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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辞在出了魔族后，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按景枫的话来说，她应该去齐家查齐云舟身上的问题……可，她以什么身份呢？

　　一个正道的修士，就算是过去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也轮不到魔族的魔王来管。

　　……这对齐云舟的名声不好。

　　白辞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没有人交过她人情世故，她的一切都是从白家和与齐云舟相处的那段时间学来的，其余的时候，她高高在上，从不需要考虑这些。

　　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过去那些她下意识逃避不去想的事才会一点一点涌入脑海……她与齐云舟来往，是会伤到他的名声的，正道之人视名声如命，那么齐云舟那时，是不是也在想怎么逃离她？

　　她恍恍惚惚地揉了揉脸，一时思绪纷乱，瞳孔无法聚焦，直到少女空茫飘渺的声音传来，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

　　白瑶说，“你在想齐云舟？”

　　白辞顿了一下，抬头看她，淡淡说，“你有事吗？”

　　白瑶雾蒙蒙的眼睛看了她一会，说，“很少见你这样失态，你很喜欢他。”

　　白辞不置可否，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不该你管的不要多管，等我把这些事都处理了就把你的白子瑜葬进景家。”

　　她顿了一下，下意识眯起眼，神色阴冷，“以家主身份。”

　　景家不是厌恶正道么？不是觉得混血儿低贱么？

　　那她就偏要将这群人踩在他们眼中的贱种脚下，要他们如鲠在喉，余生都不得安宁。

　　“不，”白瑶轻声说，“我要他活着。”

　　白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混沌的大脑当即都清明了几分，不敢置信道：“你发什么疯？白子瑜死了十多年了，魂魄早就散了，就算没散，你上哪找身体去？”

　　白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白辞心头烦躁，盯着她看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不确定道：“冥琪？”

　　最近死亡的人且符合条件的只有冥琪了。

　　白瑶笑了起来，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我能帮你。”

　　帮个鬼！

　　白辞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了上来，忍住焦躁道：“你想都别想，冥琪才多大，疯了吗你，真当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白瑶的表情异常平静，只是一句话就浇灭了她所有怒火：“许夫人同意了。”

　　连冥琪的生母都愿意，她一个半路认的姐姐又算什么？

　　白辞扯了扯嘴角，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点点头，说，“随你们吧。”

　　白瑶半垂着眼，乍一看上去总是显出几分懵懂，她曾经也是温婉大方的性格，白夫人冷淡，不会主动对付她们，白舜不在的时候，她也会笑，会苦中作乐地偷偷给白辞送一些她认为好玩或好吃的东西，虽然基本大多数到不了被严格看管的白辞手里，但……那个时候，她还算是个温柔善良值得人喜欢的姑娘。

　　这才几年……就变成这副行尸走肉一般的样子了。

　　白辞叹了口气，突然在想，有没有可能，某一天，她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冥修为了玉溪甘愿死在她这个从没见过的女儿手下，白瑶为了白子瑜将自己磨成了活死人，池柔为了黎均伤身伤心，还毁了正道之人最在乎的名声。

　　那她呢？会不会有一天，她和齐云舟也变成了这样？

　　白辞不太敢想。

　　她正胡乱想着事，就突然听白瑶开口道：“据可靠消息所知，当初导致黎均父亲死亡的秘籍是存在的。”

　　白辞一愣，一时没转过弯来，“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指望飞升，何况按容欢所说，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进化出神界，因此修士和魔族人只要修为足够，也可以活许久。以她现在的修为，活几百甚至上千都没有太大问题，齐云舟的丹田虽然有点问题，但只要解决了也是差不多的，这样就可以了，与天同寿，还真不怕累得慌，真当神仙有那么轻松自在吗？

　　享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东西，就总要付出点代价才是。

　　说着白辞嘴角抽了抽，突然想到熊柯和宋圳闹这一出的原因：“他们不会……还以为东西在我手里吧？”

　　白瑶看着她，点了点头。

　　白辞：“……”

　　她现在突然就非常想返回去把景枫宰了。

　　白瑶接着说，“我知道你现在不知道要做什么，不如我给你指一条路？”

　　她压低了声音，轻柔又飘渺的嗓音带上了一种沙哑的诱惑感，仿佛在一步一步将人引上一条不可回头的路：“我在你们魔族，埋了一个钉子，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我们玉家的人，如今在圣女族，我想你应该也见过。”

　　白辞一挑眉，就听她说，“……江淙。”

　　白辞愣了一下，脸色骤变，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在意的问题道：“江淙是你的人？怎么回事？那清语对他的感情是真是假？……清河那群人呢！？”

　　她一直关注着雪凝和黎均，恨不得对方一冒头就将两人打的万劫不复，却好像忘了最初一直在背后支持她们的人……清河和剩下的几个长老呢？

　　白瑶偏了偏头，有些疑惑：“圣女喜欢江淙吗？”

　　白辞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就道：“这不重要，我也不想管，我现在要去齐家，你回去跟明光商量吧，就说是我的意思。”

　　白瑶叹了口气，说，“齐云舟的事我知道一些，齐灏是用他做引子，来保自己修行，他本该和齐家其他去世的修士一样散尽修为或走火入魔的，靠儿子吊住了。”

　　顿了顿，她在白辞发飙前又补充道：“他对齐云舟应该还是很有感情的，我猜测，齐云舟应该没有死，至于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消息，大概是他想要帮你。”

　　当日那么多人亲眼所见冥琪死在白辞手下，哪怕事后说冥琪早就中了毒大概也是没人信的，毕竟人已经死了，怎么说还不是活着的人随意操纵？魔族的皇子也不可能像菜市场大白菜一样让人挨个看过去，横竖是澄清不澄清都是罪了，人的想象力是最丰富也是最恶毒的，就算别人迫于压力不敢说，心里恐怕也已经将白辞当做了凶手。

　　齐云舟闹这一出，瞬间就可以将这件事压下去，白辞有了喘息的机会，就可以搜罗出证据，到那时不管冥琪的事是不是景枫做的，也可以扣在他头上，这世上的事大抵就是如此，反正没人会在意真相如何，反转够精彩，够跌宕起伏，足以作为旁人的茶后谈资就够了，胜利者终将掩埋这一切。

　　但白瑶说着，也略显疑惑的偏了偏头，显然她迟钝的大脑已经无法理解为何齐云舟要抛开了身份假死。

　　白辞却是清楚，正因为清楚，她才觉得一口恶气堵在胸口，恨不得能当场杀几个人泄愤。

　　在她刚与齐云舟相识的那十几天里，就听他说过许多次，没有人是天生无聊的，没有人不怕孤独，对很多琐事他也心烦得很。

　　可是责任在身……责任在身……

　　白辞那时只当他是随口抱怨，毕竟明光偶尔也会在事情太多的时候大着胆子嘟囔几句，不贪慕权势的人，对这些事怕都是不喜欢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真相会是这样的。

　　这个时候，白辞就不由得怀疑起来，在原来的轨迹里，冷静精明的齐灏，真的是因为独子的死而支持黎均的吗？黎均那手御兽之术那么显眼，齐灏真的没有任何怀疑那？

　　是不是因为，齐云舟死了，而那时他的堂弟们大多年幼无法独当一面，所以齐灏才要装聋作哑，好歹为齐家寻一个短期内靠谱的靠山。

　　白辞厌烦这样总是恶意揣测的自己，却又不免被自己说服。

　　她咬了咬牙，眉眼间倏然涌上几分狠戾，猛然转身，道：“我跟你去圣女族。”

　　她不能因为一个猜测就对齐云舟敬重的长辈下手，但并不代表不能宰了她养在窝里的那条不忠的狗。

　　白瑶见状，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的声响，倒是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她依旧是飘然若云烟，眼里饶有兴致的神色又为她增了几分人气。

　　圣女族的大门，早在清语上位的那一刻彻底敞开，不需要再过多寻找。

　　白辞来过这里几次，都是持着一种轻慢看戏的态度，唯有这次，是带着凛然杀意而来。

　　沿途的女卫不少，白辞懒得和她们纠缠，径直往里冲，好在魔族里的人没有不认识魔王气息的，一路上倒是没有不长眼的凑上来。

　　圣女殿门口的侍女却是职责所在，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正要说些什么，就被白辞用剑柄挨个打了出去。

　　古朴肃穆的大门打开，盛装而立的女子静静立在殿内，眉眼沉静，仿佛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结局。

　　她没有不甘，没有惊恐，连对生的渴求也小的可怜，白辞静静看着她，只能听到一声轻柔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她说，“真是让人难过，被驯化的狗，总是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哪怕他们的地位已经完全倒了过来。”

　　白辞没工夫听她感慨，骤然持剑抬手指着她，森然道：“清河在哪。” 大魔王的千层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