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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梦的尽头，会有谁在等我？

　　——王奇

　　“叮咚叮咚”，门铃声一直响个不停，然而，音符和吴岱却都不愿意去开门。

　　吴岱想：鬼知道来的人是谁。音符则想：是她，那个幽灵来找我们了。总之，他们两个都像是没有听到门铃在响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门铃锲而不舍地响着，刺耳的“叮咚叮咚”声在屋中回荡。没办法，他们两人终于还是来到了客厅，一起并肩站在门前。

　　音符与吴岱并排站着，两人互相对视。音符动作比较快，他抢先打开了内侧的木门，这样一来，打开外侧防盗门的重任，就落在了吴岱的肩头。

　　吴岱颤抖着地向前挪动了小半步，战战兢兢地凑近防盗门上的猫眼。

　　透过猫眼，他看到一个身穿白色布袍、长长的黑发遮住了面庞的女鬼。女鬼的形状，在猫眼里被扭曲了。她猛地向前一冲，吴岱从猫眼里看到了一张骇人的脸，以及一只恐怖的眼睛，正在与他对视……还记得鬼故事是怎样讲的吗？你用一只眼睛窥视她时，她也在用一只眼睛注视着你。

　　吴岱被吓的倒在了地上。他满脸惊恐，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同时，音符也准备择路而逃。可是房间就只有这么大，他们又能逃去哪里呢？

　　也许跳楼是个不错的选择，这里只是二楼，跳下去不会有生命危险。音符瞅了瞅房间里的窗户，然后他的希望便破灭了。窗户外面全部围着金属防护栏，他们就像是被关在了笼子里的麻雀，插翅也难逃了！

　　音符停止了疯狂的臆想。谢天谢地，什么也没有发生。

　　吴岱从猫眼里向外看了看，然后他长出一口气，说：“我就说嘛！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随后，吴岱打开了防盗门。门外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抗着一张厚厚的双人床垫，另一个拿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塑料包。原来是小店里的员工来给音符送东西了。那个幽灵美女并没有出现，他们也没有身陷绝境、无处可逃……不知为何，音符甚至感到了一丝浅浅的遗憾。他自己可能还未意识到，他是在为没能见到她而感到遗憾。

　　“先生，这是您订购的东西，请您清点一下。”音符注意到两位店工说话时均捂着鼻子，于是他和吴岱让两人先进屋再说。

　　音符检查了一下，除了床垫，塑料包里还有枕头、枕套、床罩、毯子、被罩等等一整套的床上用品，一应俱全。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两位店工看来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他们知趣地没有抱怨音符和吴岱为何迟迟不开门。如果他们知道房主不开门的原因是因为怕“鬼”，他们一定会笑的半死。事实上，他们根本没有心情去探究。在楼道里逗留了半天，那难闻的气味已让他们不堪忍受，只要顾客能尽快签收货单，好让他们提早离开这里回去交工，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先生，请您在这里签个字。”一位店工递给音符一张单子，音符签了字后，他们便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音符和吴岱忙忙碌碌地整理书房，放好床垫，再罩上床罩……做这一切的时候，音符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书房的窗台上满是灰尘，用来洗抹布的水，一次又一次被倒进马桶。可是当人的内心染上污秽时，又如何才能像污水一样一倒而空呢？

　　低沉的暮色迅速地遮掩了天际。已经是秋天了，夜晚总是提早降临，让向往光明的人措手不及。

　　看着音符出神地望着窗外，吴岱问他：“还在想那个女人呢？”忙活了半天，他们两人都斜倚在书房的窗台上，两个人都光着脚丫子，站在音符新买的床垫上。

　　“没有。”音符骗了吴岱，除了那个女人，他今天不会再去想其他什么事儿了。

　　吴岱再次向音符道歉，他安慰音符别再害怕了，他说他不该编那样一个故事来吓唬音符。他还说，看来这小区里还真有一个他没注意到的美女，改天如果能再次遇见，他一定拱手相让，而且还会帮音符追她。音符只是笑了笑，其实他倒是真的不再感到恐惧了，而且他还非常期待能再见她一面，不管她是人是鬼。

　　“哎呀，这个下午过的还真是漫长！”吴岱伸了个懒腰，他拿出烟盒，递给音符一根，自己也点了一根。

　　“被你这么一说，我肚子还真有点饿了。”音符的注意力这时不得不转移了，因为他几乎已经可以听到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叫声了。于是他们谈起了食物，等他们的烟快抽完的时候，两人似乎再也无法抑制食欲对他们的折磨了。食物的诱惑大于一切。于是吴岱提议外出就餐。

　　“你这里不是有厨房吗？你自己平时不做饭吗？”音符随口问了一句。

　　吴岱带他走进厨房，他拉开冰箱，只见里面除了几罐啤酒及饮料之外，几乎空无一物。吴岱说：“我又没有女朋友，自己一个人做饭吃？你可别逗我了。跟我走吧，这附近有很多美食的，去外面吃多方便啊。今天为了给你接风，我请客，包你满意！”

　　他们俩准备出门的时候，黑暗已经完全将房间吞噬了。就在吴岱阖上防盗门的瞬间，在光与影交错的地方，音符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幕幻觉：一个男人握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站在那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缓缓地倒在了血泊之中。但这幻觉转瞬即逝，伴随着巨大的响声，防盗门被吴岱关上了。那道厚厚的门就这样把音符的视野隔在了外面，这时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音符也无法看到了。

　　两人走出小区的时候，街道两旁已是万家灯火了。随着夜幕降临，气温也下降了不少，音符随着吴岱快步穿过了马路。马路对面是一个丁字路口，他们拐进了那条街，街边全是大大小小的餐厅、饭店。最后，吴岱选了一家名叫“美食无限”的铁板烧餐厅，两人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那顿饭吃了些什么，音符已经忘记了。他只记得吴岱说要喝酒，于是他们就开始一瓶接一瓶地喝啤酒，喝着喝着两个人的酒劲都上来了。音符一直对人们为什么喜欢喝酒很感兴趣，有一种奇怪的论调说正是因为酒难喝所以人们才喜欢喝。音符就不这么认为，酒确实有难喝的，比如说啤酒，但是音符从来不觉得白酒和红酒难喝。后来他自己总结了一下，人们喜欢喝酒的原因是因为酒可以壮胆。

　　酒精是通过分散人的注意力、分化人的思维来壮胆的。对这一点，音符极为确定。

　　那是晚饭时间，正是餐厅里最热闹、繁忙的时候。餐厅的吧台正在播放时下最流行的歌曲。奇妙的是，音符的音乐恐惧症并没有发作，他敢打赌这是酒精的作用。

　　但音符还是打心眼里讨厌音乐。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吧台，自作主张地关掉了音乐，显然这也是酒精的作用。

　　所有人都被音符的举动惊呆了，但却没有谁站出来说点什么。没人愿意与喝醉的人较劲。吴岱也醉了，他甚至都不知道音符做了些什么。他们也就更加没有注意到餐厅里的人们看他们时的奇怪眼光。

　　吃完饭，吴岱结账走出了餐厅，音符跟在他身后。他们出门不久，餐厅里就又响起了音乐。音符感到一阵头晕，一下没控制住，就把刚才吃的饭和喝的酒全部吐了出来，那些秽物被吐在了餐厅门口的一辆“现代”汽车旁。吐完后，在夜风的吹拂下，音符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他感觉好多了。这时，身后餐厅里传出的音乐才让他更恶心，他若无其事地快步跟上了吴岱。

　　南口小区就像是正在沉睡的猛兽。可以想象，白天小区里狭窄的小道是多么的阴森恐怖，那么在晚上，它们只能更加的阴森恐怖。

　　音符后悔自己刚才将酒都吐了出来。当他穿过小区的运动场时，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那些白天看起来崭新的运动器材，在晚上看起来相当诡异。不仅是因为它们身上鲜艳的油漆在夜色下泛着异样的光泽，更是因为那像方向盘一样的东西不知为何竟在自己转动！

　　真理证明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吓人的说法，只有人吓人。那方向盘一样的东西，很可能是之前路过的人顺手转动的，当音符路过的时候，它只是还没有停止转动而已。但音符不那么想，他觉得非常害怕，为了驱散自己心里的恐惧，他也伸手转动那个像方向盘一样的东西。那玩意转的速度更快了。如此一来，下一个行人路过的时候可能会更害怕吧！音符像是一个做了恶作剧的孩子，心理平衡了一点。

　　走进那片老住宅楼的时候，无限的黑暗让音符懂得了什么叫伸手不见五指。他拿出手机，借着手机背光灯的微弱光芒跟在吴岱身后。他再次感到后悔，如果酒劲还没退的话，他就能壮着胆子走过这片漆黑的地方了。

　　吴岱可能早就走熟了这段路，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虽然没有一点亮光，他竟然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无论有任何风吹草动，音符都会心惊胆战。还好，他们很快就回到了吴岱的家中。

　　可能是因为身上酒味太重，所以这次音符走进楼道时，并没有闻到臭味。吴岱醉眼朦胧地用钥匙在门前鼓捣了半天才打开了房门，进屋后他就拉着音符坐在沙发上，没完没了地与音符聊天。

　　刚开始，吴岱只谈到他和音符的大学时代，聊着聊着就说到了女人。

　　“她走的时候，把什么都带走了……她的衣服、她的照片、她的一切……全带走了……”

　　音符这才明白，吴岱在说他之前的女朋友。吴岱边说边拿出许多相册，相册里有很多页都是空的，想必曾经放着她的照片。还有一些合影照片，都被整齐地裁去了一半，从留下的空白处轮廓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女孩子的身影。

　　“除了闹闹，她什么也没留下。”吴岱的样子看起来颇为感伤。

　　“闹闹？”音符显得有点迷惑。

　　吴岱从他的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相框递给音符，相框里的照片和相册里的一样，被裁掉了一半，在剩下的一半照片上，吴岱灿烂地笑着，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

　　“闹闹是一只可爱的小母狗，只有三个月大，是她生日时我送给她的。那是她唯一留给我的……”

　　说着，吴岱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音符从他手里接过手机翻看着。手机上存有很多闹闹的照片，也许曾经还存有吴岱前女友的照片，现在可能已经被删掉了。音符对狗的品种不是很了解，他并不知道闹闹是只什么狗。但仅从照片上来看，闹闹的确是只可爱的小狗，一身纯白色的毛，身体肉嘟嘟的，脸长的特别像是只小狐狸，也许是只狐狸犬吧。

　　“那……闹闹现在去哪了？我怎么没见到它？”音符问吴岱。

　　“你来之前就丢了，丢了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那是她唯一留给我的啊……”

　　吴岱竟然流出了眼泪。但音符却一点也不觉得稀奇，因为他知道，吴岱之所以这么伤心，并不只是因为闹闹是她留下来的，还因为吴岱一直都非常喜欢小动物。

　　音符清晰地记得上大学时，吴岱养过一只蜥蜴。有一次同学借吴岱的蜥蜴去玩，后来却把装着蜥蜴的笼子放在了学生公寓的阳台上，忘了取回来。蜥蜴是喜阴的动物，长时间被阳光照射，最后被晒死了。为这事，吴岱还狠狠地揍了那个同学一顿，而且难受了很长一段时间。

　　看到吴岱这么悲伤，音符转移了话题：“那今天那个女孩呢？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一个月前在欢场认识的，”吴岱把声色娱乐场所形象地称为欢场，“她叫小丹。一来二去地交往了一段时间，就熟了。”

　　“她成年了吗？”音符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当然，她今年十九岁了。”

　　吴岱继续说着乱七八糟的事，说的时间久了，他的酒劲也慢慢地过去了，他渐渐清醒了。

　　“说说你吧，你打算怎么办？”吴岱可能感觉有点头疼，他晃了晃脑袋，点了枝烟。

　　“什么怎么办？”音符问。

　　“我靠，你不是打算在我这里白吃白住的吧？你拿什么维持生计啊？”

　　“噢，这个啊，”音符神秘地笑了一下，去书房取来了自己的背包，“我当然还是干我的老本行啦！”

　　“老本行？”这次轮到吴岱迷惑了。

　　音符缓缓拉开了背包的拉链，顿时，五颜六色、绚丽多彩的颜料晃的吴岱眼花缭乱。

　　除了颜料，背包里还有很多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看到这些，吴岱这才明白了，音符靠这个维生，简直是再也合适不过的了。

　　聊了半宿，他们都困了。漫漫长夜这才刚刚开始……

　　漆黑的夜里，音符忽然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扇门呈现在自己面前。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