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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琪钰喜欢挑选艺术品来装饰会所，最爱买的是鲁本斯的画作。他的画对暴力的表达是赤裸的，关于性的描绘却只是朦胧的暗示。
这很适合她开的高档会所。
其实她也不算懂，只是喜欢艺术品这种有钱人的玩具，闲时逛画廊，什么顺眼买什么，连价格不问。
下午，会所经理打电话给她，有些忐忑不安，说秦政和客户过来时，从这里拿走了一幅画。
“拿了就拿了，你紧张什么。”
“他还不让挂这一类的了。”
唐琪钰问他：“是哪幅？”
“二楼的那个，花园里的少女。”
隔了一天，唐琪钰去风琴投资找秦政。她经常过来，这里的工作人员都客气地称呼她“太太”，一进入秦政办公室，就看到了那副被拿走的画。
偏洛可可风格的油画，画面上阳光很好，光着脚的白裙少女用金粉描过边，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这幅画，同时拥有神圣感和令人想要破坏掉的美感。
她买这幅画的时候就是觉得好看，可能同一幅画，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含义。
唐琪钰坐到男人腿上，挤到他怀里：“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秦政声音低沉：“别提不该提的事。”
“提那个多没意思啊。”唐琪钰指着画里的婴儿说：“你是不是想当那个孩子，也被画里的人抱着。”
秦政还在看那副画，沉默了。
“还是让我拿走吧。”唐琪钰说：“放这里影响你办公，我换个地方挂。”
秦政没有说同意，唐琪钰摸了下男人的脸，在上面留下一个吻。
她拿走了画，让人去处理掉了。
秦政和Whitney的离婚官司，纽城的投资圈无人不知。林家四处宣扬秦政婚内出轨，唐琪钰本来还担心林家的人会上门找麻烦，想不到第一个上门的，居然是秦政的母亲。
想了想，还是去见了对方，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安德兰了。
“秦太太。”唐琪钰这样称呼对方：“您又有什么事？”
安德兰眯着眼睛看着她，半圆形的水晶眼镜折射出银色的光：“你为什么还要把她逼走？”
唐琪钰耸耸肩，无辜道：“我什么也没做。”
“你们不该住得这么近。”
“你应该去找秦政呀，是他让我住这里的，也是他比较方便。”唐琪钰笑出声：“他们都离婚了，你来算账还有什么意义？”
“他们结婚这么久了，现在还有孩子，Whitney不会突然和他离婚，问题肯定出在你这里。”安德兰看着她：“我也不会同意你和秦政结婚的。”
“别一副要给她打抱不平的样子，”唐琪钰撩了下长发：“你既然对她过什么样的生活很清楚，就应该知道，他们是不适合的人，分开了不好吗？”
安德兰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你在帮她？”
“我帮她干什么？”
“别拿你应付秦政那套来应付我。”安德兰威胁她：“你以为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我就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你也知道我和以前不一样了……讲真的，你该感谢你是他母亲这个身份。”唐琪钰也留下一句狠话回应，然后潇洒地离开了。
Whitney走后，帝一号院24层房间她的东西被收拾过一次，也没有移到别的地方，都在楼下。小秦仲自以为瞒天过海，可惜在唐琪钰眼里，这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拆穿就不好玩了。
有时候，还真有些羡慕Whitney，有很多人在帮她。不过这也正常，谁都会喜欢童话里善良的公主，没有孩子会喜欢公主们的后妈。
住的近，唐琪钰其实经常遇见Whitney。教师节的时候，她的车里会满载一后座的花。看见她，就会相信有些人从一出生就是善良的。
关于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这个问题，唐琪钰很早就有答案了。她小时候觉得有钱人是不会犯罪的，他们至少不会对商店里的商品产生偷窃的念头。
她无数次从富人小孩和穷人小孩身上论证这个观点，第一次出现偏差，是她见到秦政的时候。当时她还也不叫唐琪钰，家里只有弟弟有身份卡，她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
因为长虱子剃的光头，又拿的弟弟的证件，所以和一群犯了事的男孩子一起被关在洛奇里的少年管教所。好在这里的几个孩子都认识她，也会照顾她。
秦政被送到这个房间时，她就在想对方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看上去和这里的孩子完全不是一类人。
对方长相英俊，重点是指甲修剪齐整，还打磨的光亮。
新来的人的欢迎礼是会被打一顿，磨一磨脾气。一般也就是扇几个巴掌就结束了。
可对上秦政，房间里力气最大的孩子也打不过他，最后没有办法，几个孩子只能先摁着他，然后领头的那个一拳拳对准他的脸，狠狠地砸下去。
对方被打也是一声不吭，她怕他会被打死，情急之下喊了看守，才把秦政救了出来。
秦政被看守从人群里拉出来的时候，额头上血糊了左眼，右眼勉强看清楚了她：“你是女的。”
她的关押时间到了，就被放了出去。又过了不到一周，秦政就找到了她。
“你爸妈动作真快，你连一个月都没到。”她看他一身私立学校的黑色西式校服：“你家很有钱吧？”
秦政没回答她，她也不觉得尴尬，还是在问他：“他们那么打你，你不疼吗？”
“我不知道疼的感觉。”秦政对她说：“要不要留在我身边？”
不用回头看自己那跟垃圾堆也没什么区别的家，傻子才会拒绝他。她在他身边一待就是五年，秦政还给她做了一个假的身份，于是她是唐小姐，可这个身份瞒不过他母亲。
安德兰查了她资料，见面时叫她“小偷”。唐琪钰觉得这个女人有意思，她为了生存，偷了商店的东西被关到那里，她自己的儿子干了什么，她好意思说么？
她虽然不喜欢安德兰，可也没有怎么防备过对方。实在是想不到，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其实更擅长各种下流手段。
安德兰先说要资助她去读书，让她拿一个文凭回来，再和秦政结婚。秦政看了转账信息与航班，信了母亲的话，以为她拿了家里的钱，去了洛克萨斯。
其实她一直都在纽城，只不过是被困在了一个地下黑产，一年后不知道安德兰发了什么善心，又把她救了出来。
冬日的纽城，唐琪钰因为缴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来，肚子里还有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眼看就要做不了流产手术了。
之前是做不起，再过一段时间就做不了。她想去药店碰碰运气，于是在平安夜去了很多家药店询问，在中央广场时，突然明白安德兰为什么大发善心。
秦政，他有女朋友了。
对方很漂亮，也能令人联想到一张干净的白纸。她穿着的羊绒斗篷看着很暖和，这样好的羊绒，不吝用量做成了这样大摆的斗篷，领口处还卧着白色的皮草，下面露出的蓝色裙边上，还有用金线绣的花。
在秦政出现之前，唐琪钰还和她在圣诞树下聊天。女孩很有钱却有些傻，不傻的话为什么要给她这个陌路人，一大卷钞票？
她不会感谢对方的，生活从没有教会她感谢这个词。
秦政出现时，她远远就认出来了。可她现在却只想拿这笔钱去附近开一个旅店，洗个热水澡，最好店里还能有热的汤配面包。
小跑着去想去的罗茨福特旅馆，那里很干净。可路上却遇见了一群流氓，他们把这笔横财抢了精光。唐琪钰与他们撕打在一起，其中一个人踢到了她的肚子，她吃痛地倒在地上，又被连续踢了好几脚。
唐琪钰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应该会冻死在这个平安夜了，可醒来时却在一个教会医院里，有一群牧师路过时救了她。
她想这也不错，至少不用担心流产手术了。
秦政和Whitney在一起，安德兰是什么态度，唐琪钰不用去打听也能想得到的。她这样的独生女，可以继承父母全部的财产，巨额的财富本身，就具有诱惑力。
这个世界就是不公平的，婴儿们一出生，就在不一样的起点上，拥有永远都不一样的人生。不过又好像很公平，不同的人生经历，总会给人不一样的东西。
Whitney是个称职的妻子，可她却不能了解自己的丈夫，总是小心翼翼地对待秦政。
唐琪钰就不一样，她可以坦然和这个男人表达爱意，她还有悲惨的，需要他来弥补的过去。
秦政最早把她安排到同一栋楼里住时，唐琪钰笑着问他：“你会不会太不把她当回事了？这有些过分。”
“她不会知道的。”秦政停顿了下，又说，“知道也不敢怎么样。”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期待看到她的反应？”
“有一点。”秦政承认了，却又说：“算了，你别让她知道。”
在唐琪钰发现Whitney买避孕药前，两个人也会讨论孩子的事。
“如果她有孩子，我就搬走吧。”
“为什么？”
“楼上的家里会显得太热闹。”唐琪钰不能怀孕，是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我想到，就会很嫉妒。”
秦政沉默了会：“现在这方面科技挺发达的，可以去做……”
唐琪钰笑着打断他：“如果我们同时有孩子，在这栋楼里撞见怎么办？我会假装不认识你，孩子们都叫你爸爸怎么办？别打这主意了。”
后来她把Whitney在吃避孕药的消息告诉他，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唐琪钰眼睁睁看着他带着满腔怒意，去找Whitney了。
提心吊胆了小半天，却见他又回来了，脸上不见怒意，有些不知所措。
“她知道了。”
“嗯，你要我离开吗？”
“也不是。”秦政走到沙发上坐下，揉着太阳穴：“我好像疯了，我以为她不爱我……”
唐琪钰有些想笑，秦政对这件事格外地执拗，总要一遍遍去证明。
“你那样生气，是不是动手了？”
秦政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总想证明对方是爱他的，哪怕在支离破碎的呻吟声里，哀求里，和各种牺牲退步中。
唐琪钰有了一个很有意思的想法，可以解决现在这样的局面。
她挨着秦政，和他说：“我有时候会想，你是不是也爱她？她是你的妻子，你本来就该去爱她。”
秦政误以为唐琪钰是羡慕：“除了那个身份，我什么都能给你。”
“真的吗？”唐琪钰问他：“孩子也能给吗？”
“可以找代孕。”
“不要那种，讲真的我不喜欢自己的基因。”唐琪钰说：“我想要你们的孩子，她那样好，孩子一定会像她的。”
“别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她认真地和秦政说：“我厌倦这样的生活了，如果有一个孩子，我想带这个孩子去欧陆，单纯享受那种有钱人的生活。”
她亲吻了下秦政的喉结：“我爱你，可也不想当你的情妇了。我现在有很多钱，除了你妈，想报复的人也都报复完了……仍然觉得很空虚，买什么都挺无聊的。这些东西长大后有，就没意思了，我没有过的生活，应该有个孩子替我过，才会弥补掉的那些遗憾。”
“不行。”秦政搂紧她：“别的都可以，这个她不会同意的。”
“秦政，我真的想离开了。”唐琪钰说：“你可以把这当作最后的试探，如果她答应了，就不要总怀疑她不爱你，她这样的人，会受不了的。”
秦政答应时，唐琪钰觉得他疯了，她根本没想到秦政会答应这么荒唐的事。
他这到底，算是选择了谁。
Whitney怀孕很辛苦，唐琪钰在车库里见过她慢吞吞地走，还会呕吐晕眩。
事情开始慢慢偏离了最初的玩笑，她有好几次都想跟秦政说算了，可秦政却好像铁了心想知道Whitney会不会答应。
他最近都在跟一个游乐园的项目，自从Whitney怀孕，他就特别喜欢这一类的投资项目。唐琪钰看过图纸，能想到那些和父母一起去游乐园的孩子，会有多开心。
可等秦政出差回来，最想见的人却只给他留了一封信，一份签过字的离婚协议书。
唐琪钰没有想到，当时的一个约定，居然会促使Whitney离开他。
晚上，秦政居然又在家里找那副画，唐琪钰佯装生气，秦政便来哄她：“只是一幅画。”
“我从来不知道你居然会对一幅画这样留心。”唐琪钰问他：“你最近还去纽城吗？”
“不去了。”
“不去看她吗？”
秦政的手揽着她的腰，抚摸她的长发：“她现在不好看了。”
“别说这些给我听，”唐琪钰打断他，“不要和我说谎话。”
“她总是太紧张了。”秦政把上次见面的事情讲给她听：“还带着一把枪……也不知道从哪本书里学的，搞得跟真的会开枪一样。”
唐琪钰看着男人眉间的小山川：“你也有这样没办法的时候吗？”
“最近的事还不够我烦吗？”
两个人最近的烦心事确实有些多，很多暗网的生意好像被监控到了，却又反查不出什么。
华国对灰色产业打击力度很大，又过了两年，秦政匆匆回国去。唐琪钰去风琴销毁一些文件时，在旁边抽屉里发现了一个牛皮纸袋，里面有很多的照片。
照片都是偷拍的，大多是一些侧影和背影，什么时间的都有。Whitney出门时把孩子保护的很好，只有两张拍到了孩子的脸，背景像是在医院。
Whitney的孩子和她很像，是个天使模样的小女孩。只是不知道，孩子有没有机会来华国的那个游乐场玩。
可惜很多事情一开始错了，就只会一直错下去。 晚风已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