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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星缘正忐忑不安地坐在辅导员办公室里的座位上,面对的是炮轰她的马斯诗。
“你说说你怎么临近毕业了搞出这种事?平时你是多好的学生啊,成绩优异。我从来不用过多担心你,现在你却变成了我最大的担忧。”
马斯诗紧皱眉头,实在是胸闷气短,烦躁地想在房子里转上几圈。
她以为自己带的班即将毕业,校内要担心和处理的事要变少了。
可谁知临到头于星缘居然出事了,居然在大四挂科,也就是说她今年无法拿到毕业证,这真是晴天霹雳啊。
犯错的于星缘没有过多辩解,她弓身驼背,低头含胸,老实地承受着马斯诗的怒气。只有那紧握的两手,不停摩挲着右手的左手大拇指暴露了一些她的内心,那绝不像她表现得那么平静。
大三时她网上选课出现了失误,以至于必须大四将一门课补齐。
当时的她以为这只是一个小事故,小门槛,不用太在意,可是老天爷总有各种方法玩弄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人。
那个小门槛会硬是狠狠绊了她一跤。
考试时她不管她多努力都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展现出应有的实力。
她还沉浸在两个星期前方邱秋的死里不能解脱,方邱秋仿佛变成了与空气不遑多让的存在,时不时地出现一下勾起于星缘过去按住的情绪。
一直以来于星缘都像在开一辆高速向前的汽车,她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眼里只有那云层之上的天地,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她也一直认为自己即将到达。
可是方邱秋就像一个引子勾着她往后视镜那瞟了一眼,就是这轻率的一瞟,让她看到了她一直以为早被抛下的过去,原来他们一直如影随形,她从未真的摆脱过。
【有他们在我真的还能直上青云吗?我所有的努力是不是就要作废了!】
这些认知占据了她的思考,她无法好好做事,好好生活了。
“这事太严重了,没办法,我们必须通知你的家长了。”
“不,不要!”于星缘发出悲鸣,不要。
【不要让我再临深渊。】
于星缘的恐惧表现得很普通,每一个被告知要将这种事通知家长的孩子都该是这样的极度害怕,老师觉得这很平常。
但这绝对不平常,一些被遮掩的东西即将打破,老天爷要怎么样谁又控制得了。
......
一位中年妇女正拉着一个少女在吴华里急行,两人的形象实在是过于不搭,看到这一幕的人多半都会不自觉地驻足议论几句,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不寻常的事。
那中年妇女容颜憔悴,有种老年人才有的迟暮之态。
她穿了件水红色开衫,配了条黑色紧身裤,很容易看出来她在经济拮据的同时品味也堪忧。
她似乎也未对自己的身材有过什么要求,露出来的脖子,和被衣服藏起来的胳膊、肚子都是层层肥肉。
她的腿也很粗,腿上的肌肉分明,很是充满力量,即是脚下穿了双细跟银灰色单鞋,也能健步如飞。
反倒拉得穿着帆布鞋的女生踉跄前行几欲摔倒。
被拉的女生和中年妇女完全是两种社会状态的人,她只简单地穿了件白t和牛仔裤,但就是这么简单的装扮就衬出那活脱脱的是一个时尚美女。
这样的组合也难怪其他人觉得怪异。
“你磨叽个哪样?走快点啊。我怎么就那么背时,生了你那么个废物玩意。
你一天天的除拉屎、吃饭,还能干成个啥。都要毕业了,还能考试不及格。废物!赔钱货!”
这个骂骂咧咧的中年妇女名叫穆芳,而她骂的对象就正是她的女儿于星缘。
穆芳到底知道这不是在老家,是在全是外人的异地大学,不能再用过去那套爽利的用惯的发泄方法。
不敢将脏字带出来,但压抑什么的太少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了,怎么都要发泄憋了一肚子的气。
顾不上许多的穆芳上前在于星缘隐讳肉软的胳膊肉上拧了几下,才算是顺了点气。
于星缘本能地微微躲闪了一点,但动作并不大,她要是真躲了穆芳就该呼巴掌了,她自然不会那么傻。
顺气的穆芳又气势汹汹地拉着于星缘往目的地冲。
“噔噔噔”的声音不停地响着,于星缘暗自皱了一下眉。这是穆芳独有的鞋跟内金属摩擦地面带出的刺耳声。
穆芳喜欢穿高跟鞋,可以说她只有高跟鞋,她穿得不好,走得不稳,脚总是内扣。
这让她那些本就劣质的高跟鞋,完全罩不住这样的使力角度,所以她所有高跟鞋的鞋跟内侧都是脱胶。
她不管去哪,干什么事,都是带着这种刺耳的摩擦声,可是她本人从未发现有什么问题,不影响到她的生活,即使把别人的人生弄乱她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意这小小的噪音。
于星缘过去十几年就是在听这声音和寻找这声音中度过。
她以为已经摆脱了的声音,结果现在面对它她还是是只能和过去一样默默承受。
【好刺耳,真刺耳,我的耳膜要破了。】
“妈,我们别去找老师了,没用的。”于星缘万万不想让穆芳出现在老师面前,所以她要阻止,可......
“什么没用,最没用的就是你!我已经给你相看好了人家,钱都谈好了,你怎么能再拖一年。”
......
“老师你们要是有气,你们使劲给我打她,像这样,怎么打都没事。”在辅导员室穆芳向马斯诗恳切地求情。
边说边把站在一边沉默的于星缘拉过来上手就往脸上甩了一巴掌,打得随意。
老话都说了“下雨天打孩子”,父母打小孩实在是件天经地义的平常小事,也可算是调剂生活苦闷的小乐趣。
“啪!”这完全没有预兆的一巴掌过后,穆芳和于星缘倒俱是平常表情,反而是办实室里的几个老师露出了被打蒙的表情。
自从国家不允许老师体罚后,打人这种场面小学都不见了,更何况学生是成年人的大学。
可现在穆芳就那么堂而皇之行驶暴力,却没人能说她错,到底法律之光也无法照进家庭。
马斯诗害怕暴力升级,赶紧上去拦住穆芳:“于妈妈不要这样,于星缘这孩子还是好的。在学校很听话,老师都很喜欢她。
这次没及格是真的大家都很意外,想来于星缘自己也很难过,也有在反省,所以也不要怪她了。”
“喜欢?!唉!是啊,我家星缘就是讨喜啊,长得好,身材好,不知道多少人喜欢,既然老师你们也喜欢那就帮帮忙,让她毕业啊。”
说到“喜欢”二字,穆芳就有些得意了,她伸手顺着于星缘的身体曲线抚摸了一回,像守财奴抚摸自己的财宝。
在他们镇里谁不喜欢她家这个漂亮得没话说的“金凤凰”,于星缘实在是她此生最大的“宝贝”。
马斯诗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穆芳的动作有些怪异,让她难受。
不自觉地把今天出奇沉默的于星缘往身边拉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我是真的很喜欢于星缘,她乖巧听话,学习努力。
能帮的话我肯定是会帮的,但这个事情是真的没办法。不过明年把这科过了,就会发毕业证的,也就是晚一年毕业......”
“晚一年毕业?!那怎么行,我都打听好了......”晚一年实施计划是在割穆芳的肉啊,万万不行,她便立刻出声打断了马斯诗的话,吵嚷起来。
在穆芳一些话顺嘴就要出来了之时,于星缘知道自己不能再沉默了,她急声打断了穆芳的话:“妈。”
于星缘习惯了穆芳的口无遮拦,习惯了她的满心算计,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生活的是什么样的沼泽,所以□□时,她不在意穆芳说任何话。
可现在不同,她万分不愿自己的真实处境被曝于人前,所以于星缘必须打断她。
话喊了就得接,于星缘无奈地接着说道:“妈不要为难老师了?这个是学校的规定,没办法了,我们走吧。”
穆芳没绕过马斯诗便往于星缘胳膊上大力甩了一巴掌,怒斥道:“没用的东西,现在那么听话了,早干嘛了。你要是早听话,及格了,还用这样吗?”
穆芳越想越气连续打了好几下,打的气势不见停止,这下在办公室的老师都坐不住了,2人上前劝穆芳不要生气,马斯诗把于星缘拉到身后,彻底护起来。
“你们说我辛辛苦苦生这么个玩意干嘛!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养大,也没报答我,就给我惹事。我怎么那么命苦啊!”看到有人来劝,穆芳的心思活泛起了,求情不行了那就耍赖。瞬间她就把那份本就收不了的泼辣劲拿了出来。
“我给你们跪下了。
你们就行行好,让她过了吧。要不然太难了,哎呀,我要活不下去了。”
几个老师都想制止穆芳的动静,但是这些讲究规矩仪态的老师,怎么胜得了什么都不讲,只讲利益的穆芳。
这边的动静终于招来了其他办公室的老师,眼看事情朝着“喜人”的“闹大”发展了,穆芳心里乐开了花。
【这下学校非得出点什么才能让我停下了。】穆芳自得地想着。
“你们要是不答应,我们就从这楼上跳下去。”在人们一团乱,新涌入的人还在互相打听这发生了什么的时候。
满脑子想着要把事搞大的穆芳见缝插针地拉走了于星缘,然后拉着她一起到了一扇打开的窗边。
穆芳的身体牢牢地靠着窗檐,将于星缘的身体微微推出窗外以恐吓众老师。
老师们都快吓傻了,不停地劝穆芳冷静,要她离开窗边。
面对这一团乱,于星缘很想给这些老师说说,不用那么紧张,穆芳不会真的把她推下楼。她可是穆芳的“宝贝”,穆芳怎么舍得。
于星缘就着自己现在极佳的角度往楼下看了看,露出了一个微笑。
若真的跳下去也不一定是坏事吧!将一切都留在这人情复杂的上面,躺在下面的自己不用再沾一点,永远的解脱了,永远的无事一身轻了,那也挺安逸的吧。
不知道方邱秋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若是,那她的死是件喜事啊。
一旦升级到“跳楼”就不是小事了,最后这事惊动了院长,院长自然不是那些见识少专注读书的老师能比的。
和他比,没有知识,没有狠劲,没有阅历几乎除了泼辣表达欲望什么能力都没有的穆芳自然毫无胜算。
......
折腾了一天目的都没达到的穆芳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怨念,不愿多呆。
所以第二天她便要离开了,这是难得的她的意愿和于星缘一致。
于星缘去穆芳住的小宾馆接她。
昨天于星缘是晚上来的,旅馆里黑漆漆一片看不分明,结果今天青天白日来这,看得还是很不清楚。
这家旅馆的老板似乎吝啬于电费,走廊和前台都只有几盏似灭不灭的灯。
于星缘左右看了看,即使在这样的灯光下也能看到墙面上明显的斑驳痕迹,这下她有几分明白老板为什么不敢弄得灯火通明了。
不过也不能太过嫌弃这家旅店的环境,毕竟在这种大城市还只要50块钱一晚,这样的环境也就合理了。
穆芳对这一切没有任何意见地刷着牙、洗着脸。
她家的房子也就比这旅馆看着新一点,自然不会生出什么嫌弃。
更何况花钱住旅馆啊,她也算是享受了一回,自然更不会不开心。
她没有坐下,这样环境里的凳子她嫌弃,不想坐。
【我不要坐,这辈子我再也不要待在这种地方。】
她现在有的选,可以不用再待在这样让人痛苦、绝望的地方了。
她永远无法忘记初中时,那群女生对她的嘲笑,说:“于星缘每个毛孔都冒出贫穷的气味,是酸的。”
她再也不要发酸了,再也不要。
于星缘帮穆芳提着行李,他们步行走去公交车站。
一路上穆芳都在抱怨,一边抱怨着出门什么都要花钱,一边抱怨于星缘是废物,要荒废一年青春,还不能对家有贡献。
确实于星缘到现在为止真的没给家带来什么利益,她从未给家里拿过一分钱。
穆芳不知道还没被她拿去换钱的于星缘其实是有钱的。
于星缘从高中开始就努力打工赚钱,所以小有积蓄的她完全有能力让穆芳住更好的旅馆。但她还是没想拿出一分钱来给穆芳,她心安理得地让穆芳住那个她连坐一下都不愿的旅馆。
因为她不知道一旦穆芳知道她有钱,她可以有很多钱,会发生多可怕的事。
守着财宝不愿劳作的财主如果知道,那还是个会生钱的财宝到底会做出什么,太多寓言已经告诉我们那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从有记忆开始于星缘父母就不停告诉她,她是个“赔钱货”,女儿注定没用啊。
三不五时就感慨一下自己的善良,这样无用的女儿他们也养了。
是啊,给碗饭不让饿死是养,义务教育没让逃了是养,每天照顾弟弟做家务也是养。
一家人都以为日子就是这样继续熬着,结果一切发生了变化。
穆芳发现的变化是于星缘越来越漂亮,是那种人尽皆是的漂亮,是那种谁都愿意花钱的漂亮,也就是说等于星缘长大她会很值钱。
于星缘发现的变化是她读书很厉害,是那种出类拔萃的厉害,是那种可以用知识搏未来的厉害,也就是说等于星缘长大她可以很会赚钱。
当于星缘读完初中时,穆芳便告诉于星缘她该干她必须干的事,用自己换钱来回馈家里。
于星缘不愿接受那种命运便对穆芳说,她要是继续读书,会更值钱。
后来穆芳发现果然如此,随着于星缘继续读下去,求亲开的聘礼越来越高。
【读书真有用。】
那时的于星缘没有意识到“宝贝”对于耽于努力的人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穆芳每天都盯着于星缘,于星缘的每一分进步,每一次升级都让她兴奋得狂欢。
当于星缘升级到他们小镇无法承受的优秀时,她父母那种狂热的眼神她终生难忘,他们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去喝她的血。
从那时于星缘就知道了她不能再“更值钱”了,欲望被激起的人太可怕。
而且她要离开,必须离开,她必须躲得远远的,远到离开这个市,离开这个省,离开这个国。她要去美国,去了美国就好了,到了美国她就再也不用被这样的家庭控制人生了。
可是,老天爷好像并不认同她,不愿她达成所愿。
明明她那么优秀了,明明她那么努力了,明明她觉得青云就在她指尖了。
可现在她的快车却突然被现实截停,更是被穆芳拖了个仰倒。
为什么明明穆芳那么低劣,明明她那么懒惰,明明她那么欲壑难填,她却能拖拽着于星缘的一切,将她拉回深渊,甩进沼泽里。
心里是惊涛骇浪的翻腾,但在表面上于星缘没有任何表现出来。
她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她要把心思都藏好。
不管老天爷要怎么样,她都不会放弃,她一向都是在和命运抗争不是吗?
她绝对不会被拉回深渊,绝对不会。
他们继续走着,当走到一个狭窄少人的路口时,于星缘和一人迎面遇上,那人从她前方一家隐蔽的店面走了出来。
这个世界最清楚人内心禁忌和怯懦的就是她自己,所以当面对熟人时,下意识马上藏起来的东西,便是自己最深的禁忌和怯懦。
于星缘撞上的正是寝室里和她最相近的普通人罗恕,她下意识地挡住了穆芳。
而看见于星缘的罗恕马上挡住了店面的名字“蜜糖清吧”。 愿阿生良辰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