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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Whitney最近总是掉头发,贫血症状也很严重。去做产检,医生建议她可以把头发剪短,孕后期洗澡也方便。血色素结果不大好,除了叮嘱她多吃一些含铁食物,还开了芪血颗粒。
秦政回家后,就一直看着她的短发。靠过来时,Whitney本能往后躲,小心翼翼和他解释:“医生说……这样方便。”
他伸手想摸,Whitney躲开了。
“下一次检查什么时候?”秦政问:“我陪你去。”
Whitney随意报了一个日期,她不信秦政会陪她。符合预期却又出乎意料,秦政虽然没有时间陪她,但是还记得这个日子。
出门时,他弯腰亲吻了下她的肚子,说了一句sorry,倒很像一个期盼孩子出生的父亲。
Whitney也由着他拥抱亲吻,然后去洗手间干呕了一会。
打定主意要和秦政离婚,就什么端倪也不能提前露出来。她先跟父母打了电话,隐去了很多事,只说秦政有了外遇,想和他离婚,自己想回到他们身边生孩子。
电话那端,林德泽怒不可遏:“他怎么敢这么对你?我去华国找他。”
Whitney柔声安慰父亲,让他不要来,也不要上门去找秦家的麻烦。让他们先换一个住所,她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回到他们身边。
秦政最近频繁要去S都,风琴有一个游乐场项目在那里落地了。
Whitney和秦仲敲定了计划,他负责做假的航班信息,只要等秦政出差,她就立即离开这里。这样秦政查起来,会先查到假的航班信息,拖延一些时间。
要走前,Whitney拿了几张信纸。在这场婚姻里,她做到了当初的承诺,现在要离开,没有必要不辞而别。
她想给秦政留一封信,提笔时,竟然先写了一个对不起,嘴角泛起苦笑来,将纸揉成团,丢到了垃圾桶里。
最后,留给他的信,只有两行:
“不要生气,会有更年轻美貌的女人为你生孩子的,你可以让她也当母亲。我不行。”
她确实不行,她的生命,从认识秦政开始,就在慢慢枯死;直到最近,才有一种自己正在重新汲取养分的感觉。和以前的所有事都不一样,她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失去这个孩子。
秦政出差那一天,她照旧送他离开。他好像还不能习惯她的短发,总想去摸。
Whitney想到那根女人的长发,安慰他:“没关系,她有长发的。”
秦政的手顿了顿:“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这件事。”
Whitney本能地捂着肚子,秦政终于要告诉她这件事了。他做事从来都不讲道理,可她居然也能忍耐这么久,让秦政觉得,她是什么事都可以让步的。
他今天抱她的时间比平时都要长,Whitney的心仿佛都被吊了起来,害怕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等秦政终于走了,Whitney把那份离别信和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放到桌子上。这份协议书是她请律师起草的,约定了孩子的抚养权归她,婚姻财产那一行都空着,留给秦政自己填。
林氏夫妻接了女儿的电话,就借着空气不好的名义,搬到了另一个社区。虽远离市区,却也是纽城的富人区,附近大型医院超市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安保特别好。除此之外,他们还聘请了保镖。
一别多年,当一头短发风尘仆仆的Whitney,扶着孕肚,站在父母面前,不用再抑制自己的思念时,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林佩尔抱着Whitney,哭得比女儿还厉害。如果当年就知道,女儿会跟秦政去异国他乡,林佩尔死都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Whitney忐忑了一路,说不害怕秦政的反应是假的,可真当她回到父母身边,就感觉什么都不再可怕……哪怕明天他们全家都这样死去,也不再对她具有威慑力。
也许是因为旅途奔波,孩子来得早。在家人的陪伴下,Whitney顺产下女儿。如果说她自己的生命,是从睁开眼睛,爱上父母笑容开始的;那么她又从这个孩子的啼哭里,获得了一次新生。
秦政查了几趟无用的航班消息,最终把电话打到林德泽那里,林德泽正隔着保温箱观察小外孙女握着的小手,接通后一听到他的声音,打算骂他一顿。
Whitney已经不再害怕他,于是主动要接这个电话。
婚姻还是他们的事。
“秦政。”Whitney接过电话告诉他:“你当父亲了。”
“孩子已经出生了?”秦政的怒意被这个消息冲散了:“可还没到时间。”
“总不可能那样准。”她看着保温箱里的小婴儿:“是个对你们家不重要的女孩,没有关系,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秦政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我允许你在那里住一段时间,在孩子一岁前,必须回来。”
“你看到我留的信和离婚协议书了吗?”
“你回来,这些事我可以不追究。”秦政说:“我说过,你要忘记这件事,也不许提离婚,我们也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既然知道,就忘不掉了。”Whitney无比庆幸自己走出了这一步:“秦政,这和以前的事情都不一样,我没有办法退步的,没有这个孩子,我也会死的。”
“Whitney,我说过不要挑战我。”
“没什么可怕的。”Whitney说:“其实我在那个夜晚,就已经死掉了。”
挂了电话,她对还在这里的秦仲说:“你不要再参与下去了。”
秦仲想了想,和林德泽说:“我哥哥不会同意协议离婚的,想要离婚,估计要走诉讼程序了。”
“我可以从风琴撤资。”林德泽说:“如果秦家不同意的话。”
秦仲反被他点醒:“您得先撤,现在就得撤,我哥现在还不会告诉我爸妈,但是等他反应过来,说不定会反而拿来卡你们。”
林德泽怒道:“你们家还讲不讲道理了。”
秦仲干巴巴地陪笑,叮嘱他:“如果风琴的人问,您就说想拿来购置不动产,留给女儿。”
秦政果然不同意协议离婚,等Whitney提起离婚诉讼时,对方却反诉了,要与她争夺孩子的抚养权。
快三岁的小安妮没有见过父亲,却成为父亲拿来威胁母亲,最趁手也是最合适的工具。
有这样烦心的官司缠身,可Whitney却觉得很幸福,可以在父母老去时陪在他们身边,可以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处境再怎么难,也会对明天的生活有所期望。
八年的婚姻生活还是给她留下了一些后遗症,比如在晚上时会被孩子被夺走的噩梦缠身。小安妮从十个月开始不再喝母乳,她也在医生的建议下,服用过少量的安定类药物。
这样总是不长久的,她也不想以这样的状态,陪着孩子长大。
Whitney自己去了枪支店,挑了一把小巧的92F,仔细地收在了房间里。倒也不是真的要开枪,有这样的东西,睡得会安稳一些。
秦政花了个让人闻之咂舌的天价,委托了纽城有名的诉棍Antonio及其团队来打这个官司,大有对孩子抚养权,势在必得的架势。
最后一次开庭前,两个人在各自的律师陪同下,见了一次面。之前他和父母来过两次Whitney所住的社区,没有被允许进入。
Whitney产后有母亲和专业的护理人员照顾,恢复得很好,只是照顾孩子又总是忧心官司的事情,显得有些憔悴。
秦政打量着她:“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什么样的机会?”
“带着孩子回到我身边。”他说,“如果被强制执行,会吓到孩子的。”
“我不信法院会把孩子判给你。”
“可你有什么,能跟我争的?”周围的人很多,秦政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把她带到自己领域里,把道理灌输给进去,直言道:“学历、工作、资产……你什么能赢得过我?”
Whitney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对方,什么也说不出来。她为他退学,低声下气地哀求工作的机会,远离父母和家族;在这段婚姻里,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忍受他的粗鲁对待……这样的退步和付出,在对方眼里,甚至于拿给第三方来评判,都一文不值。
哪怕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一点点照顾长大的宝宝,也有可能因为她的各项条件都不如他,就被夺走。
Whitney在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律师Frida注意到她的情绪出现起伏,把她带走了。
“真到法庭上,千万不能情绪不稳定。”Frida叮嘱她:“这对孩子抚养权的主张很不利。”
“会输吗?”她问Frida:“我真的有可能会失去安妮吗?”
“你不要因为对方的话,来否定自己的价值。”Frida对她说:“他扼杀你的自信,只是想要你永远不能有自己的意识,这样可以永远服从他。可你看,你离开了他,在这近三年的时间里,处理家里的事,照顾宝宝和父母,都做的很好……我相信你以后,也不会只是一个妈妈的。”
Frida的话重新点亮了她的眼睛,Whitney开始想象更多的以前不敢想的事,比如以后她可以再读大学,想学教育专业,还很想办学校。她再把这些想象,变成支撑自己,面对眼前这场至关重要的官司的精神支柱。
庭审当天,Whitney谢绝了父母的陪同,他们已经为她操了足够多的心,亲吻了还在睡梦中的女儿肉嘟嘟的脸颊,和保镖一起去了法院。
对方准备了一些特别材料,包括她的药物史。
Frida也有做准备,这个准备令对方团队触手不及,也让Whitney又惊又喜。
时隔三年多,她的小朋友微斯不仅考上了A大,还治好了语言障碍症。像一支经历过风雨洗礼,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这样在她的眼前绽放开来。
摘下口罩,微斯叫了那个中文名字,以前只存在于两人短信里的名字:
“池安老师。”
Whitney忍不住落泪,确信这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她参与过这个孩子宝贵的童年与青春期,现在终于看到微斯长大的样子了。
庭审过程中,Whitney也终于知道,令微斯不愉快的暑假发生过什么。可微斯面对诉棍团队的轮流诘问,语气有克制的怒意,也有一份令人尊重的勇气。
Whitney就想起最近看的一本书,里面这样写:“只有善良与美好,没办法护自己周全。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
找微斯出庭的人,深知美丽国的人都会欣赏这种勇气。对方还了解她的价值。Whitney不敢说微斯成长为这样一个令人欣赏的女孩和自己有什么必然联系,只是会从微斯身上,获得一种自我的肯定,她会是一个好母亲,以后还会是个好老师。
在场有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
庭审结束,秦政和他的父母站在一起说着什么,Whitney轻松无比,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她把微斯带回自己家里,和父母分享这个好消息。
入夜,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她的新号上,她像是知道那是谁,却还是接通了。
秦政问:“孩子睡了吗?”
Whitney望向床上的安妮和微斯,两个人都睡得很熟,想把他的电话挂了。
“她就算判给你,我也是她的父亲。”秦政说:“我每个月都可以探视她。”
Whitney拿着电话到走廊,才说话:“我从来没想过,不让她见你。”
“那就明天吧,我明天想见她。”
“秦政,别骗你自己。”Whitney第二次对他讲这句话:“我怀她的时候,你并不高兴的。”
“她是我们的孩子,第一个。”秦政强调着:“我会继续上诉的。”
“你讲点道理。”Whitney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索性不去克制了:“她在我肚子里的时候,一共做过十次检查,她出生到现在,一共去过19次医院……秦政,生她的时候我害怕极了,害怕她有什么缺陷;她每一次发烧生病我都彻夜难眠……你凭什么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因为孩子不能没有父亲。”秦政语气和缓:“以后她生病的时候,我也会陪她。我会爱她的,像你父亲爱你一样……”
“我父亲,一生都忠于家庭。”
她挂电话前,把心里话告诉对方:“秦政,我不会再妥协了,如果你还打算拿你的手段来胁迫我,我的家人朋友,我会拿我的枪,自己结束这一切的。”
“你以为你是谁。”秦政的耐心耗尽了:“可以来威胁我?”
“我当然知道,我对你来说什么也不是。”Whitney很想笑,眼泪却滑落下来:“这不是威胁,是我的打算。这样死掉,总好过痛苦地活着。”
“当我的妻子,就让你这么痛苦吗?”
“痛的……这些年,我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在那个夜晚就死掉。”Whitney抹去眼泪,把电话给挂了。
她关了机,回到卧室,和两个孩子躺在一起。
如果安妮长大了,想要认自己的父亲,或者和父亲生活,她是不会阻拦的。
想陪伴孩子长大,也有了很多想去做的事情。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哪怕只有一天可活,也是憧憬着明日的一天。 晚风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