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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斯从会议室出来，秦仲跟在她后面。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不想跟大家吃个饭吗？”秦仲说：“晚上一起吃个饭，我送你回去。”
“你别把他们当工具。”微斯的声音放低，分量却重：“不许跟着我，我想自己待会儿。”
出了园区，微斯打了一辆车，又给安十三发微信，说自己有点事情。
赶上下班高峰，回程路上有些堵车。秦仲发了信息问她到学校没有，微斯也懒得回。
回到研究所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深蓝色的幕布上。
秦仲说微斯是在心理暗示，可微斯自己能分辨清楚，这种心态产生并不是觉得自己不够好，配不上。
微斯喜欢H市的夜空，抬头看着漫天的星辰，也会突发奇想，这么多的星星里，可能会有这样一颗，经历过春夏秋冬的流转，见识过山川湖泊的晨暮，然后在看着人世间漫漫孤灯的长夜，发现并不用岁月的晨光把它点亮，它自己就是光源体。
既然是这样，那么晨光或者别的光源，便不再对它具有吸引力。
和颜朗做的课题，已经到数据清理阶段了。果然和微斯想的一样麻烦，不得不针对数据出现的情况，做更多的处理方案。除了做方案，还需要自己学习使用更多的数据处理工具，用于更有效率完成大量数据的测试验证。
她的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每周三晚上，周六、周日下午都整块耗在颜朗那里。每周的八节的专业课不算多，可作业考试一样不少。
最近也要考虑发论文的事情了。微斯清楚颜朗是个甩手掌柜，自己先去查资料，列了个时间计划，把不明白的问题列了个单子，打算下次去颜朗，找个空闲时间问问。
忙里偷闲，微斯拿新的微信号去加卜思莹，卜思莹之前微信号就是手机号，一查就有。微斯点了添加，卜思莹很快就通过了。
卜思莹没有问她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也没有责备她怎么都不回信息。她们俩聊天，总是这样的轻松随意。对方回复很好，对方不回复，就当对方是个可以倾吐的树洞。
微斯告诉她，自己考到了国科大，在H市的计算机技术与科学研究所。卜思莹笑嘻嘻地管她叫学妹。她年底就要回国，也在考虑读博的学校。
卜思莹：“本来还在犹豫的，一想到斯斯以后是我学妹，恨不得马上回来。”
微斯发了条语音，甜甜的叫“学姐好”。
卜思莹：“别掰了别掰了，我已经弯了，回去就和刘舜宇分手，去H市追你。”
微斯：“你正经一点吧，学校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先来看看环境。”
卜思莹：“一定一定，回国就去H市找你。”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就各自忙碌起来。
微斯的生活抽不出什么整块的时间，秦仲又约她去履客公司，就被她无限延期了。
数据难清洗，微斯费了很多心思。自己在数据室做了一套模拟环境，用了几种不同的方案预演结果。周六上课时，把筛选过的三种方案和处理情况做了个报告，拿给颜朗看。
颜朗照例一边看一边改，中途问了几个问题，微斯一一回答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颜朗问的问题，微斯也能跟得上他那跳跃的思路了。
“你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吗？”
在颜朗这里待了三个多月，微斯已经对他这种问问题罚时的套路很熟悉了。
熟悉归熟悉，罚不罚还是看颜朗心情。
微斯实话实说：“我做什么都能投入进去，但是这个课题，我很难不去认真对待。”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这样和颜朗形容，他能不能理解：“您这边库里的，不是我做的虚拟数据，每一条都是真实存在的。每当想到这个，就不敢不认真，只觉得自己所学，还是皮毛。”
颜朗去拿自己的笔记本。
微斯条件反射：“这也要罚吗？”
颜朗慢吞吞的哦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上次还有一次，忘记了。”
微斯：“……”
今天的上课时间结束，正是晚饭时分。微斯收拾东西很快，和颜朗告辞：“颜老师，我先走了。”
颜朗也不留她，拿了自己的外套，跟微斯一起下楼，像是要出去。
“你就这么喜欢，擦电梯？”
“这个高度刚好适合靠着。”微斯以为颜朗说的是她靠在扶手上的事：“扶手难道不是留着用的？”
颜朗挑挑眉，直接把微斯地上的包拎起来了：“放这块擦完地，然后再放我桌上，真有你的。”
微斯的包里有电脑、充电器，最近新学的处理软件PIO还不太顺手，里面还有一本关于PIO的工具书，这些加到一起，提着十分沉。她每次都是能放着，绝不提着。
真实被“抓包”，微斯有些不好意思，她好像是把包放过颜朗的书桌。
“这个包我经常洗的。”
颜朗自然地提着微斯那个印着熊猫的帆布包：“一起吃饭去吧。”
他这一说，微斯差点本能的回复了一个“我吃过了”。
颜朗开车载着她，先到研究所附近，直接把车停到了研究所门前空置的停车位。
“没什么忌口吧？”
“没有。”
颜朗看了看四周：“你是北方人，带你去尝尝本地菜吧。”
微斯对吃没有特别大的兴趣，但是只要一想起来颜朗那些黑暗料理，别的菜都如同人间美味：“可以的。”
下车的时候，见微斯要提那个包，颜朗说：“你丢车上就行。”
“不用了。”微斯把包提着：“等会吃完饭，我刚好要去那边商场买点东西，就不跟您一起再过来了。”
颜朗伸手去接。
“我自己提就行。”
颜朗：“我什么也不拿，要是被别的老师看到了，肯定觉得我虐待你。”
为了避免产生额外的罚时，微斯把包递给颜朗，她等会就是打算去商场买个双肩书包。
因为是周末，又是晚上饭点，店里人比较多。颜朗是这家常客，此时常坐的位子也坐了其他客人。两个人稍等服务员收拾了会，就坐在店里临街的位置，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
颜朗问微斯想吃什么，微斯说客随主便。他就直接叫服务员，点了一个红烧仔排，咸卤豆腐、龙井虾仁，又要了一份时蔬。
颜朗点完菜问微斯：“主食想吃什么？”
微斯没回答，她面色凝重的看向窗外，颜朗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研究所那条街道方向走过来一个男人，远远的看不清面容，穿一件犹如月色的丝质衬衫，正在往这家店走来。
“认识吗？”
微斯没注意到颜朗在和她说话，满脑子都是秦仲这是要干嘛。
秦仲没要干嘛，他看着像也是过来吃饭的。
“可以拼个桌吗？”他走到这一桌，问微斯。
微斯下意识就去看颜朗。
“包厢应该还有位置。”颜朗指了指楼上：“你不去，我们可以移过去。”
“那就不拼桌了。”秦仲说：“遇见就是缘分，我请两位吧。”
“那还是各吃各的吧。”颜朗问从刚刚开始就心不在焉的微斯：“你认识他？”
“我请客吧。”微斯没注意到颜朗在问她，站了起来，想去找服务员再添置一副餐具。
四个人的桌子，她本来和颜朗一人一边，现在多了个秦仲，本来想让秦仲坐自己这边的，一转头看到自己的包还放在旁边凳子上。
微斯：“……”
要不要擦一擦呢？她想着，看着秦仲，他今天穿了她送的那件衬衫，不知道秦仲自己有没有去店里调过尺码，很是合身。
和她想的一样，灰色的丝质衬衣，有一种淡淡的光泽感，和他很是相称。
颜朗的目光也落在微斯的包上：“把你那包给我吧。”
微斯没理他，她指着里面的位置对秦仲说：“你坐里面吧。”
秦仲没有动，微斯推了他一下。
颜朗看看两人，打了个响指，请服务员拿来菜单，递给秦仲：“这丫头饭量小，我没点几个菜，你自己看着加吧。”
秦仲接过菜单，翻看起来。
见微斯在瞄收银台位置，颜朗对她说：“想什么呢，我在这吃饭都是走账的，哪用得着你请客。”
微斯：“没事的，我也一直想请您吃饭。”
颜朗就跟没秦仲这个人一样，自然的涮杯子，倒茶：“那下次吧。”
服务员过来加菜的时候，颜朗给自己倒了一杯龙井，给微斯倒了一杯白水。
微斯客客气气的谢他。
“客气什么。”颜朗说：“你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回去早点睡吧，就别喝茶了。”
颜朗的嘴里能说出这种话，微斯默默扶额，沉默以对。她怀疑颜朗是不是最近黑暗料理吃多了，这很明显影响到脑子了。
秦仲加了一个当日例汤，一个宋嫂鱼羹。
因为例汤是提前煲好的，倒是最早送上桌来，秦仲先装了一碗，放到微斯面前。
微斯：“……”
她预感自己这顿饭，得说一堆谢谢。
菜一道接一道送上桌，微斯的预感变成了真实。
“我真不怎么饿。”微斯拒绝被他们添菜：“你们吃你们的。”
颜朗笑眯眯的问：“是不是没有我做的好吃？”
微斯在心里腹诽，平时自己做的，自己都不吃，怎么能好意思这么问。
颜朗这个人，天生不善自知。
不过关于颜朗的菜的味道，已经是一道明晃晃的送命题，顶着颜朗的眼刀，微斯还是小声嗯了一声。
秦仲拿筷子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红烧仔排最后才上，微斯夹了一块尝了尝，味道挺不错。
可软烂入味的排骨，都塞不住颜朗的嘴，他问微斯：“去见过房医生了？”
微斯点点头，秦仲转头看她：“你生病了？”
“没有生病。”微斯不去看他的眼睛，换公筷夹了块排骨给他：“吃菜吧。”
菜上齐了，微斯硬着头皮顶着颜朗那看热闹的眼神，旁边还有个显得沉不住气的秦仲，实在是无心品尝菜品。她想先走了，伸手到口袋里拿手机出来看时间。
秦仲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左手伸到桌子下面，轻轻的握住了微斯的手。
微斯脸上表情不变，想抽开，可秦仲的手指就和她的紧紧纠缠起来。微斯瞪着眼睛，用眼神警告他，秦仲全当没看见。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温柔的摩挲着，还时不时挠一下她的掌心。
“想吃什么？”秦仲这样问她：“我夹给你。”
颜朗饶有趣味的打量两人。
微斯觉得这顿饭真是吃不下去了，狠狠的踩了秦仲一脚，抽回自己的手，起身跟颜朗告辞。
颜朗点点头：“回寝室后记得给我发消息。”
微斯确定颜朗今天就是故意的，平时他罚她上晚课，最晚到过十一点，也没听颜朗说过这种话。
“行，你们慢慢吃。”微斯提了自己那个包，路过前台的时候要结账，只是到收银员看一眼那桌，说那桌不用结的。
微斯也不纠结，她还是按照计划去附近商场买双肩包。经常这样出门，帆布包确实有点不方便。颜朗这么嫌弃，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要被罚了。
还没走两步，秦仲就追上了她，先去提微斯的包。
“你抢劫吗？”
微斯没有松手，秦仲看着她略带薄怒的脸，声音低下去：“微斯，别的男人可以帮你提包，为什么我不行？”
“我不需要别人帮我提包。”
秦仲细长的手指慢慢去撬她的紧握包带的手：“你想这样一起提吗？”
微斯干脆把包塞给他：“喜欢拿就拿着吧。”
秦仲提着包跟在她后面：“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微斯简短的回答，又问他：“秦仲，我之前让你别来研究所找我，你别告诉我，这是刚好路过。”
“为什么不让我等你？”
“等我干什么？”微斯其实不喜欢把话说两遍，只是秦仲好像还是没有死心：“我跟你说过，不是你在学校门口等我，我就会跟你交往的，没有这种事了。”
她想到刚刚饭桌上那一幕，十分恼他：“你是不是当流氓当上瘾了？”
“微斯，”秦仲低头看她，神色晦暗：“臭流氓是不会骗小女生交往的。”
“那你想干什么？”
秦仲把她的包放在地下，手腕一用劲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揽住她的腰，对着她薄薄的樱唇，吻了下去。
“秦仲你真……”微斯推开他：“你……”
她喘着气，叫不出“臭流氓”了。
秦仲的喉结上下起伏，气息灼烫：“这才叫臭流氓。” 晚风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