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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火

万里尘清 千秋不言 5847 2021-04-05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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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的另一侧,叶思存本人正执剑跨马。

  “孟伏清?好久不见。”

  数年的生死较量之后,孟岌在他开口前便清晰地辨认出了来人。回马转身时,陆离溅起了一串血花。

  叶思存的视线在滴血的剑尖徘徊一瞬,忽然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个邪灵,到底是怎样克制住嗜血的本能的?”

  孟岌回视过去,答非所问:“你刚刚少了一个偏将。”

  叶思存没有答话,只是审视般地瞧了他一会儿。末了忽然缓缓道:“孟伏清,是不是同樊洗尘相处得久了,你已经快要以为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族了?”

  孟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劳你费心。”

  “他能为你死一次,就能为你死第二次。”叶思存不无感慨,“可你,能接受他再离开一次吗?”

  话音未落,陆离已经横斩而至。

  叶思存疾退一步,曰归随之格挡挥出。

  “邪灵之身,孤星之命。”叶思存借势将他抵退了一些,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可知道,师尊死时,几乎尽失了修为?”

  孟岌闻言一怔,没有明白这是何意。

  “你大概对一切邪术都没有多少了解吧?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修士在生前自甘将全部修为祭出,是可以换得另一人渡过一劫的。”

  汹涌而来的恨意令叶思存的目光有如疯狂。

  “孟伏清你不过是一个邪灵而已,何以负雪山人为了你,连自己毕生修为都甘愿放弃?你知道吗,就算你再像他,你终究不可能成为下一个师尊。一个邪灵,何德何能走到今天!”

  孟岌几乎来不及思考——他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些,更不知道师尊死前竟会是修为尽失。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未曾见识过此术。

  迅速躲闪,曰归贴着肩甲削过。

  “还有昔年的长歌侯。他曾在朝堂之上公然替你执言……可你知道吗,世间没有任何人读得懂邪灵之心。他当年,在你眼中,什么也没看到,可他依然选择了相信你……为什么?为什么!”

  “长歌侯曾在写给自己弟弟的家信中提及此事,他死后,这些信件尽数落入付瑜手中,这也是我为何会如此笃定你才是那个邪灵……可是孟伏清,你配吗?一个邪灵,你如何值得他们这样器重?!”

  半生之仇,皆源于此。

  求而不得,问而无解。

  周而复始。

  终于将他熬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

  “孟伏清,伏清白以死直兮……可是,何为清白?这世间还有清白可言吗?”叶思存冷笑一声,血丝攀上了双瞳,“你所做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替段家守着这天下,到头来却连一丝一毫的信任都换不来。值得吗?江山与黎民,哪一个记得住你,记得住你所做的所有?!”

  二十一年前,叶思存曾豁出性命守护过的黎民百姓抛弃了他。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了平疆将军。

  空中似是飘起了雨雪,随冷风覆满了铁衣。

  孟岌迎上叶思存的目光,话音沉沉。

  “守土之臣,死于封疆。”

  一剑霜寒十四州。

  寒芒直袭咽喉,叶思存猛地向右一撤,陆离剑锋穿透了颈下护甲,肩颈处一道血线随之飙出,星星点点,散入胭脂色的北风中。

  未及反应,又是一剑。

  叶思存眼中清晰地映出了寒光流转的“陆离”二字。

  已经退至信州,成败在此一举。

  逝去的十年,该有个交代了。

  叶思存勒马后退数步,曰归弯折出了弧度,才堪堪卸下陆离的力道。

  霜风过耳。

  “臣不过是在想,此子将来会有怎样的际遇罢了。”

  “待得南疆平,王业定,你我又有什么分别?”

  “我也曾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郑国不需要你这样的石头,它也不值得你为之豁出性命。”

  愿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剑声破风。

  伏清愿挽南疆于生灵涂炭,许大郑以国泰民安。

  十年的风烟,家与国皆离散。

  此子将来会有怎样的际遇。

  何为背叛,何为遗忘。

  何为功高震主,何为鸟尽弓藏。

  他都明白。

  “你我终究不同。”

  剑锋相错,叶思存看得清楚,分明是冷若冰霜的神情,眉目间却似有悲悯之意。

  是在为何而悲?

  是苦寒大漠的朔风黄沙?是苍生黎民的忘恩负义?还是……负雪山人最后留给他的那句,匪我思存?

  红尘走一遭,也曾于国难前视死忽如归。

  可终究,抵不过生离死别时的心死不复。

  “既然终究是留不住,又何苦牵绊一场?”叶思存明明是看着孟岌的眼睛问出的,却又好像是在质问自己。

  孟岌不再回答,眸中只余陆离如霜如雪。

  灼灼其华。

  何苦牵绊一场?

  是这尘世间舍不下的挂念。

  是生死不渝的烙印,未敢轻,未敢忘。

  一式寒冰,恍如九天霜降,落华蹁跹。

  恍如苍山负雪,十年寂然。

  叶思存在剑影空隙中望向了远山。

  黑云压城。

  “孟伏清,你觉得樊洗尘真的忠于大郑吗?”

  孟岌凝神捕捉着周遭敌军每一丝动向,未予理睬。

  叶思存余光落在远山之上,忽然露出了一个森冷的笑容:“你应当最了解他,不是吗?樊洗尘不甘臣服于任何人,他是自己的王。”

  一身傲骨,不臣服于任何人。

  他是自己的王。

  不屑于大郑王权,亦不惧傀儡加身。

  这就是樊洗尘。

  有那么一瞬,叶思存清晰地看到孟岌目光中的冷冽似有消融之意。

  “他不在意谁主春秋,如果不是你,他何至于走到今天?可怜……”仿佛不经意似的,叶思存的笑意里竟也有了些悲悯之色,“可怜他依旧情愿为了你出生入死。”

  孟岌敏锐地感觉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他顺着叶思存的视线望过去,周身的血顷刻凉了个透彻。

  “孟伏清,你信不信,他不会回撤?他今天就是拼上性命,也会替你拦下一程。”

  叶思存打量着他的神情,缓缓勒马踱过。

  “不如我们猜猜看,八万之师,他能挡多久?”

  八万……

  这应当是叶思存的全部底牌了。

  但是,这同时也是晏清帝拨兵的二倍之多。

  当年,三万玄甲丧烟尘。如今,孟岌一路率领的,亦是三万将士。

  大郑不是没有士卒,只是,在京城的安危都无法保证的当下,晏清帝又怎可能放心将太多兵力拨与一个驱邪术士?

  这三万兵力,分与樊昭、崔旭以及阚煜之后,孟岌手中只剩下了不足八千人,樊昭亦然。

  以千当万,还完全不占地形优势,他能挡多久?

  “你信不信,他不会回撤?他今天就是拼上性命,也会替你拦下一程。”

  心间几近窒息,孟岌的瞳孔猛地涣散一瞬,再聚起来目光时,眸中骤然映出曰归剑锋。

  剑尖闪动着来自幽冥的冷色,直刺眼底。

  一声森冷而刺耳的厉响在耳畔炸起,那是曰归径直刺穿了他颈下护甲。切骨的剧痛倏然而至,血的气息亦弥散开来。

  血珠溅到曰归剑柄上,孟岌终于看清了那金光流转的几行字: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万里尘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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