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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捕风捉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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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说个大概,哪能想得尽这许多。

  即使退一步:希望,就算落了空,

  那么传出了小姐的凶耗,也可以

  堵住人家的嘴,不让谣言太猖狂。

  万一这也不成,那您依然可以把她

  隐藏起来,度着遁居修道的生涯,

  隔绝了世上的口舌、耳目,是非与心计——

  对她那受伤的名誉,这可是最合适了。

  班尼迪廖那托大爷,听这位神父的话吧;

  我跟亲王、克劳第的私交,您知道,

  当然是很深的;可是,在这件事情上,

  凭我的荣誉,我一定能严守秘密,

  就像一个人的躯壳紧裹住灵魂。

  廖那托我的心像麻一样地乱,你们就是用

  一根顶细的草绳也可以牵着我走。

  神父那您是同意了。我们走吧——即刻就进行;

  凶险的病症就得用重药来医。

  小姐,忍耐些,咱们要向死里去求生,

  今天的婚礼,只道是暂时的延期。

  〔神父扶喜萝下,廖那托随下

  班尼迪白特丽丝小姐,您一直都在哭吗?

  白特丽丝嗯,我还要哭那么一会儿呢。

  班尼迪我可不愿意您这么伤心。

  白特丽丝凭什么理由?我高兴哭才哭的。

  班尼迪当真的,我确实相信令妹是冤枉的。

  白特丽丝唉,要是有哪一位能够给她申冤报仇,我真不知道要怎样感激他哪!

  班尼迪可有什么方法向您表示这一种友谊吗?

  白特丽丝方法现成得很,就缺少这样的朋友。

  班尼迪一个男人办得了这件事吗?

  白特丽丝这本来就是男子汉的事——可不是您的事。

  班尼迪在这世上,我最爱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您——这不奇怪吗?

  白特丽丝可不是奇怪,那真是叫我莫名其妙的事儿。——倒像是我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我最爱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您!”——可是您别相信我呀——不过我也并没说谎呀——我什么都不承认,我什么也不否认——我只是为我的妹妹伤心。

  班尼迪凭着这把刀起誓,白特丽丝,你是爱我的。

  白特丽丝快别罚誓赌咒,免得这刀把子成了你的话柄子。

  班尼迪我就是凭这个起誓:你爱我;谁要是说我不爱你,那这把刀子就要叫他做我的活靶子。

  白特丽丝您不会嘴巴硬、心里软吗?

  班尼迪我嘴巴硬、心里甜;可再甜也不会把自己说过的话吃下去。我发誓,我爱你!

  白特丽丝啊,那么上帝饶恕我吧!——

  班尼迪犯了什么罪过呀,好白特丽丝?

  白特丽丝幸亏您打断了我的话茬儿,我正想表明,我爱您。

  班尼迪快说吧,把你心里的话全说出来吧。

  白特丽丝我整个心儿都爱着您,连向您表明的心思也没有啦。

  班尼迪来吧,你要我办什么事,吩咐吧。

  白特丽丝去杀死克劳第。

  班尼迪什么?绝对办不到!

  白特丽丝您不杀他,就等于杀了我。再见吧。

  班尼迪(追上去,抓住她的手)慢着,好白特丽丝!

  白特丽丝就算我的身子留在这儿,我的心儿早已飞走啦——您一点儿真情也没有——得啦,请您还是放我走吧。

  班尼迪白特丽丝——

  白特丽丝说真的,我就是要走。

  班尼迪那么让我们先交了朋友吧。

  白特丽丝您只有跟我交朋友的勇气;跟我的敌人决斗,就没有这胆量!

  班尼迪克劳第是你的敌人吗?

  白特丽丝他还不道道地地地证明了是一个坏蛋?——他污蔑了、侮辱了、糟蹋了我妹妹的名誉!啊,但愿我是一个男人!嘿,一直把她捧在手掌里,等到快要手握着手,举行婚礼了,顿时翻过脸来,穷凶极恶,当众毒咬她一口!上帝啊,但愿我是个男人!我要在十字街头吃他的心!

  班尼迪听我说,白特丽丝——

  白特丽丝伏在窗口跟一个男人讲话!说得真像腔!

  班尼迪再说,可是,白特丽丝——

  白特丽丝好喜萝!她受了不白之冤,她遭了污蔑,她的一生就此给毁啦!

  班尼迪白特——

  白特丽丝什么亲王,什么伯爵!好一个做假见证的亲王,神气活现的伯爵,甜甜蜜蜜的伯爵,讨人喜欢的小白脸,可真不错!啊,为了他的缘故,我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子汉!要不,但愿我有一个朋友,他为了我的缘故,做一个堂堂男子汉!可是男子汉的气概早已瘪下去了,只剩打躬作揖的份儿;大丈夫的见义勇为变成一团讨好奉承的软劲儿!如今的男人光靠一条舌头,倒是挺灵活的。谁会说谎,拿谎言当真理赌咒,谁就是大英雄,当今的赫克莱斯!我没法称自己的心做一个男人,那只好做一个女人,死也不甘心!

  班尼迪慢一慢,好白特丽丝——我举手起誓,我爱你!

  白特丽丝您要是爱我,不如去做些旁的事,别举手发誓吧。

  班尼迪你从心底里认定克劳第伯爵冤枉了喜萝吗?

  白特丽丝一点儿不错,就像我有一个头脑,有一个灵魂那样。

  班尼迪够了,一言为定!我决定去向他挑战。我要吻一吻你的手再离开你。(拿起她的手)现在我凭这只手起誓,克劳第非得向我好好交代清楚不可。(吻她的手)请你等着我的消息,想着我的爱情。去吧,去安慰你的妹妹吧。我对外人只说她已经死啦——好,回头见吧。

  〔下。白特丽丝随下

  第二景监狱

  〔杜勃雷,孚其司,司事,各披袍服上;巡丁押亢拉得,卜拉丘随上

  杜勃雷咱们这一伙儿全体缺席了吗?

  孚其司喂,给司事拿一个垫子,端一张凳子来。[264]

  司事(坐下)哪一个是这案子的主犯?

  杜勃雷呃,那就是我跟我的老伙计呀。[265]

  孚其司一点儿错不了,咱们擅自做主,来审案子的。

  司事可是,哪两个是受审的犯人?带他们到巡官老爷面前来。

  杜勃雷对,好哇,带他们到我面前来。

  〔二犯人被押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朋友?

  卜拉丘(傲慢地)卜拉丘。

  杜勃雷(向司事)劳驾写下:卜拉丘。(向亢拉得)小小子,你的名字呢?

  亢拉得我是个绅士,老总!我的名字叫亢拉得。[266]

  杜勃雷那么写下吧:“绅士老爷亢拉得”。两位大爷,你们都信奉上帝吗?

  亢拉得卜拉丘对了,我们希望这样,老总。

  杜勃雷(向司事)写下来:他们希望信奉上帝——给我把上帝写在头里,要是让这些混蛋的名字占在上帝的头里,他老人家才不答应呢!两位小哥儿,已经查明属实,你们是两个比没良心的坏人好不了多少的家伙,一会儿你们就要让大家瞧个一清二楚了。你们自己有什么话要说?

  亢拉得妈的,老总,我们说,我们才不是坏人。

  杜勃雷(向司事)这个家伙多聪明乖巧,跟你说了吧;可是我会拿话套他出来的。(转向卜拉丘)给我过来,小小子。在你的耳边说句话。哥儿,我对你说:有人认为你们是没良心的坏人哪。

  卜拉丘(大声抗辩)老总,我对你说:我们不是坏人!

  杜勃雷(一怔)好,站在一边儿。天哪,他们是一个师傅教的,说的话没有两个样儿。(向司事)你有没有写下来:他们不是坏人?

  司事老总,您这样审问,可问不出个名堂;您得把那几个控诉他们的巡丁叫上来问话才行。

  杜勃雷对,好哇,这办法才叫异想天开。叫那巡丁上来吧。(向巡丁)弟兄们,我用亲王的名义,命令你们控诉这两个人。

  巡丁甲(指着卜拉丘)回老总,这个人说,亲王的兄弟唐·约翰是个坏人。

  杜勃雷(向司事)写下来:“约翰亲王是个坏人”。哎呀,这还不是“伪证罪”——把亲王的兄弟叫做坏人!

  卜拉丘老总——

  杜勃雷给我住口,你这个家伙。我就看不惯你这张脸儿,我对你说了吧。

  司事你们听得他还说些什么?

  巡丁乙呃,他说他因为让喜萝小姐蒙了不白之冤,得到唐·约翰一千两银子赏金。

  杜勃雷(大怒)这不是“敲诈案”还是什么!

  孚其司对了,老天在上,一点儿错不了。

  司事还有旁的话吗,伙计?

  巡丁甲他还说克劳第听了他的鬼话,准备当众把喜萝羞辱一场,把她给退回去,不跟她结婚。

  杜勃雷哎哟,这该死的东西!你干的好事,一辈子也别想下得了地狱啦!

  司事还有什么话吗?

  巡丁甲听到的都说了。

  司事(起立)这一切,两位大爷,你们可抵赖不了。约翰亲王已经在今天早上偷偷儿溜跑了;喜萝就像方才所说的那样,受了冤枉,就跟方才所说的一模一样,给退了婚;她兜心一气,当场就死啦。老总,把这两个人绑起来,带到廖那托府上去。我先走一步,把他们的口供送去给他看。

  〔下

  杜勃雷来,把他们团团围困起来!

  孚其司先下手为强——[267]

  亢拉得滚开些,蠢货![268]

  杜勃雷救命的老天爷,司事他到哪儿去了呀?我要叫他写下来:亲王的巡官是个蠢货!(向巡丁们)来,把这两个捆绑了。(向亢拉得)你这臭贼!

  亢拉得滚开些吧!你是头驴,你是头驴!

  〔巡丁们把二人犯捆住

  杜勃雷(气坏了)什么,你难道瞧不起我的地位吗?你难道瞧不起我这一把年纪?啊,但愿他在这儿,给我把这一头驴写下来!可是,各位弟兄,记住:我是头驴——尽管这句话没有写下来,可是别忘了:我是头驴!嘿,你这个坏蛋,你一肚子都是谦虚,这是大家有目共赏的。告诉你吧,我是个聪明人呢;更加了不起的是,我是个长官儿;更加了不起的是,还是个一家之主哪;更加了不起的是,论我的皮貌,跟梅西那城随便哪个漂亮汉子也好比上一比。我本人精通法律,这是其一;我手边着实有几文钱,这是其二;你别瞧我这个人,当初还遭受过损失呢;[269]这会儿我还有两件袍子,拿出来的东西全都是体体面面的。把他带下去。(越想越恨)啊,但愿他给我写下了:我是头驴!

  〔大模大样下。孚其司,巡丁押二人犯下

  第五幕

  第一景宅前

  〔廖那托及安东尼上

  安东尼您要是老是这样长吁短叹的,

  那可真要把身子气坏了;您何苦

  帮着“忧伤”来糟蹋自己的身子!

  廖那托兄弟,请你别再向我进劝吧,

  这些话飘进我耳朵,就像清水

  倒在筛子里,全落了空。别来劝我了;

  也别叫谁来安慰我,在我的耳边

  说什么动听的话——除非他也经历了

  我遭受的不幸。给我找一个

  跟我一个样疼爱女儿的父亲,

  跟我一个样,他那做父亲的欢乐

  给碾个粉碎;那么,叫他来劝导我

  怎样安心忍耐吧。

  把他的悲伤跟我的哀痛相比,

  必须是两两相当:一个创口

  针对一刀子伤疤,有一颗泪珠,

  陪一滴苦水;就这样铢两悉称:

  论外表,比形象,以至那细枝末节,

  都不能分档。要是有这样一个人,

  而他居然挂起笑容、捻着胡子,

  苦中偏要作乐,忘记了叹苦,

  轻松地干咳嗽,借格言来驱悲消愁,[270]

  在烛影底下钻研哲人的遗训,

  把烦恼都忘了——那么叫他来见我吧,

  我也好学学他那涵养功夫。

  可是兄弟,这样的人世上不会有。

  不曾尝到痛苦的滋味,大家都能

  慰劝别人把苦痛忍耐些;一旦

  自个儿遭遇了惨痛,他的洞达

  就转成心摧肠裂。那清明的理性,

  本来把教条当做一味救难丸,

  却等于用一根丝线来束缚疯人——

  拿空话来慰抚、想凭气息去止痛,

  还不白费了心?这本该也是常情:

  有人顶不住沉重的悲痛,辗转呻吟,

  大家就劝他忍耐些;可是谁有这功夫——

  谁有这修养,受得下那同样的悲痛?

  所以,你也不用劝我了,

  我的哀号盖没了劝告的声音。

  安东尼这真是,大人就跟小孩一个样儿了。

  廖那托请你不用多说了。我自认只是个

  血肉之躯的凡人;就是那著书

  立言的贤人,把人世的灾难和苦痛

  看得比鹅毛还轻,牙齿痛的当儿

  还不是直跳得跳起来。

  安东尼可您也不必

  跟自己过不去,把痛苦全都顶下来呀;

  也得叫那些害苦你的人吃点儿苦。

  廖那托你这话才说对了。嘿,我决计这么办。

  我从内心知道,喜萝给人冤枉了;

  我要叫克劳第把眼睛睁开——还有

  亲王,和那一班糟蹋她名誉的人。

  安东尼看,亲王和克劳第急匆匆地来啦。

  〔唐·彼得罗及克劳第上

  彼得罗早安,早安。

  克劳第早安,两位老人家。

  廖那托听我说,两位贵人——

  彼得罗(很窘)我们没空,廖那托。

  廖那托没空,我的殿下!好,那就再见吧。

  这一阵就那么忙?——好,反正是这么回事。

  彼得罗哎呀,好老人家,别跟我们吵架吧。

  安东尼要是吵架也能让他出口怨气,

  那咱们中间就有人得倒下了事!

  克劳第谁得罪了他?

  廖那托嘿,就是你得罪我,

  你,你这个会装蒜的骗子!怎么,[271]

  你要拔刀吗?拔好了,我不怕。

  克劳第对不起,

  只怪我这手不好,凭空叫您老人家

  受了惊,其实它并没有要动刀的念头。

  廖那托呸,小子,你休得冷讥热嘲的

  来取笑我,我不是倚老卖老的

  老糊涂:夸耀当初年轻的时光

  曾干下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业,

  这会儿倘若再年轻几岁,又一定

  会怎样怎样。克劳第,你当面听着,

  你冤枉了我的女儿,掘了我的命根,

  我也顾不得这一把年纪,就拼着

  这白发苍苍,这饱经风霜的老骨头

  要向你挑战,判一个到底谁曲谁直。[272]

  我说你冤枉了我的清白闺女,

  你血口喷人,把她的心揉个粉碎;

  如今她陪着她祖先在地下长眠——

  唉,我家的祖坟从来安葬的是

  清白的名声,谁知道到她的身上

  却落得个污名!这全得归功于

  你丧尽天良的行径!

  克劳第(暴跳)丧尽天良的行径?

  廖那托对了,克劳第,这就是你的行径。

  彼得罗老头儿,您这话就不对了。

  廖那托殿下,殿下,

  不管他年富又力强,武艺高超,

  把击剑当作家常,我要用刀子

  来证明他满身的罪恶:只要他敢!

  克劳第给我走开!我才不跟你纠缠呢。

  廖那托你想就这样推开我吗?你已经杀死了

  我的女儿,要是你把我也杀了,

  哥儿,才算你真有杀人的胆量。

  安东尼把咱们兄弟俩全杀了,才算他有种;

  可是别忙,让他先杀死一个吧。

  (拔刀,插进他们中间来)

  “打败了我,我的盔甲让你穿!”[273]

  让他先跟我来个回合吧。

  来,跟我来,哥儿;跟我来吧,小少爷。

  小少爷,我要杀得你招架都来不及!

  赢不了你,我就不算大丈夫。

  廖那托兄弟——

  安东尼您别嚷。天知道我多疼我的侄女儿;

  可是她死啦——给恶人用毒舌头逼死啦。

  叫他们站出来跟一个男子汉决斗,

  可就像叫我拔毒蛇嘴里的舌头:

  泄了气。奴才,猴子,乳臭未干的小子!

  廖那托安东尼,弟弟——

  安东尼您别闹。怎么啦,好人儿?

  我看透了他们,可不,知道他们的 莎士比亚喜剧五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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