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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魂

万里尘清 千秋不言 6384 2021-04-05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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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负雪山人不可置信地盯着孟岌的眼睛问道。

  “我带他走。”孟岌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

  负雪山人受惊不浅:“我知道他是你带回来的,可你并没有义务这样做。”

  “这些天来师弟们的对他的态度我看在眼里。继续留在这里,所有人都会将他当做怪物看待。阿昭与我情同手足,恕我无法做到冷眼旁观。”孟岌垂下头答道,“请师尊准许我带他下山,隐藏身份从军作战。”

  言辞恭敬,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邪灵之力,如决堤洪水,可疏不可阻。

  在禁足的三十天里,他把他能做到的一切都罗列出来,最后只得出了从军这么一个尚可一试的方法。

  军队是个全新的环境,在那里,不会有人知晓樊昭的身份。并且有自己时常加以劝导,除杀敌之外,樊昭应当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孟岌的理想是从军报国,但他其实并不希望樊昭也走上这条路,因为他知道在一个重文轻武的朝代里,一个士卒的成长有多么艰难。

  可他现在别无选择。

  孟岌前所未有地清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与无力。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以一己之力能够挽回的实在太少太少了。

  但若是连那个永远把自己放在心上、总是记挂着自己的伤、甚至禁足期间也要翻窗来看他的人也护不住,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负雪山人看了他良久,终于叹道:“这条路有多难,你可要想好了。”

  “弟子明白。”孟岌谦恭而坚定地答道。

  话音甫落,孟岌已在负雪山人面前跪了下来。额头触上未融的冰雪,再直起身时,散落的发间已沾了细小的冰凌,很快又融化成水。

  天地间一片白雪皑皑。

  白衣少年跪在白雪地里,素白衣袍裹着素白的魂。

  在他叩首到第三次的时候,负雪山人将他拉了起来。

  雪水浸透了双膝衣裳。

  孟岌最后看了负雪山人一眼。

  十一年前,正是这个人从尸山血海中找到了守在父母尸身前的他。

  那时,师尊的须发还不似如今这般斑白。幼年的孟岌仰视着他,以为是仙人下凡来平息战火,来为他父母起死回生了。

  仙人向他伸出手,问他愿不愿意拜自己为师,跟随自己上山修行。

  修行是什么,他不知道。

  但是,修行以后,就可以让爹娘重新活过来了吧?

  于是他也伸出自己血糊糊的小手,点点头。

  爹娘都是普普通通的农人。每天傍晚他们荷锄而归,是孟岌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娘会烧火煮饭,烧好了唤他来端碟子。爹会抱着他举到头顶,陪他数着村落里的炊烟。

  说来幸运,爹娘都是识字的。交不起私塾束脩,他们就亲自来教他。

  那时,家中仅有的一卷书是《楚辞》。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

  清清白白,刚正不阿,虽死犹荣。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心之所向,无远弗届,九死不悔。

  后来啊。

  后来天亮了,他长大了,知道世上根本没有起死回生之术,明白爹娘再也不会睁开眼了。

  负雪山人待他自然是极好的。

  剑术高超,文武双全。教徒有方,为人师表。

  但师傅终究不是父亲,更何况负雪山人行踪不定,来历不明。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负雪山人究竟是姓甚名谁,亦没问过那天对方为什么会恰巧出现在一座空城里。

  师徒一场,他将从此离开负雪山派。纵然师恩难忘,可他要隐藏身份重新开始,以后也再也没有资格回山上探望了。

  今日一别,恐怕是余生再难相见了。

  他最后看了负雪山人一眼,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按规矩,下山离派的弟子,走的时候不能回头。只能背对师傅,径自走下负雪山,在山脚下等待樊昭同负雪山人拜别。

  负雪山人喜清静,从来不会与徒弟作过多交谈。即使偶尔本性流露般地捉弄一下自己的徒弟,也只是点到为止。这么一个人,是很难让人产生亲近感的。

  孟岌在负雪山上,遇到的唯一一个让他敞开心扉的人,是樊昭——哪怕只是敞开了一条缝,也足够阳光照进来了。

  准确来讲,是孟岌本人过分清冷,以至于其他师弟根本不愿与他为友。而施馨吾阴郁沉默,封玄阳又一天天跟缺根筋似的,都不是能交心的伙伴。

  四年时间,樊昭在他眼里,渐渐从师弟变成了挚友。

  十一年前,他失去了自己最珍视的人。那种撕裂了心肺再用针线缝上,一不小心就会重新挣开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遍。

  幼时,他没能让父母活过来;如今,他愿用一切换樊昭安好。

  “阿昭,年年喜乐,岁岁无忧。”

  他面对着陡峭石壁,用陆离一笔一划地刻着。

  年年喜乐,岁岁无忧。

  他还记得除夕那天,樊昭迎风一笑,天与地与风中飞舞的雪花,顷刻间都有了颜色。

  你问我我的心愿是什么,可我不是刚刚说过吗?

  师兄祝你,年年喜乐,岁岁无忧。

  你却偏偏听不出来。

  非要我写的话,那就只好写第二个愿望了。

  “伏清愿挽南疆于生灵涂炭,许大郑以国泰民安。”

  愿有一天,天下太平,须臾收卷复把酒,忽见万里烟尘清。

  二者皆为我所愿。

  一愿挚友安康无恙,

  二愿社稷海晏河清。

  至于樊昭的愿望,在他给孟岌的那张纸上,一个字也没写。

  也不知他当时是不是已经意识到了邪灵的存在。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时,孟岌收了剑,好整以暇地看向来人。

  来人则报以粲然一笑。

  晨雾里,一白一蓝两个一般高的身影走出了负雪山。

  “师兄,我们就这么走了,岂不是便宜了任似兰?”樊昭不无遗憾地道。

  “……”孟岌一腔柔情被他一句话浇灭,不禁纳闷道,“你为什么老是和他过不去?”

  “看他不顺眼,”樊昭笑道,“看他全家都不顺眼。”

  “……”

  要知道,任似兰是负雪山派唯一有全家的人。当然,这“全家”大概把施馨吾也包括进去了。

  “……这又是为何?”孟岌扶额。

  “任家家主还能打的什么算盘?”樊昭看着远处,漫不经心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你说什么?”孟岌一惊,发出了今早负雪山人对着他发出的疑问。

  “呃,师兄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翻别人信件的。”樊昭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反正就碰巧在任如松桌子上看到了他的家信……”

  “你的意思是,他们打算谋反?”

  “差不多。”樊昭小心翼翼地看着孟岌脸色回答,“师兄你打算……”

  “不怎么办,”孟岌没等他说完便答道,“静观其变。”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是不是也快下山了?”樊昭咬着嘴唇问。

  孟岌没答话。

  朝夕相处的师兄弟,终于有一天发觉,原来本就殊途,也是寒心。

  再往前就是官府了,八字墙上正贴着招募令。

  樊昭偏头打量着他的神色,忽然狡黠地笑了:“师兄,我们这算是私奔吗?”

  “……”孟岌哭笑不得,不知应该说什么才好。

  樊昭瞥到冰天雪地中,他肤色苍白的耳尖上微微泛红,于是淡淡一笑转过了头,装作没看到。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你没事去任如松的屋里做什么?”

  “???!!!”

  这都多长时间了,这人怎么还是想起来了?!

  天地良心,他那天只是因为些琐事想把任如松从屋里揪出来揍一顿,求求在他面前管天管地的孟师兄放过他吧!

  ※※※※※※※※※※※※※※※※※※※※

  注:

  须臾收卷复把酒,如见万里烟尘清。——陆游《题醉中所作草书卷后》

  我感觉哈,孟岌现在大概以为自己对樊昭就纯粹是兄弟情,他并不清楚喜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就单纯觉得樊昭值得自己好好对待。封玄阳、施馨吾对他来说,是搭档,是兄弟,但他对樊昭的形容是“挚友”。

  至于樊昭对他师兄,那就比较清晰了。前面《清狂》一章应该挺明白,如假包换的喜欢。 万里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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