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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级组织部门正式在市立医院处以上干部大会上宣布了新院长的任命决定,苗惟妙才相信纷纷扬扬传了一个多月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这对一心想扶正的苗惟妙来说自然是个石破天惊的坏消息,对其他两位副院长也是如此。三位副院长钩心斗角,上蹿下跳,最终却是枉费心机,打了个平手,上级组织部门经过权衡利弊,在拖了一年之后,为市立医院派来了一个新院长,他们仍然只有当副手的份儿,真可谓蟑螂捕蝉,黄雀在后。
苗惟妙的伤心及失望是可想而知的,尽管她以微笑的面孔参加完了新院长见面会,并在会上带头发言,慷慨陈词,表示支持上级组织部门的正确决定,定当积极配合新院长的工作。但是,在她的内心里,她还是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院长争夺战打得如火如荼,胜负难料,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新院长是一个市级领导的表妹夫,只比苗惟妙大三四岁,她排队等着接班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她没有理由不心烦意乱,万念俱灰。
这天下午,开完了新院长见面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苗惟妙就禁不住想哭,她迅速关死了房门,站在窗口前,任凭泪水潸然而下。她曾想劝说自己别让泪水流下来,最终却适得其反,事与愿违。这是苗惟妙平生以来第一次面对仕途上的失败,所以就哭得尤其悲壮,感人至深。她是那么想当上这个炙手可热的院长,并为此付出了太多的心血,而倒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就不能不灰心丧气,以泪洗面,就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而且,这些委屈还只能深埋心中,无人诉说。
门诊部主任于光莹打来电话的时候,苗惟妙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于光莹是苗惟妙在市立医院最要好的朋友和下级,她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再次证明了这一点。苗惟妙记得,当上级组织部门宣布了新院长任命决定的时候,于光莹首先将目光投向了她。她看得出,于光莹的目光里饱含着不满与失落,就像于光莹自己没有当上正院长一样。如果不是她马上回避了这种目光,苗惟妙或许当场就会失声痛哭了。
“苗院长啊,你晚上有时间吗?”电话里的于光莹,说。
苗惟妙搓了下皱皱巴巴的脸,努力使自己的语调平静下来,说:“有啊,于光莹,你有事吗?”
“苗院长,我想请你吃饭。”于光莹停了会儿,说。
苗惟妙发现,于光莹的口气依然是不满的,哀怨的,似乎还没有从刚才压抑而悲壮的气氛中解脱出来。她也知道于光莹为什么请她吃饭,就像要为成功者摆上庆功宴一样,失败者也理应得到必要的安慰。
“好吧,于主任,去哪里?”苗惟妙抬眼看着窗外,泪水再次在眼里打转,说。
实际上,于光莹自己也没想好到哪里去吃饭,她只知道,苗惟妙这个时候最需要理解与安抚,她应该为苗惟妙负担一些忧伤。她想,如果苗惟妙成功地当上了院长,他们就可以去郊外的那家野味店彻夜狂欢,弹冠相庆,就像求拜了神灵,大功告成后要去烧香还愿一样。但是,他们失败了,那座阁楼上的密谋不过是一种异想天开又滑稽可笑的游戏而已。
“苗院长,随便去哪儿都成,你这就下楼,咱们一起走。”于光莹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究竟去哪里,就随口说。
“哎呀,我说于光莹啊,现在人家都抢着往新院长那里跑呢,你这个时候与我搅在一起,就不怕误了你的前程?”苗惟妙的心里酸酸的,说。
于光莹提高了嗓门儿,说:“苗院长,我于光莹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吧?快下来吧,我在院门口等你。”
苗惟妙放下于光莹的电话,拿起毛巾擦拭干净了脸上的泪痕,就下了楼,开着那辆飞鸟车到了院门口。
“苗院长,想好了吗,咱们去哪里?”于光莹趁苗惟妙减速之机,迅速跳进车里,说。
苗惟妙冲门卫礼貌性地招了下手,加大油门,说:“于光莹啊,咱们就顺着这条路走,走到哪儿算哪儿,你说怎么样?”
“反正就是咱们两个,随心所欲,行!”于光莹拍了下挂在挡风玻璃上的一只绒毛兔子,说,“苗院长,咱们来个一醉方休怎么样?”
“于光莹啊,醉生梦死,有时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你说是吗?”苗惟妙驾着车,目光游移地说。
“不,这不能叫醉生梦死,只能叫做一醉方休。”于光莹更正道。
两个说着,就来到水城著名的小吃一条街,苗惟妙冷不丁地踩了个刹车,说:“就这儿吧!”
于光莹的头与那只小兔子撞在了一起,她抬眼看着车外喧哗的街道,说:“好吧,听苗院长的,就这里吧。”
苗惟妙停好车,就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东张西望地走着。水城这条小吃一条街实际上是羊肉串一条街,此时此刻已是烟雾缭绕,焦味熏天了。
“于光莹啊,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吃这羊肉串了,我上学的时候啊,常跟同学出来吃呢,现在我还真有点儿馋了。”苗惟妙在一家烤摊前停下步子,说,“你看这里怎么样?”
于光莹拿过两只马扎,递给苗惟妙一只,说:“不错,挺香的,先来上五十串?”
“好吧。”苗惟妙在马扎上坐好,说,“于光莹,喝什么酒啊?”
“苗院长,这里的卫生条件差点儿,最好喝白酒。”于光莹向服务生要来纸巾,仔细地擦着盘子,说。
苗惟妙仰着脖子,赌气似的说:“白酒就白酒,总比吃了这个再吃痢特灵好多了,你说是不是啊?于光莹,咱们一人一瓶二锅头如何?”
“什么?二锅头?”于光莹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反问道,“苗院长,你没事吧?”
苗惟妙苦笑了下,说:“我有什么事?二锅头怎么了?我说的是那种小瓶,一瓶也就二两吧?我知道你的酒量,张正天院长活着的时候,你不是还把他灌醉了?”
其实,于光莹不是怕自己喝多了,而是怕苗惟妙喝多了。人在失意的时候,酒往往成了最好的朋友,可是,借酒消愁多半会愁上加愁啊。
“苗院长,那你就不怕我把你也灌醉了?”于光莹接过服务生送上来的羊肉串摆放在盘子里,又拿起两串递给苗惟妙,说。
苗惟妙吃了口羊肉串,说:“于光莹啊,你也别太自信,咱们还不知道谁把谁灌醉了呢?要不,咱们试试?”
“别了吧,我可不想舍命陪君子。”于光莹站起来,跑到摊主那里拿回两小瓶二锅头,说,“一人一瓶,多了一口不喝。”
苗惟妙拧开瓶盖,将瓶口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说:“味道不错啊!于光莹,你是不是觉得我心情不好,怕我喝多了?告诉你吧,我想得开。”
于光莹一愣,说:“苗院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是宰相肚里撑开船,我了解你。”
“于光莹,你了解我?我连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你就能了解我?”苗惟妙率先喝了口酒,咂着嘴,说,“人生难料啊,今天晚上脱下的鞋子,明天早晨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穿上,相信命运的安排吧。”
于光莹知道,今天晚上不说起院长争夺战是不可能的事,就也喝口酒,说:“苗院长,此一时彼一时,各领风骚三五年,你不必太在意了。”
苗惟妙抬头看着于光莹,说:“不在意,我想不在意,可是我不能不在意。于光莹,你说,这个上级组织部门的领导是不是平衡木运动员出身啊,叫他这么一平衡,竟然派了个门外汉当院长,一点儿医学都不懂,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于光莹不想顺水推舟,就反其道而行之,说:“人家是来当院长的,不是来当医生的,想当年,会抹红药水紫药水就能当赤脚医生了,再怎么样,这个新院长还是个大学学历吧?”
“于光莹,你告诉我,我输在哪里?”苗惟妙恶狠狠地咬口羊肉串,说。
“输在哪里?”于光莹举着酒瓶,说,“群众基础不输,领导能力不输,业务水平不输,苗院长啊,恕我直言,你输就输在上面没人上。”
苗惟妙与于光莹碰了下酒瓶,说:“不说这个了,先喝了再说。”
看着苗惟妙一口气将瓶中酒喝下大半,于光莹怔住了,她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苗惟妙喝多了,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苗院长,你……”于光莹一把夺过苗惟妙的酒瓶,说。
“我怎么了?我倒想问问你怎么了?不想陪我喝了?”苗惟妙从于光莹手里抢过酒瓶,不容分说地一下子干了,不容置疑地说,“于光莹,你别管我,你随便吧。”
于光莹自然不能随便,她也干了瓶中酒,龇牙咧嘴地说:“苗院长,我是怕你喝多了伤了身体。” 危情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