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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扇门是真实存在的。真实到会让音符觉得全世界就只有那么一扇门。

　　门周围漆黑一片，漆黑延伸到没有尽头的尽头，直到音符分辨不出那里是黑暗还是虚无。就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中，音符仅能分辨出自己面前的物体是一扇门。于是，他很自然地想要打开那扇门。

　　门上有古铜色的金属把手。音符将自己的右手放在门把手上，一丝冰冰凉的感觉透过了音符的手掌心，一直传到音符心里。那感觉的确是真实的要死，真实到让音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梦中，但他却并没有因为这冰凉而醒来。

　　好了，好了，我的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音符心想。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在为什么做着准备的样子，也许他在想门后会有一些怎样可怕的东西在等着他，那么他就必须做好心理准备，不然他也许会被门后的东西吓得趴倒在地上。

　　音符屏住了呼吸，慢慢地扭动了门把手。

　　“哒”的一声，音符很清晰地听到了锁舌微弱的声响，虽然很细小很细小，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嘿，我听到了。音符想。看来他心情不错，为这么一件不足挂齿的事情高兴，是一种乐观的表现。也许他就是这么想的。

　　音符的下一个动作是轻轻地推门。他不敢用太大的劲，他害怕猛地一下打开门，会有什么怪物冲出来。其实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如果这扇门忽然一下被大大地打开，里面的亮光很有可能会刺瞎音符的眼睛。

　　他很快便知道了轻轻推门的好处，门只打开一条缝的时候，就有一片光漏了出来。请允许他只能用“片”这个单位来形容那光。门被打开的缝隙很窄很窄，窄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光是可以通过这一点点缝隙泻出来的。那一片光很强烈，向无限远的地方伸展过去，就像是一把利刃缓缓地将黑暗切割了开来。只不过这个“缓缓”是以近三十万公里每秒的光速前进的。

　　音符继续慢慢地推门，一点一点地，门逐渐被打开了，强烈的光芒涌了出来。用“涌”这个字来形容光到底强到何种程度也许是不够的，那光简直是喷涌、喷薄、爆发或是用其他什么词语来形容……总之，它……不，它们，那些光瞬间就替代了门外的黑暗。黑暗被分崩离析了，那扇门也几乎不存在了，之前被门分割开来的两个世界现在融为了一体。

　　音符正置身于这个新世界中。他被晃的睁不开眼。

　　人的眼睛总要有一段时间才能适应环境，在无比漆黑的环境中是如此，在无比明亮的环境中亦如此。音符慢慢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眼睛渐渐地适应了这光线，他的瞳孔也恢复了正常。其实光很柔和，并不刺眼，只是相对于刚才的黑暗来说，稍微强烈了一点而已。

　　谢天谢地，并没有野兽或怪物什么的。这是音符打开门之后，第一件想到的事情。至于他并不是在一个什么美丽新世界，而只是在一个无限大的房子里……那件事，是他后来才想到的了。

　　就像是一条射线，它只有一个端点。在这个无限大的房子里，也只有一面墙壁。也许还有其他三面，只是音符没有看到罢了。

　　在这个明亮的地方，黑色的东西反倒显得刺眼，比如镶嵌在墙壁上的那无数个高高的落地窗，它们的窗框全部都是黑色的。又比如，在音符视野中的正前方，有两团一大一小黑乎乎的东西。

　　音符向那两团东西走去。

　　房子里铺着暖色调的木地板，米色的，给人以暖暖的感觉。无限长的木地板条，一根一根紧紧地排列在一起，低头看的话会看到地板上浅浅的清晰木纹。音符沿着木地板条，笔直地走向前方。

　　他离那两团东西的距离并不近，如果近的话，他就能看清那是什么了。与远足旅行相比，这点距离可能算不了什么，但就现在的状况来看，路途还是相当遥远的。在走到那两团东西之前，音符得找点什么事打发时间。他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些窗户上。

　　那些落地窗每两个一组，组与组之间间距相等，每一组的两个窗户之间相隔较短。每个窗户都被黑色窗框分成了相等大小的八个正方形，每个窗户上都有一个半圆形的小窗户，从圆点处又伸出五条窗框，像是圆的半径，把那个半圆分成了六个扇形。唔，如果每个扇形都是等大的话，那么相隔的两条窗框半径之间的角度应该是六十度。通过目测，音符只能大概觉得它们是等大的。如果这些窗户装饰着彩绘玻璃的话，音符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在教堂了。遗憾的是，那些窗户上只装着普通的透明玻璃。音符甚至怀疑那些窗户上是否有玻璃，因为窗户外一片白炽，他什么也看不到。可能那里空无一物。

　　还好音符没有白想，当他大概算出扇形角度的时候，他到达了目的地。原来那两团东西是一架钢琴和一把椅子。

　　那是一把金属小圆椅，椅子下有根支柱，支柱下有八条细细的、弯曲的小腿，整个椅子被漆成了黑色，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发育不良的畸形八爪鱼。而那架钢琴则不完全是黑色的，除了白色的键也许就是。

　　音符有点害怕，他壮了壮胆子，走向那架钢琴。他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如此害怕，也许是掀开后盖的钢琴看起来比较像张着大嘴的怪兽吧。当他走到离钢琴足够近，近到足以看清钢琴的琴键时，他才彻底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如此害怕的原因。

　　那是因为，钢琴的琴键正在自己跳动！椅子是空的，没有人在那儿演奏啊！

　　白键按下，黑键按下，交替按下，同时按下；忽快，忽慢，似乎是一首什么曲子。音符就这么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他是被吓傻了，还是被吓呆了？其实都不是，他已忘记了恐惧，他看着那自己在按动的琴键，仿佛着了迷一般。他仔细地看着，他很想知道钢琴在弹奏一首怎样的曲子，他是那么的专注……很快他便知道了那是一首什么曲子。

　　音符不是贝多芬，贝多芬是就算耳朵聋了也能感受到音乐存在的天才音乐家，但他不是。他甚至讨厌音乐。事实上他对钢琴一窍不通，他连五线谱都不认识，只从琴键的按动上，他更不可能看得出那是一首什么曲子。

　　但他还是知道那首曲子。不是看出来的，而是因为他听到了。

　　就像是盗版的DVD影碟一样，声音与画面总是对不上。也许你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屏幕上打招呼，但却像是在看无声电影，听不到任何对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男人的声音从音箱中传出：“嗨，你好！今天天气不错啊！你准备去哪？”然后听到女人甜美的笑声等等等等。音符遇到的也是这种情况，琴键在那里空按了好半天，他像狗看星星似的，什么也没看明白。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可他这个外行连热闹都没看到。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听到了那首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仿佛天籁般的钢琴曲。空洞、悠远、深邃……就像是玻璃或者琉璃破碎的声音。音符想到了这个比喻。

　　那首曲子是肖邦的c小调夜曲。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