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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无端责怪正在为自己卖命的员工,是一种忌讳。不得不说方先生犯了管理中的大忌。他在表态说“OK”的时候,显得不审慎。
“你们老板怎么会这样?”李先生听说以后,给申亦平打来电话,关切地问。
申亦平说:“他是有点个人风格。没事,他是一时想不通吧。过了就没事了。”
“我跟他接触过,感觉你们老板容易被人诓进去,不加思考,随意表态。我看他是习惯了,很随意,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李先生提醒申亦平。
就在这次宽洪沟山区突发泥石流,导致子公司留守员工林海涛死亡之后,白水和老游立即向方先生做了汇报。
“方总,情况紧急哦……”老游向方先生报告。
“我知道了,我会安排时间过去看看OK。”方先生答复老游。
之后,申亦平收到方先生转发的微信,是老游和白水的事故情况报告。
“我要去烷部,明天回来……”方先生告诉申亦平。
“你去?你应该马上请律师去调查处理。”
可是,方先生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而是只身前往,“单刀赴会”。
8月24日,方先生向合资公司仲美新材料公司通报了烷部子公司突然遭遇死亡事故的情况,希望他们施以援手,并要求派出一辆小车和司机。
黄昏时分,司机在锦阳接到方先生后,急速向西南方向驶出锦阳,连夜赶往烷部。
傍晚,暮色苍茫,汽车风驰电掣奔驰在高速公路上。
方先生紧锁眉头,紧闭双目,靠在后排座椅上,内心充满了感慨。
作为一家上市公司的董事长、法定代表人,一个人到子公司去处理事情,没有前呼后拥的气势,显得孤零零的。而且,司机和车都是暂时借用的。
方先生是习惯了轻车简从吗?
不是,其实,他这也实属无奈。
他这次如此形单影只,行色匆匆,实属不易。
方先生作为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已经名不副实,因为他在接手公司的时候,公司资金已经被他人掏空。不仅没有钱,而且还债台高筑,公司股权及固定资产被查封,官司缠身。
他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经历。
事实上,方先生是一位个人理想主义者,为了一个未圆的梦,决心要拼上一回,而且是在单枪匹马搏杀。
方先生是中国恢复高考制度后的第一批大学生,后来又有幸成为改革开放后到国外去留学深造的大学生。
30多年前,他留美攻读电子技术博士学位,并成为首批留美定居的华人之一。
2000年前后,他回到中国,回到家乡江川省,利用自己在美国积累的社会资源和融资上市经验,引导一大批中国企业到美国去上市融资,解决一些中国企业的资金难问题,使这些企业赢得更大的发展。
他也因此在太平洋两岸赢得了不少赞誉。
正是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了江川的一些项目企业及企业家,被一个正在锦阳西南航空港从事新能源研发的企业所吸引,为该企业引进资金,从根本上解决了该企业的资金瓶颈。后来,与该企业成功实现重组,诞生了美金新能源公司。方先生也和其他投资人一样,成为美金新能源的股东。
非常遗憾的是,有着爱国热忱的方先生和他的伙伴们,并不懂得企业运作和企业管理,更不懂得如何与地方有关方面打交道。当时,他们不得不选择了把企业交给被兼并对象管理。
在此期间,由于过于相信合作对象,加上监管不到位,导致股东们的巨额投资遭受侵占和被挪用,至今尚在举报和起诉追讨中。
再加上连年的巨额亏损,使得公司处于资金链断裂,纷争不断,资产被查封,官司缠身的严重困难之中。
眼看公司处于风雨飘摇中,企业大厦将倾,方先生却不甘心这批旅美科技人员的心血付之东流,毅然承担了重整旗鼓的重任。
可是,公司账上没有钱,没有可以调动的人员,没有可以套现的资产,股东们也伤透了心,不再注资救援,这样一来,方先生只好再次利用社会资源,希望能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力挽狂澜。
要重整旗鼓谈何容易啊!已经“奔七”的方先生,却是“鬓虽残,心未死”。就这样为实现自己的想法而成天奔忙着。
这应该是方先生生平以来揽下的第一个巨大的责任。与其说是责任,还不如说是包袱准确一点。但是,他依然扛上了。
承担企业管理的责任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方先生是按下了葫芦又起了瓢。
这不,维权官司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又突发矿山死难事故。
白水知道方先生要亲自到烷部后,为他在两江宾馆定下客房。
“你们老板来了,他都不管你,你还要去给他安排嗦?”白水的太太听说消息以后问他。
“我对他是有意见,的确对我们的工作和生活关心不够。但是,他毕竟是老板嘛。他不熟悉下面的情况,还是尽量给他安排好。等这个事情过了再说哇。”白水说服太太。
“管得你的哦,你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要记到快点把工资要回来哈。”白太太不忘叮嘱。
两口子正说着,白水的电话响了。
“听说你们方总来了?带我们去见他哈。”小风给白水打来电话。
白水说:“现在有点晚了,等他休息一下,明天见嘛。”
“不行,马上见。明天他又跑了找你拿钱哇!”家属显得很强硬,不由分说。
“方总,家属们非要现在见你一下。”
“那就先见一面吧。”
小风带这几个家属去宾馆。
“你们好!我刚到一会儿,今天有点晚了,明天你们可以一起座谈一下。OK!你们看怎么样?我准备洗个澡。”
看到方先生一脸倦容,好像正在换衣服。
“好吧。”小风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家属们见他本人表态明天一起座谈,心里感觉比较放心。
“他不会悄悄溜掉的,那就明天再说吧。”小风告诉其他家属。
25日上午,死者家属们又急着来见方先生。
方先生从房间里走出来,精神比昨晚好了许多。
六十多岁的人挺着一副笔直的身板,不胖不瘦,一米七多点的个头,“三七式”浓黑的头发,白净而方正的脸上带着微笑,黑而不浓的剑眉,一副金丝边眼镜后面闪烁着慈祥的目光。身着白色衬衣,黑色西服裤,脚穿黑色皮鞋。
方先生表情平静。他扫视了一下死者亲友们,说:“林海涛不幸遇难,我们都感到很意外很悲痛。我代表公司向家属们表示慰问,希望家属节哀保重!
请相信,公司一定按照政府相关规定进行赔偿OK!尽快让林师傅入土为安OK!”
方先生亲自前来慰问,家属们得到了一些安慰,表现得较为平静。
“你走了咋个办?是不是给我们写个啥子东西?”黑鲁在人群中冒了一句。
“我写,那找张纸来。”方先生看了一下白水。
人们四处张望,都没有带纸笔。
方先生从自己包里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在上面写了起来。写完,他撕下一页交给家属。
小风一看,是个《承诺书》,有几位家属传看了一下,然后留下。
承诺书说:
“我,方宇健,作为烷部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在此承诺:1、查明林海涛死因; 2、严格按照政府规定办; 3、公司从人道主义出发,在政府规定之上,只会多给,不会少给。”
“这下放心了吧?” 方先生看着几位家属,微笑着说。
“我们相信方总,相信公司”小风和几个家属不约而同地表态。
方先生给老游和白水交代了几句,坐上汽车绝尘而去。
当日,方先生返回了锦阳。
死者家属手握承诺书,等待方先生安排兑现。
他们从时间上推断着,等待着,掐算着方先生回去路上需要多长时间、安排兑现需要多长时间、反馈信息需要多长时间……几乎是读着分秒。
可是,家属们并不知道,方先生做出承诺后,要回去想招,筹款。需要的过程,需要的时间应该是以天计算的。
关键是钱从哪里来呢?让他发愁。
豁然,他心里一亮:烷部县欠我们两百万搬迁赔偿款,不可以借此机会要回来吗?因此,方先生在考虑着,他没有急于回复子公司的同志和死者家属。
“方总肯定到锦阳了吧?跟你们说没有,好久打钱过来?”天快黑了,小风问老游。
“咋个的哦?回去就不理了嗦?”
“打钱嘛快得很嘛,要得到半天嗦?”
“你们老总是不是豁我们的哦?”
“他也那么大岁数了,看起来还是不会豁我们吧。”
“不行我们明天把亲戚们召集起来先去找采石厂,本来就是他们乱堆石碴造成的。”
“要得,不怕。先去找他们,他们应该多赔点。”
…… ……
死者亲属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26日,死者家属果真召集了两三百人对采石厂进行了包围。
“老板,林家人找了几百人在厂外面围着。”
采石厂老板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一下子也慌了神。
他怕事情闹大了,让财务抱出10万元现金给家属,想赶快摆平这件事,让聚集的人撤走。
采石厂的员工们也发起了献爱心行动,给予捐赠。
“这些钱都是我们员工捐献的,表示我们的一点心意,请家属收下。”厂办主任拿着钱送到人群里。
“不要!不要!”家属们却严词拒绝了,坚决不收。
“你们这是打发叫花子吗?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家属回绝。
一时间,吼骂声响彻山谷。
这种场面一直持续到27日。
“如果家属再坚持半天,他们肯定扛不住,采石厂不得不与家属谈定赔偿”。机关工作人员池先生说,“到了关键时候,不知道咋的,他们又很快撤走了。围攻闹事以难产收场。”
围攻采石厂事件发生后,惊动了县里。由县维稳办牵头,进行紧急协调处理。
县政法委汪副书记作为维稳办负责人主持召开协调会议,召集国土、公安等部门的相关负责人、矿山所在地斜坡乡党委林书记、何乡长和烷部子公司的白水、老游,商讨解决方案。
会上,有关部门负责人提出,死难者是烷部子公司留守员工,要求公司承担责任,迅速解决好安葬和安抚问题。
于是,会议形成“一致意见”。
会后,县有关方面也不断催促公司尽快解决,有关部门个别负责人,强势召见公司派出的事务经办人员老游等人。
白水也去了,但他表现出很不情愿的样子。他知道这是主管部门个别负责人不重视,才有今日之祸。
“我们前段时间就给他们递交了一个文件,希望引起他们重视,督促采石厂整改,消除安全隐患,还是没有得到解决嘛。” 白水不无感慨地抱怨。
老游阻止他说这些,他认为现在说这些没用。
他们急急火火来到主管部门办公室。
主管科员翁伟对他说:“你们要赶快把这个事情解决好,要不然我怎么好给你们争取政策?我如果继续在这个位子上以后就好办。”
翁伟说的“争取政策”,是指烷部子公司办理矿权延续这回事。
事实上,协调工作在艰难地进行中,进展并不理想。
泥石流灾害事故发生后,公司突然成了有关方面“支持”的重点对象,让老游心头觉得热乎乎的。
老游说:“翁科,我们处理还是要钱才好办,可我们公司现在有点困难。”
“到时候我们争取帮你们协调那笔钱嘛。”翁伟似乎伸出橄榄枝。
“那笔钱”,是哪笔钱?说的好含糊,但是,老游他们还是听的明白。是指县某局欠公司搬迁赔偿款这件事。
“那好嘛。我尽快给公司老板反映一下情况。”老游说。
“这事关系到和谐稳定,我们会发一份函件给你们公司。你们看着办吧。”翁伟显然是在施压。
“我马上给公司老板打电话。”老游答应后,走出翁伟办公室,给方先生打电话。
“事故是采石厂乱堆矿渣带来安全隐患,遇到下暴雨引发泥石流,导致死亡事故。采石厂是直接责任方,环境和安监也负有监督责任,我们是受害方,不能承担责任。这个要明确。”白水告诉老游。
“我记得当时就是把文件送给翁伟的,他是负责宽洪沟片区的负责人,现在出了事情,他还要我们为事故‘埋单’。不球鸡儿想理他。”
“算了,别说这些了。”老游的意思是要“从大局考虑”。
“我给方总说,他来定。”
“说可以说,但不能揽倒起。公司哪来钱赔嘛?这是个圈套,揽到就瓜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
…… ……
老游和白水发生了争执。
作为负责协调矿权延续办理的老游,肯定也不希望此事让主管部门领导不愉快,进而影响到矿权延续办理,也会影响到老板对他的考察和信任。
他拨通了方先生的电话,说出了有关领导的意见以及自己的意见和建议:由公司承担处理林海涛家属的安抚工作。
电话那端的方先生一听,有关领导会支持公司办理矿权,矿权延续问题可以就此“OK”?而且,已经索要了多时的搬迁赔偿款也可以就此“OK”?他是求之不得啊。
“那就由我们公司来处理林海涛死亡事故OK!”方先生当机立断,拍板定夺。
方先生的手机上,也很快收到了县有关方面发出的紧急催促函扫描件。
就这样,由安全隐患引发的灾害事故,很快演变成了烷部子公司对死亡员工的经济赔偿纠纷,烷部子公司成了承担责任的主体。 策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