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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辞到底还是魔王,在没有给她定下罪名顺理成章拉她下马之前,谁也没有胆子制裁她。
事实上仅仅一个残害幼弟的罪名根本无法将白辞拉下来,以往的魔王比这荒唐的还有很多,因此景枫才想要将齐云舟扯进来,魔族和人类的关系极为微妙,表面上是一派安宁,但谁都知道,这个平衡迟早会被打破。
知道归知道,谁也不想做这个打破平衡的人,枪打出头鸟,第一个挑事的总是很难有好结果。
景枫算好了一切,连齐云舟对白辞有可能的维护都算到了,就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醒来,齐云舟几乎不与人起冲突,外界对他的实力并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毕竟有时候身份就能挡住许多东西。
丹阳峰和齐氏明显都将矛头指向了景家,白辞身上压力骤轻,就连死去的冥琪也没那么多人关注了,白辞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在暂时需要被关起来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恐慌过。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白辞拒绝了齐氏交出景枫的要求。
她慢条斯理地往手上擦着药,方才被花茎刺伤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在透明的膏药下显出异样的红。
白辞微笑着对前来要人的齐家使者说,“景枫是个硬骨头,你们正道审讯的手段不多,倒不如暂且把他交给我,由我来审问一二,再亲自将他送给齐族长,如何?”
她这话说的所有人都是背后一凉,景枫背叛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有人觉得魔王到现在还会包容他做的事,那结果如何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使者愣了一下,他记起临走时鸿曦叮嘱他白辞说什么应下就是,哪怕她不给人也不要纠缠,齐灏当时就在一边,闭着眼没有否认。
既然如此,那就是没有关系的。他微微一礼,温声道:“那就麻烦陛下了。”
白辞闭上眼,一手扶着额头,低声道:“请回吧,明光,安排人送客。”
明光温声应了一声,白辞就睁开眼,淡淡地盯着两人,她张了张嘴,有点想问齐云舟那时是怎么回事,话到嘴边却又不敢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本能抑制了冲动,让她沉默了下来。
明光跟在使者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敏锐的察觉到白辞状态的不对,又不敢过多插嘴,只能心情迫切地等使者离开后,才快速返回,小步上前,温声道:“陛下,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白辞坐在宽大华贵的椅子里,微微弯下腰撑在腿上,脸埋在掌心里,她实际很瘦,在巨大的椅子衬托下看上去小小的一点,只是平时气势过于桀骜强势,总是能让人忽略她的年龄。
其实想想,白辞也就二十来岁,还没有她大呢。
明光微微出神,忽而听白辞突兀地冷笑一声,打破了这满室宁静。
她慢条斯理地说,“自然是去见我忠心的好臣、子、们。”
她话音咬的极重,仿佛恨不得将景枫一行人撕烂咬碎,明光不敢再说,她感觉的到,白辞现在对谁都充满了怀疑与恶意,多说多错,不如保持安静。
景枫一行人被关在魔族的大牢里,在丹阳峰和齐氏表明态度前,魔族一切事物都是由景枫处理的,包括冥琪的后事和许夫人的安抚问题,白辞原本是想等确认齐云舟和荒火安全后再处置景枫,但现在,她只恨自己没有尽早将这个叛贼活剐了。
当明光小心翼翼地借了铁门上的锁时,白辞看着面前的一切,突然恍惚了一下。
她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是刚从齐云舟身上出来回到自己身体里,一切都有了些许变化,但白辞总觉得,应该是往好的一面走的,至少齐云舟保住了命。
可如今看来,怎么都往坏的方向走了?如果按着原来的路线,齐云舟至少能得一个好名声,风光霁月,受人敬仰。
她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逐渐躁动的杀意压下去,神色冷淡地跨进牢房,静静看着靠在角落闭目养神的景枫,突然开口道:“是我哪里对不起你么?”
白辞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绝不是太苛刻的坏人,就算景枫想要权利,她也可以万事不管给他就是,为什么非要闹到这个地步?
景枫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笑了一声,温声道:“陛下没有对不起我,您做的很好,许多先主都没您做得好。”
白辞扯了扯嘴角,道:“那是你想要权利?我说过了,我只需要一个不会被人忽视欺辱的身份,你若是想要权利大可以直接提,这么多年,你和明光把持所有政事,我可曾有过异议?我没有想要的东西,有什么你想要拿去就是,你为什么,非要往死路上走!?”
她说着说着鼻子酸了一下,白辞知道自己不想哭,也称不上伤心,只是难免失望,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越在意什么就越会失去什么,这么久她也一直在克制自己,不要徒生妄念,知足就好——
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不肯放过她吗?
景枫顿了一下,有些苦涩地笑了笑,低声道:“陛下还记得景潼吗?”
白辞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反应过来,就是滔天的怒火:“哲圣?你是因为哲圣?你疯了吗!?哲圣和齐云舟的关系不好,你伤他有什么用!?你就是想刨了哲圣的坟,将他挫骨扬灰,我都会想办法帮你和丹阳峰交涉,可你呢!”
她顿了一下,嘴里几乎溢出血腥味来,“你非要找死!”
“我没有要针对他,”景枫叹了口气,自顾自道:“我记得陛下曾说过,魔族将未来家主与其他亲人隔离开的做法很不人道,可我有时候觉得,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他顿了顿,道:“如果我不是在母亲身边长大,从来没有接触过潼潼的话,也许我不会因为她的死而记恨丹阳峰,不会因为建议先陛下对付丹阳峰被拒后就挑拨他与玉夫人的关系,就不会有这么多悲剧了。”
他摊了摊手,微笑道:“这一切的起源都是谁呢?我也不知道。”
白辞冷笑一声,后退一步抽出剑,道:“我看你是找死。”
景枫闭了闭眼,说,“我给齐云舟下的药是散功的药,绝不至于要了他的命。陛下也许不知道,我们景家历代都是主战派,与正道的仇怨并不少,一直都会派人盯着正道的大门派和家族,齐云舟出生的时候,齐夫人大病一场,齐灏与鸿曦带着齐云舟消失了许久,回来时齐灏就突破了瓶颈。”他顿了顿,道,“陛下若是真的在意他,大可不必急着杀了我,去查查齐家吧,齐云舟的处境未必有外人传的那么好。”
白辞冷冷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是停了下来。
倒不是多信任他,而是因为白辞突然想起了齐云舟丹田里那股怪异的力量,她一直以为是齐家祖传的毛病,但是……万一不是呢?
白辞定定看了他半响,抬手打出一团灵力,转身就走,“明光,锁上。”
景枫猝不及防,被她这一击打出一口血,他也并不在意,看着她的背影,弯了弯眼睛,眼里却是毫无笑意。他道:“宋圳和熊柯这次来找事,是因为我向他们透露,陛下手里确实有飞升秘籍。”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神色漠然地想,这算是对他食言的补偿吧。
“……对不起。”
他缓缓闭上眼,小声说。
白辞显然是听到了,身子僵了一下,脚步却没停,快步走了出去。
她只觉得胸口一阵火焰在烧灼,各种复杂情绪参杂其中,白辞闭着眼,感到明光小心翼翼凑过来后,冷声道:“宋圳和熊柯在哪?”
明光咽了咽口水,指了指一个方向,道:“他们被分开关在那里……”
话音刚落,白辞就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明光心中当下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片刻后,只听一前一后两声惨叫,白辞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明光愣了一下,下意识往那边看去,就见牢房门口一股股鲜红血液流了出来。她当即一个激灵,小心翼翼道:“陛下?”
白辞低着头,手中细剑灵力运转,带着凛然杀意扑面而来,血滴一点一点从剑尖落在地上,她也毫不在意,转手将剑收起来,淡淡道:“我离开一趟,你去给熊家和宋家再挑一个家主吧。”
明光忙不迭点头,道:“属下明白。”
就算白辞的名声差到地心去,只要她还一天是魔王,就没有人敢做什么,同样的,代表她意见的明光也是一样,明光做事,白辞还是放心的。
好像一夜之间,魔族就变了天。她想,之前虽然也闹,但也都是小打小闹,白辞因为完全不管事不掌权,底下臣子对她少有敬畏之心,敢闹但也不出格。
可是……
明光看着牢房内浑身血洞却还留了一口气的宋圳和熊柯,想着这两位家主平日里呼风唤雨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漠然地打开传令筒,低声道:“来几个人吧,给他们个痛快。同时对外通报,宋家与熊家两位家主,畏罪自杀。”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结果。 大魔王的千层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