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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境的入口，如今冥灵不晓得了，颜祈和华扇也早就仙逝了，如果要查，似乎看起来真的就只有结束生离拿到记忆凝珠一条路。

　　但是冥灵偏就不愿意，要他牺牲生离，这和让他杀掉一个婴儿有什么区别，生离什么都不知道，那生离就不应该为了往事而承担一些根本不需要他承担的东西。

　　事事总是不公平，但是冥灵想要平衡公平，如果这件事与生离无关，那冥灵就护他到底。

　　冥灵打算去一趟妖界，看看桐木到底查到什么地步了，万一有别的线索，就不用舍弃生离了。

　　这一行，冥灵谁都没有告诉，如果出了意外，他是怕疼的，但是他不怕死，这天上地下再没有人能比他更合适去做这件事了。

　　因为这件事和秋暮有关，所以冥灵就算是有挂念，他也会去做。

　　冥灵离开后，有一人站在他原来站的地方，许久都未离开。

　　如果秋暮今日没出门，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冥灵还愿意来见他，虽然冥灵最后没勇气踏上山，但这对于秋暮来说，已经是能安心许多的了。

　　至少，冥灵不是完全讨厌他的。

　　冥灵还愿意来见他，是哪怕知道了前世，也愿意来见他的。

　　秋暮觉得好难受，他之前料到了冥灵会生气，会难过，会不愿意见他，但是他也是希望冥灵把他打一顿再消气，什么事情都不做就不生气了，这让秋暮不知所措。

　　就像是自己明明想赎罪，可那个应该接受他道歉的人却完全不介意，秋暮输给冥灵了，秋暮这辈子都不会在愧疚中得到解脱。

　　他会永远恨当年的自己。

　　秋暮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继续下去了，他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冥灵对自己狠一点，哪怕骂骂他也好啊。

　　秋暮知道，如今冥灵知道的记忆，不是完整的过去，都是一些恶意更大的记忆，可是哪怕恶意这么大，冥灵都放弃了质问他，也放弃了恨他，那要是冥灵真的回想起了全部的过去，会不会更下不去手？

　　“师父，我其实很想你杀了我。”一死百了。

　　可是这种逃避行为很可耻，秋暮也不愿意留冥灵一个人在这世上。

　　他从前就很自私了，现在怎么还能这么自私呢。

　　秋暮最后没去追上冥灵，对他来说，他不是不想，只是既然冥灵一开始说了不想见他，那他就算是再想陪着他也会忍住，他对冥灵，是百依百顺绝对服从。

　　而后，他上了山，回到了屋里。

　　鬼知道他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没有转身去追冥灵的。

　　一旁的朱雀看了看山下，笑了笑，她的感知能力是比秋暮要强一点的，毕竟这朱雀山周围百里都是她可控的范围，所以冥灵来过，她是知晓的，只是她没想到，秋暮这只忠犬，居然能忍住不跟上去。

　　她打趣问道：“怎么的，不去追你的小宝贝？”

　　“冥灵说了不想见我的。”秋暮坐在一旁，一手撑着下巴，无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叹了口气，问，“你的酒呢？”

　　“怎么，你要喝酒？”

　　秋暮顿了顿，沉默了几秒后将茶一饮而尽，道：“算了，我酒量不好。”喝酒容易让秋暮脑子短路，他每次喝酒，都会想起当年自己为了不伤害冥灵而埋酒，最后他都会放下酒杯。

　　这已经成了习惯，以茶代酒是他消愁的方式。

　　朱雀哼了一声，没去在意秋暮喝茶还是喝酒，反正这么多年来秋暮都是这样纠结下来的，她说：“冥灵不让你跟着你就不跟着了？冥灵倔得很，要是出事了，我看你往哪儿哭去。要你再等他一千年，等他回来的时候，你这一生都要走完一半了。”

　　秋暮知道，朱雀说的他都懂，但是他依然充分相信冥灵，而且，就算冥灵真的做好了去死的准备，那他也愿意再等一千年。

　　他从来都不怕冥灵会回不来，他害怕的只是他会不会又不记得他？会不会嫌弃他长得老了？

　　秋暮害怕，但是因为信任大于害怕，所以他给冥灵自由。

　　秋暮心里很清楚，如果他再等冥灵千年，那冥灵的下辈子，他就不用再去招惹冥灵了，他只能看着自己老去而无能为力，而冥灵也只会冷眼看他离开，最多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感叹一下花神的离开。

　　秋暮很难受，他真的很害怕冥灵离开，也害怕自己离开时身边没有一个爱的人。

　　之前是他自己毁了自己的生活，如今再看，却是再难得到。

　　孤独地离去，实在是酷刑。

　　但是即便如此，秋暮也不会委屈冥灵，冥灵生来自由，他就应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无论危险与否，那都是冥灵自己的决定，也是冥灵身为上古神明的职责，秋暮没有道理去拦着他，所以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那这最后的机会，秋暮想交给冥灵去决定，如果冥灵决定结束他们之间的缘分，那秋暮也认了。

　　痛归痛，等秋暮仙逝后，就不再痛苦了。

　　爱而不得，到死都不能忘记的话，那死亡就是解脱。

　　秋暮其实想要让冥灵继续爱他，生生世世都如此，如果有一天，秋暮的生命走到了尽头，他希望冥灵对他的爱能够像如今的他这般，能够去找下一世的自己，然后让那个自己知道他们有多相爱。

　　这是一份私心，但是秋暮不愿意放弃，他不能接受有一天他会永远不记得冥灵，更不能接受什么都不记得了的自己去爱另一个人，还和另一个人有缘分，这种感觉让他浑身冰凉。

　　秋暮还知道，如果冥灵找到了他的记忆凝珠，那么前程往事种种故事冥灵都会记得，那个时候，他不愿意让冥灵一个人去承担那份情感的重量。

　　冥灵已经孤独了万年之久，秋暮的初心本来是为了给冥灵更鲜活的人生，但是他没想到是自己考虑不周，导致未来的冥灵可能会更难受更孤独。

　　大约是在秋暮的时间里，他已经有点步入中年了，所以他才会想得更多，恐惧感更加强烈。

　　秋暮做梦都想和冥灵白头到老，可是他们的时间不一样，预示着永远不可能。

　　“无论如何，我都会遵从他的意愿。”秋暮垂眸，道。

　　朱雀就像是一个过来人一样，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秋暮，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羡慕秋暮还是在感叹秋暮愚蠢。

　　一个已经轮回不再有往事记忆的人，就已经不是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这是世间永不改变的过程，谁都逃脱不了。

　　秋暮翻身上床去睡觉，他想让自己暂时逃避一下，也许睡着了，他能好受一点。

　　看秋暮没打算再搭理自己，朱雀便关上房门，离开了。

　　朱雀离开后，悬崖边上寻了一颗大树，然后在树上坐了很久，也看了很久天上的明月。

　　今日的月亮很圆，有种中秋团圆的既视感，却让她不由得有些悲伤，如今秋暮和冥灵重逢了，秋暮对冥灵的迁就简直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他们那般相爱，让朱雀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她自己的爱人。

　　只是没有了，天上地下再也没有那个人了。

　　朱雀和那个人的时间也不同，因为她深爱着的那个人是个凡人，命更短，他和冥灵是不一样的，冥灵始终是冥灵，恢复记忆之后，就还会是那个人，可是她最爱的那个凡人，入了轮回之后，就和她再无瓜葛，他会有他新的缘分。

　　曾经她也和秋暮一样，妄想着去唤醒他，然后再续前缘，可是到最后，她发现，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了，这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最初的那个人了，也表示，她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地失去了那个人。

　　朱雀今日看秋暮迁就冥灵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竟然分外羡慕，羡慕秋暮喜欢的是不老不死的神明，但也同情冥灵，冥灵最终还是会变成一个人。

　　朱雀一直觉得冥灵是一个被天地自然惩罚的人，不然怎么会有人能脱离时间的掌控，永远不老不死呢。

　　人间自有君王大臣倾尽一生都在寻求长生不老的方法，但这终究只是妄想，这天上地下只有冥灵一个人是不老不死的，他的灵魂是由什么做的，没人知道，他的轮回好像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冥灵怎么想的，也没人知道，他终究是世间多出来的一个人，没人与他相同。

　　其实是可怜的，朱雀知道。

　　其实朱雀爱着的那个人，多年过去之后，朱雀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可是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很多时候，她还是会想起他。

　　但是如今朱雀的寿命也快走到尽头了，下一任的朱雀和她的灵魂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所以朱雀其实很开心，因为等她这一生过完了，就再也不会记得那些前程往事，她就能真正得到解脱了。

　　朱雀和冥灵秋暮终究是不一样的，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但是对秋暮来说是可怕的未来，朱雀希望自己能重来，拥有新的人生，就想她曾经爱着的那个人一样，但是秋暮情愿自己灰飞烟灭也不愿意拥有新的人生。

　　说秋暮恋旧也好，说他有病也好，他都不愿意重新开始。 楚之南有冥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