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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月出 卜思尔 7937 2021-04-06 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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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审讯室,还是牢房,都有些让人难辨晨昏。温潋秋只大略地知道,自己在特务处关了有三五天时间。谢道飞和阿红都对他还算客气,确实没有难为。

  他们一直没有抓到小马,虽然带了几个人来指认温潋秋,可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你为什么给他那张电影票,为什么刚进去放映厅就又出来?”阿红还是很和气,思路也很清晰。

  温潋秋低垂着眼睛,再一次把那天的情形前前后后地回想了一遍。这几天里,只要平静下来,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反复回忆,一遍又一遍,直到自己能清晰地对着自己把前因后果讲出来,理明白。

  “电影票不是我给他的。”他很缓慢地开口。

  阿红意外地看他一眼。

  旁边的女书记官也抬起头来。

  大概是因为他沉默了许久,终于说话了的缘故。

  “我和朋友约在光明看电影,可那天朋友有事来不了,”温潋秋说得很慢,“我看到那个人走过来,问他要不要电影票,他就从我手上拿走了一张,直接就往电影院里走。他没给我钱,我追进去问他要。然后,就有人追他。我怕惹上麻烦,就赶紧出来了。”

  “哦,我说呢,原来是这样,”阿红笑了笑,“既然这样,你怎么不早说?”

  “我害怕。”温潋秋的声音发抖。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莽撞了,他反复地想过,那天的每一个细节,他和小马的每一个动作,这番话应该是说得通的。可他毕竟不是个很会撒谎的人,眼前这些人又必定是审讯的行家里手。他也许是莽撞了。

  他们会把他带去行刑吗?是像之前看到的人那样被折磨得浑身是血,还是会直接把他杀掉?温潋秋打了个寒噤,又忍不住怔怔地落下泪来。他还能见到哥哥吗?他死了,哥哥会怎么样呢?

  “又哭了。怕得这么厉害做什么?”阿红仍旧笑得艳若桃李,“你真是比我审过的那些姑娘都还胆小。要是你来的那天就告诉我们,不就少受几天罪了?”

  说起受罪,温潋秋就禁不住鼻子一酸。阿红他们说是照顾他,把他单独关在一间牢房。可他孤零零一个人,反而害怕。第一晚睡下,他就觉得有东西顺着胸口往上爬,他骇得手忙脚乱地拍过去,拍了一掌湿漉漉黏糊糊,忙甩在一旁,也不敢看是什么。

  一想起这件事,他连鸡皮疙瘩也冒出来,眼泪更是一串串地往下掉。

  “好了好了,”阿红像是在笑话他,从女书记员那里借了个手帕递过来,“我怎么跟伺候小孩子似的。来人,把他带回去。”

  这是又要回牢房了,温潋秋不知道该松一口气,还是该感到绝望。

  立刻有人应声进来,提着他出去,又把他关回了牢房。他战战兢兢地倚着角落站着,不敢躺,更不敢睡着,只在实在受不住的时候眯一会儿,稍有点风吹草动,就又睁开眼睛张望。

  他这么张望了大概四五回,便真切地听到有人走进来。

  是又要被提去审讯了吗?是他自己,还是牢里其他的人?

  那脚步声冲着他这里来了,两个士兵打开了锁,把他提了出来。

  “要去哪里?”他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出乎意料,他们没有带他去审讯室。走着走着,他感觉到了新鲜的风。很快,又看见了大门的轮廓。

  他们是要放了他?

  难道是哥哥来接他了?

  温潋秋的心脏突然鲜活地跳动起来。

  大门打开,门外停着一辆车。有两个人站在车旁说着话,颇暧昧的样子。

  温潋秋认出来,那是谢道飞和花棠。

  花棠先看见了他,一把推开谢道飞,很惊讶地对着他上下打量。

  “人我给你带出来了。”谢道飞又要去搂她的腰。

  “哎呀,他这么个小孩子,你们怎么也这么对她?”花棠娇嗔着推开他。

  天已经有些凉,她仍只穿着一件极短的旗袍,露出白而纤细的手臂,只在臂弯里挂了一幅披肩。

  谢道飞拉着她的手,把她又拽回身旁:“我这里又不是饭店客房,你指望人出来了是什么样?这已经是保着他了,好在他也没事。换了别人,别管有事没事,早揭了一层皮了。”

  “真是的。”花棠皱了皱鼻子。

  谢道飞拉开车门,示意那两个士兵推着温潋秋上车。

  隔着车窗,温潋秋惊讶地看着花棠和谢道飞腻腻歪歪在一处,又是说悄悄话,又是接吻,谢道飞搂着花棠只是不住地揉搓,弄得花棠的披肩都落了下来。那两个人磨蹭了好半天,才彼此放了手。花棠上了车,还从车窗探出去,向着谢道飞甜笑。两人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车开出一段,花棠才坐稳了,回头问了一句:“你怎么样?”

  “嗯,”温潋秋也说不上来自己怎么样,“谢谢你接我出来。”

  “别客气,”花棠倦怠地裹着披肩,“好歹认识一场,他那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这个“他”显然是指谢道飞,说得也很亲昵。

  “你怎么会认识他?”温潋秋有些疑惑。

  “我跟他睡过。”花棠散漫地道。

  “你跟他——什么?”

  花棠讥诮似地,从眼角斜睨地看他:“睡——过——我跟他睡过。怎么样?”

  温潋秋连忙摇摇头。他蓦地想起,自己刚来淞州时,裘灏曾在医院的病床上悄悄告诉他过,人长大了,身体会有怎样的变化。有了这些变化,就会有怎样的情感。有了这些情感,就会有怎样的洞房花烛,同床共枕。到最后,就会有丈夫和妻子,就会有父亲和母亲。

  “你是要嫁给他吗?”他问。

  “我嫁他做什么?嫁给他,要吓死我爹妈了。”花棠笑得弯了腰,仿佛这话是在逗趣。

  “你不嫁给他,为什么还跟他——”温潋秋有点儿不好意思。

  花棠闷闷了一会儿,才说:“他对我还不错,出手挺阔绰,跟他睡的时候,他也挺温柔。不像有的男人,跟他们睡,活像睡了只牲口,连句体己话儿也不说。”

  温潋秋顿时面红耳赤,他这会儿已经彻底明白过来“睡”还有什么含义了,而花棠把话说得这样直白,甚至有点粗鄙,更让他羞得抬不起脸来。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八月廿九那天早上,他果然是说了傻话。

  “我就是想跟你睡。”

  裘灏一定知道这句话有怎样的歧义,千方百计地想告诫他,却又不好向他点明。

  这太丢人了。温潋秋一时羞得无法自处。可他脑子里却还想着别的。

  哥哥也跟他说过,洞房花烛夜,对女孩子要温柔,这样两个人都会很舒适。

  于义同也跟他说过一些让人害羞的话,还总说会让他快活。

  不知道那是怎么一种舒适,又是怎么一种快活呢?

  “你脸红什么?”花棠娇俏地捂着嘴笑他,又抬起尖尖的、涂得红红的指甲,在他肩头撩拨地轻轻戳了几下,调情似地嗔怪,“脏兮兮的。”

  温潋秋难堪地撇开脸去,看着窗外。

  轿车一路将他送回了家门前,花棠满面春风地走下来敲门,俨然是以他的恩人自居了。

  门打开了,是裘灏站在那里。温潋秋猝不及防地和他目光相对,只觉得心里一揪,一时间,什么都忘了。

  裘灏的样子有些憔悴,也仿佛受了一番煎熬似的。温潋秋还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小哥哥儿。”

  是嬷嬷来了,围着他淌眼抹泪,往他身上拍着捏着。

  “婆婆,他脏成这样,你别碰他了。家里有火盆没有,快端个火盆来,”花棠很利落地指挥着,“叫他去去晦气,赶紧洗个澡,身上的衣服也都烧了。”

  浴室里水雾缭绕,嬷嬷换了两遍水,才让温潋秋洗干净。

  “嬷嬷,你别进来了,我自己洗。”他怕羞地蜷在浴桶里。

  可嬷嬷心疼起他来,就仍把他当个小孩儿,只是掰着他的胳膊看。

  “小哥哥儿,”嬷嬷心疼,“受的什么罪?瞧你这身上,叫什么东西咬的。让嬷嬷看看。”

  她往他手臂上搓着,这孩子她养得这么辛苦,又生得这么好,伤着碰着一点儿,看着都让她难受。

  “你的皮肉嫩,咬成这样,可怎么好。”

  “嬷嬷,”他不情愿,“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嬷嬷还凑在他头顶闻:“你这头发怎么洗的?还是有股味儿。”

  “嬷嬷!”他很是羞恼,却还是被嬷嬷按住,把头发又洗了一遍。

  他终于给洗得热热腾腾,干干净净。嬷嬷又给他擦干了头发,催着他去床上躺下,端了吃的来喂他。家里的一切都那么温暖舒适,温潋秋很快困倦起来,懒懒地打着哈欠。

  “眼底下都是乌青,”嬷嬷心疼个没完,“哥儿在家也是没睡一个好觉。小哥哥儿,你少惹些事。现在不是在家里了,一大家子的人,彼此都能帮衬。你总是这么多事,我又不中用,哥儿又忙,管你都管不过来。”

  “哥哥呢?”他问。

  “他陪着送你回来的那个姑娘,”嬷嬷说着,又叹气,“小哥哥儿,虽然那姑娘于我们有恩,可你从哪里认识这样的人?”

  温潋秋不说话。

  “你不知道事,嬷嬷一看就知道,这姑娘一定放荡得很。”

  “这怎么能看出来?”温潋秋很诧异,可他有点想维护花棠,“她是很好的人。”

  “看眉毛就看得出来,”嬷嬷神神秘秘,“何况,她进了门就缠着哥儿,半天不走。我们哥儿我是放心的,你这个不懂事的小哥哥儿,什么都不知道,别被她骗了。”

  “她缠着哥哥?”温潋秋本来还懒懒地,听了这话,一下子警醒了,翻身要起来。

  嬷嬷说的没错,花棠确实是多情的,她和谢道飞那样的人都有往来,哥哥怎么能陪着她?

  “你一惊一乍地,这是做什么?”

  温潋秋早已赤着脚跳下床,连拖鞋也没顾上穿,就往外跑。客厅里没有人,他去推开书房的门,灯亮着,也没有人。

  嬷嬷从后面追上来:“你的鞋也不穿,往哪里去?”

  温潋秋已经推门出去,看见裘灏正背着手站在院门前,送花棠上车。

  听见动静,裘灏回过身来。

  “哥儿,他没穿鞋。”嬷嬷人没追到,状先告上了。

  不等温潋秋反应,裘灏已经大步地走过来,一把抄起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

  温潋秋勾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肩膀,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哥哥。”

  裘灏身上有股味道,沉沉的,不是好闻的味道。温潋秋却还是觉得很迷恋。

  “毛毛,”裘灏低低地问,“你怪哥哥吗?”

  嬷嬷摇晃着胖身体走近了,手里拿着拖鞋。

  “哥儿,你把他放下来。”

  裘灏并没有放手,而是接过拖鞋来,直接抱着他回了房间。他把他安置在床上,焐了一块热毛巾,半跪在他面前,给他擦拭脚掌。他的手还是有些重,毛巾也有点烫,可他低着头,擦得很仔细,仔细得让温潋秋有点害羞。他挣了一下,想蜷回被子里去,像是要掩盖什么。

  “毛毛,”裘灏仍旧握着他的脚踝,不让他躲开,“你怪哥哥吗?”

  温潋秋抿了抿唇。他下唇内侧有一个小小的伤口,是他自己咬破的,现在已经在愈合了,却还是隐隐地疼。他摇了摇头。

  他有点委屈,还有点害怕,但他不怪他。

  裘灏起身在他头发上亲吻,那亲吻沉沉地落下来。他闭上眼睛,先是被那力道压得微微后仰,又很快被裘灏抱在怀里。他的脚踝被放开了,裘灏两条手臂都紧紧地箍着他,他几乎有点喘不过气,又觉得整个人像是要融化。

  他听到裘灏在他头顶喘息,声音动听又迷人,像是背着他走了很远的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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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晚咯,轻微改文~谢谢理解~ 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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