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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呢？”汪愚看起来很感兴趣。

　　厨子苦笑着摇摇头：“这位公子，其实你也在心里觉得我爹是故意那么说的吧？觉得他不敢明着找那两个村子的茬儿，只敢在背后编排这些恶毒话。”

　　汪愚没说话，可项俊豪凭着对他的了解，还真就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讥讽。

　　厨子没收到汪愚的回答，也不敢再问，刚才问那一句已经算是用光了一个月的勇气。

　　攥着手里的散碎银子，他垂下头：“不止你们不相信，哪怕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只是稚儿……当时的我也是不信的。”

　　茵茵小声轻笑了一下。

　　合着他爹就是骗小孩，结果小孩都没信。

　　“可这是真的。”厨子突然猛地抬起头，表情扭曲：“这是真的，都是真的。

　　我一开始以为我爹是在骗人，可直到有一天，我亲眼看见水妖藏在江下，一下子就把在岸边正准备上船打鱼的人拖进了江里！”

　　他表情惊恐，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至今还能让他心有余悸。

　　中年厨子捂着自己心口：“我救不了他，我当时只是偷偷去上游的村子，想试试能不能在江边捡到被渔民漏下的东西。

　　可却没有想到，只有我看见了水妖吃人，那个人我知道的，是那个村子里水性最好的渔民，所以才敢单独那么早想要出船打鱼。

　　却没想到……”

　　他呼吸急促，颤抖的手显露出他现在有多么的紧张无助。

　　汪愚动动手指，身后暗卫上前给厨子倒了杯水。

　　“谢公子赏。”哪怕再害怕，刻在骨子里的卑微还是没办法抹消。

　　“你真看见了？”待他平静下来，汪愚问他。

　　厨子点点头，鬓角的冷汗随着他的动作滑下：“我真看见了，就一转眼，一转眼间就把人给拖江里去了！

　　没一会那片江面就开始变红，我远远的看着，压根不敢过去。

　　公子……你们……你们不会觉得我是个孬种，人品卑劣吧？”

　　船老大可说了，这包了整条船的客人看那架势就非富即贵，这种富家公子最是不知人间疾苦，也最是冲动正义。

　　若是觉得他不堪为人，人品低劣，会不会跟船老大说靠岸补给的时候，把他赶紧遣下去省得在船上碍他们的眼？

　　他可是遇见过这种情况的，当时包船的是一群进京赶考的书生。

　　有些已经有了功名。

　　难免为人处世上傲气了些。

　　那时就有一个船上打杂的冲撞了一个秀才老爷，把秀才姥爷新做的衣服给弄脏了。

　　结果中途停船补给的时候，他就再也没看见过那打杂的。

　　船老大不会在意他们是不是靠这份工活着，他只在意客人会给多少赏钱，有什么地方是不顺心的。

　　把手里的散碎银子攥得更紧，厨子心里暗自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说起这件事。

　　富家公子说要听关于这条江的，也是邪了门了，他当时唯一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厨子面容苦涩，仿佛在等待一个结果。

　　比如让他退下，然后派人和船老大说一声，只要说一声，他辛辛苦苦找到的营生就又没了。

　　“无碍，你也说了，当初你还是稚儿，稚儿何辜。”

　　汪愚拿着茶杯，清清淡淡的说。

　　项俊豪皱眉看他，不知道怎么的，他总觉得汪愚有些不正常。

　　厨子听他这么说，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重新带了笑模样。

　　他接着道：“我当时真是吓傻了，那人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就被突然拖到了江里。

　　我都不知道那时我是怎么回去的，听我爹说那天我回去之后就开始发烧，他一开始还以为我是被什么给魇住了。

　　事后我才知道，那被水妖拖走的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没有人知道那人的下落，村里的人只当他是突然就失踪了。

　　毕竟谁也没有想过，一个水性那么好的人，最后会无声无息死在江里。

　　而知道真相的只有一个邻村偶然来捡江边鱼鲜的孩童。

　　孩童看到了事实，回去之后被吓得一病不起。

　　自然连唯一的知情人也没了。

　　当然这些话，他不会当着这些富家公子的面说出来。

　　天真的富家公子承受不住太过阴暗的心思，即使他们没说什么，可他们身边的随从却不是吃素的。

　　生活的困苦历练出中年厨子的油滑。

　　即使他胆小如鼠，可也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后来呢？”

　　汪愚看似对这件事真的很感兴趣。

　　厨子想了想：“后来我爹的话就应验了。

　　上游的两个村子开始不断地有人失踪。

　　年轻的、年老的，只要是渔民，只要碰了江里的鱼鲜，水妖都不会放过他们。

　　而一旦被水妖盯上，那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他双手交握，好似凭空升起莫大的勇气。

　　“我那时断断续续生了很久的病，病好后……跟我爹说了这件事。

　　我爹说我生了这么久的病就是因为看见了水妖，被水妖给下了咒，好在我命大，生生熬过来了。

　　他不让我再接近那两个村子，说那两个村子已经遭了咒，我若是过去指不定也会被水妖给记恨上。”

　　客船再一次仿若受到冲击，船身剧烈摇动起来。

　　外边天色已经很暗了，暗卫拿出火折子把桌子上的煤油灯点亮。

　　这回不用汪愚问，中年厨子自己就说了故事的结尾——

　　“那两个遭了咒的村子啊，现在十室九空，村民们听说了诅咒，逃的逃，失踪的失踪，久而久之，两个村子也就变成远近闻名的‘鬼村’了。”

　　厨子表情惋惜的说着从那两个村子里出去的人，到了别的地方也不受欢迎，大家都说他们把诅咒也一起带走了，很少有村子会接纳他们。

　　他们只能不断地走，逃难一样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

　　茵茵抓着项俊豪的袖子，吓得身体微微发抖。

　　她本就晕船，平日里也没听过这种诡异的故事，看的画本子也都是书生小姐情情爱爱。

　　眼下他们本来就在江上，又刚刚吃完新鲜钓上来的江水鱼。

　　冷不丁听到这种类似诅咒一般的厨子本人真实经历过的故事，再加上她现在本就虚弱的身体。

　　茵茵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凉，曾经她敢为了项俊豪孤身闯魔教，可现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魔教在茵茵心中的可怖地位已然跌出了排行榜。

　　现在的榜一，是水妖的诅咒。

　　茵茵很怀疑，若是这一次有诅咒落到项俊豪身上，她还会不会有勇气去救他。

　　嘤嘤嘤，不是她不讲义气，实在是诅咒真的很吓人啊！她还只是个柔弱的闺阁少女！ 这个江湖风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