了庭院中。
梁旻起身振振衣袍,还待揖首作礼,得到的回应,却是面门挨了一记重拳。
下人们顿时慌成一团,梁旻被打得脚下生了趔趄,他用大拇指轻轻刮了下嘴角的血迹,脸上仍旧笑道:“闻得二皇兄造访,旻,好生相迎,却不知二皇兄为何一见面,便对旻大打出手?”
梁致紧捏着拳,怒意滔天地质问:“月儿是你皇嫂,你可有廉耻心?”
梁旻不以为意,还纠起梁致话中的错来:“皇嫂?周如清才是皇嫂,她一个侧妃,不过,算二皇兄的妾罢了,二皇兄怎这样糊涂,要是被朝臣给听见了,说不定,要参二皇兄一个妻妾不分?”
梁旻的眼中笑意盎然:“既是妾,那便与玩物无二,我观她皮相不差,性情也甚是温和顺意,有心想向皇兄讨来宠爱一番,可又怕皇兄舍不下面子,这想来想去,还是我自去把人给请来,不叫皇兄为难…皇兄这样生气,可是我想岔了?当初,应当直接问皇兄讨要,皇兄是否,并不会拒绝?”
这样赤.裸.裸的挑衅,梁致如何忍得?
他揪着梁旻的衣领,再挥了一拳过去:“闭嘴,你个下作东西,果真是厚颜无耻!”
梁旻不躲不避,生接了他的拳头,还不怒反笑,凑近了些,低声道:“皇兄大抵不知,我可比你早识得她,若论先来后到,那也是我排在你前头的,皇兄抢了我的人在先,我不过,是想把人给带回来罢了,皇兄因何要生气?”
“胡言乱语的嚣狂贼子,我与月儿情投意合,她已是我的妻,岂容你无耻觊觎?”
听到情投意合几个字时,梁旻眼神微变,但很快便恢复了面色,微微扬了下眉:“哦,不容我觊觎,这也无妨,总归往后,我定会光明正大的拥有她,我可以再等。”
话这样露骨,梁致如何还不知晓梁旻在暗指些什么,他把人往后一搡,冷笑道:“你倒是有信心,只可惜,你不过一跳梁小丑罢了,你真以为,你和我有得争?”
梁旻站定,眼中满是嘲意:“何需是我以为?事实摆在眼前,孰胜孰负仍未知晓。二皇兄莫不是以为,靠你的嫡出身份、你那位愚不可及的皇后母亲,便能夺得那位?”
他唇间掠过狂妄的笑:“父皇的心,可是向着我这处的呢。追谥虽未成功,但并不妨碍父皇偏宠于我,那储君之位,定是我的。二皇兄若识相,不如回去后,便将彭慈月献予我,往后行事,我也会顾及二皇兄,最起码,会留二皇兄你一条性命,如何?”
梁旻被打得转了向,他扑倒在石几上,桌面原本摆着的、黑白两色的棋子,被他的广袖带得哗啦啦落洒一地。
雨点般频密的拳头落在梁旻的身上,梁致一边挥臂,一边喝斥:“这般肆言如狂,你可知晓你在说什么?”
梁旻轻喘着回道:“怎么?我的肺腑之言,不合二皇兄的意?”
梁致眉眼凛然,只要一想到彭慈月昏迷不醒、噩梦连连且胡言乱语的模样,心间就涌起无限怒火。
兄弟二人彻底撕破脸面,梁致一拳又一拳地挥下,而梁旻却并不还手,任由他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脸上,而嘴里还不停地讥笑着梁致,或是辱骂宋皇后,或是几番提及彭慈月。
又是一臂落在梁旻身上,梁致的指间都沾上了血迹,这时,廊下远远地传来一声暴喝:“混账东西!给朕住手!”
宫侍急忙小跑上前,拉开了梁致。
明元帝愤恼不已,疾步上前,连看也不看梁致一眼,头一时间,先去查看梁旻的伤势。
梁旻伤势委实不算轻的,眼眶青紫、唇角溢血,还不停咳嗽,整个人虚弱至极,足以见得梁致下手之狠厉。
明元帝气得浑身打颤,他瞪视着梁致:“到底是因为何事,竟能让你对旻儿下如此重的手?你可是他兄长!”
梁致亦是冷声:“父皇怎么不问问,他做了何等好事?”
梁旻被近侍扶起,他声音低哑,还未开口,便狠狠地咳了几声:“实在不知,是何处开罪了二皇兄,惹得二皇兄这般气怒,一来,便对旻挥拳相向…”
他捂着胸口,喘了几口气,再道:“虽不知是何事,但若二皇兄觉得是旻有错,旻,向二皇兄道歉便是。”
梁致盯着梁旻:“堂堂男子汉,敢做为何不敢当?你何必这般作派?”
这会儿,梁旻身边的近侍低声畏畏缩缩地开口了:“禀陛下,是二殿下府里的彭侧妃前几日被人掳了,听说、听说是另一位萧侧妃之妹所行的事,那妇人不知为何,竟胡乱攀咬到七殿下身上来,说是七殿下指使的,可、可这事儿,确实与七殿下无关啊,还请陛下明鉴。”
明元帝两眼微眯,想了好一会儿:“彭氏,是博安侯府认的那个义女?”
近侍答道:“回陛下,正是。”
明元帝转向梁致:“想来,是后院女子拈酸吃醋闹的事罢了,你内院不静,听了他人几句诬言蔑语,便查也不查,就把这些懊糟事儿怪到旻儿头上来?如此,将你那萧姓侧妃给关进宗人府去,你府上那几个,都不是什么省事儿的,你再不好好约束,小心往后酿成大祸!”
梁致手指梁旻,不可置信地望着明元帝:“父皇如何知晓是诬言蔑语,人是儿臣亲自审的,方才,他明明也认了的,只是见父皇来了,才开始这般虚假作态!”
明元帝皱起眉头:“放肆,你乱闯旻儿府邸,将他伤成这样,还敢当着朕的面诋毁他?人皆称你行之有纲、品性方正,你的纲你的德呢?都去哪里了?”
被不分清红皂白地重口训斥,梁致一时愕然,脑子里像空了一样,好半晌哑口无言。
明元帝见他满目颓然,便也叹了一口气,吩咐宫侍:“带旻儿下去,先让府医给瞧瞧,再去宫里宣太医来。”
虽是让人给梁旻处理伤势,但明元帝此举,也明显是有话要单独与梁致说。
须臾,庭院中,只剩下父子二人。
梁致这才注意到,明元帝穿的,是一身便服,而这春意深深的庭院中,石几上方才摆着的棋子,以及旁边备着的、鲜亮的瓜果糕点,明显,是有人早便约好在此对弈、赏景。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那府邸落成后,除了与周如清成婚当日,尔后至今,他这位父皇,再未有去过。
梁致神色微晃,他堪堪意识到,方才的事,好似自己不管怎么说,父皇都不会信。
又或者,这当中的真与假,父皇他,并不在意。
梁致垂在身侧的两手收紧了些,他再度直视明元帝:“若是儿臣能拿出足够的证据,指明掳人之事,确是七皇弟所为,父皇,又当如何?”
明元帝沉声:“致儿,旻儿与你不同,他自小流落民间,受尽苦楚,你…便当此事没有发生过罢。”
梁致重重地怔住,他眼含重惑:“父皇…已知此事?”
明元帝不语。
梁致的心思立时翻转万千,他咬牙:“所以,父皇已知此事,却仍旧要维护他?”
明元帝撇过头去:“致儿,不过一女子罢了,如何值得你为此,与旻儿大动干戈?”
心中那鼓着勇气提起的卑微希望终于塞绝,梁致如坠寒窖,整个人像离了魂一般。
神昏意乱间,梁致喃声:“父皇将人挥退,可是有话要与儿臣说?”
明元帝沉默地捏了捏眉心,还是借机说出了藏在心里的打算:“致儿,你自小长于宫阙,得到的,比旻儿多了不知多少,那储君之位,便不要与他争了。”
失望压顶,人的承受力却也骤然提高了许多。
梁致听了这话,回过神后,反而扯开唇笑了起来:“敢问父皇,七皇弟腹内草莽、行事无纲,如何做得了治世之人?他可知如何布政施教?可懂得怎样整饬纲纪、抚定内外?父皇当这天下,是儿戏不成?”
这话,明元帝是认的。
曾经身为皇子的他,自六岁起,便未有晏起之日,在太学进读中寒暑无间,读书不缀。
经史策论、骑射书画,均需学悟,而这些,他那个生长于民间的七子,自然是没有经历过的,若以才干、性情、学识来论,自己这个二子,无疑是最适合的人选。
而他那个七子,虽性情之上,有些…偏执无常,但,他亦能理解,且在他看来,也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明元帝斟酌了下,答起梁致道:“而今海内晏然,做个明白晓畅的守土之君,不过循常习故罢了,旻儿,应当无甚问题。而你有高才逸度,正好,给他当个辅臣,助他统掌朝政、锐意图治,你若不愿,那便当个闲散王爷,也是使得的,你二人尽可兄弟相和,彼此无犯。”
梁致的口吻却冷了下去:“他觊觎儿臣的人,不、不止是觊觎,他已是公然在谋夺了,试问儿臣,如何与他兄友弟恭?还有,他对母后怀恨在心,恨不得置母后于死地,此事,父皇定然也是知晓的。敢问父皇,我二人这样的关系,如何能兄弟相和?”
明元帝大动肝火,厉声道:“混账东西,你气量这样狭小,还想做储君、想继任朕这皇位?”
梁致:“儿臣气量狭小,父皇气量又何其大?”
他目光沉静,语意却带着讥讽:“沐皇叔、漳皇叔是如何离世的,父皇以为儿臣不知?还有,父皇的亲胞弟奉皇叔,又是为何会远离都京?他堂堂王爷,如今却谨小慎微,‘甘愿’龟缩在锦宁,过得半圈禁的日子。那锦宁穷山恶水之地,他到底是贪恋那处山水,厌恶这都京城的繁华,抑或者,单纯是为了保命呢?”
“——本来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那兄弟相和的戏码,父皇自己都做不到,却要求我们做到,何其可笑?”
明元帝登时目眦欲裂:“好个不择尊卑的混账东西,敢这样与朕说话,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梁致岿然不动,任他数落。
明元帝脸上沸色迭起:“倒是朕看错了,原来你与你那母后一样,俱是不可理喻之人,如何堪当大任?这些年来,你母后害了朕多少子嗣?朕若追究,这皇后之位,她早就坐不稳了,若非为了你与长莹,朕又怎会忍耐她这么些年?朕对你姐弟二人还不够好?你非但不知感激,反敢这般问责于朕?”
父子二人间的气氛正是紧张之际,随侍的索都知躬身进来了:“陛下,太医已至,陛下…可要去瞧瞧七殿下?”
明元帝当即转了脚尖,去看梁旻。
“旻儿伤得可重?”
“回陛下,七殿下所受皮肉伤居多,休养几日便能好的。”
……
伴随着这些关切之语,明元帝渐渐走远了,庭院之中,只剩梁致一人。
他孤孤地立了许久,一双灰灰暗暗的眼,渐渐浮上几许霾色。
原本那深入肺腑的、深重的无力感,逐渐,被意懒心灰所替代。
少顷,青年郎君清隽舒朗的一张脸上,已无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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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掐指一算,甜甜的舔狗下线了 不嫁给侯爷很难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