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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笛声长鸣的车队穿过暗夜下的街道，像一条呼啸而过的红龙。在第一辆车里，王奇的情绪非常复杂，他感到很难受，于是他不安地问韩辉：“我们这是去逮捕赵志刚吗？”

　　韩辉没有作答。

　　警车纷纷停在了赵志刚居住的小区外，警笛声停了下来，但警灯的红光依然闪烁着。韩辉跳下车对后面的人说：“来两三个人和我一起上去就可以了，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王奇还坐在警车上，丝毫没有想下车的意思。韩辉从车窗外探进头来对他说：“走吧，你得跟我们一起上去。”

　　王奇木然走下车，和包括韩辉在内的三名警察走进了赵志刚家的小区。行至赵志刚家门前时，韩辉给王奇使了个颜色，王奇抬起沉重的手臂摁下了门铃。

　　“哥，你来了啊，”来开门的是赵晓，看到王奇，她显得很兴奋，但当她看到王奇身后的警察时却茫然了，“警察？哥，你带警察来家里干嘛？”

　　王奇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妹妹的问题。

　　屋内传来赵志刚的声音：“晓晓，谁来了啊？”

　　赵晓答：“是哥……还有警察。”

　　屋内忽然没了动静，良久，再次传出了赵志刚的声音：“哦，那快带客人进来吧。”

　　王奇心中一阵苦涩，究竟是自己成了客人还是警察是客人呢？

　　“韩警官，有什么事吗？是不是我还需要我提供一些破案线索？”赵志刚显得十分镇定。

　　“的确，需要你提供‘破案’的线索，”韩辉说着看了一眼王奇，“还是你来说吧，王奇……”

　　“奇奇？”赵志刚显得很疑惑，他不解地看着王奇。

　　王奇长叹一口气，将自己的推理过程完整地叙述了一遍。说完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待赵志刚的回应，包括赵晓。

　　赵志刚笑了笑，他显得很放松，缓缓坐在了沙发上。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些制作标本的工具，还有长椭圆形的树叶、雄花呈序头状的小黄花、紫黑色的梨形果……看来在韩辉他们到来之前，赵志刚正在制作植物标本。

　　“奇奇，这些年来，赵叔我对你不算差吧？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你怎么会怀疑我？你的这些推理有什么证据吗？毫无证据你就这样猜忌我，这真的让我很伤心。”赵志刚说着点上了一根烟。

　　赵晓小声惊呼道：“爸，你从来不抽烟的……”

　　赵志刚用严厉的眼神看了看赵晓，随即马上将烟灭掉了。

　　王奇摇了摇头说：“赵叔，这不是什么偏见不偏见的问题……”

　　说着说着，王奇忽然想到，十年前韩辉为了还廖静如一个清白，执着地想要抓捕徐鹏时，恐怕也是这种心情吧。王奇现在似乎能够理解当年的韩辉了。他和韩辉想要的，只是一个真相而已。

　　“你想要证据，我这就拿给你看，”王奇说着走近赵志刚，他抓起了赵志刚的右手，“赵叔，请你张开手掌。”

　　赵志刚伸开手掌说：“怎么了？”

　　“你食指上的伤口是哪儿来的？”

　　果然，在赵志刚右手的食指肚上，有一条细细的小伤口。赵志刚一惊，将手缩了回去。

　　王奇对韩辉说：“还记得我说凶手用瓷笔筒袭击成康吗？那只瓷笔筒当时肯定碎裂了。当凶手在清理碎瓷片时，手指不小心被划伤了……”

　　韩辉插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是因为那只渗‘红墨水’的签字笔。凶手要把散落一地的笔捡起来放好，其中有只笔的笔帽和笔身分离了，于是他当他将笔帽盖在笔尖上时，右手食指上有些血液留在了笔尖处。因为那只笔是红色的签字笔，所以凶手当时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血液残留在了笔尖上……他和我们一样，以为那是渗出的红墨水。后来，凶手仔细地擦净了所有他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却唯独漏了那支签字笔。”

　　韩辉说：“可是我们在那支签字笔上也没有找到任何指纹啊！”

　　“那是因为笔身表面的指纹的确被他擦干净了，可是在笔帽里，靠近笔尖的握笔处，应该还留有凶手的指纹。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你们做物证鉴定的同事，看他们是否打开笔帽检查过。”

　　物证鉴定部门的小刘正好也在场。韩辉看了看他，小刘摇了摇头。

　　韩辉对小刘说：“你马上回去重新检查那支笔……”

　　赵志刚颓然地打断了韩辉：“不用再查了，人是我杀的……成康是被我杀死的。”

　　听到自己的爸爸这么说，赵晓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王奇搂着赵晓的肩膀说：“晓晓，你先回自己屋里去……”

　　可是赵晓甩开了王奇的手。

　　赵志刚再次颤颤微微地点上了一支烟，说：“昨天，我安排田良今早去实验室做实验，因为我知道他和成康一个宿舍。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与成康单独面谈的机会，我想当面问问他，秦芳是不是他杀死的。我本来并无意要杀害他的……

　　“可是，我没想到，他竟非常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对秦芳所犯下的罪行。他说：‘秦芳是我杀的，没错，可是谁也不可能抓到我的。’我很震惊，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为什么？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把芳芳从我身边夺走的！’我对他说：‘你就因为这个杀死了一个女孩？’成康不屑地告诉我：‘我问芳芳是不是因为你有钱又是教授所以才跟你混在一起的。’‘那她怎么说？’‘她说她是和你真心相爱。我说别逗了吧，如果和你这老家伙玩腻了就赶快回到我身边吧。没想到她说我痴心妄想，还说让我以后别来骚扰你们，等她毕业了她要嫁给你，和你过一辈子……我不是没有给她留过机会，但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要死心塌地的跟着你，那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赵教授，你今天不会把我说的这些话录下来交给警察吧？哈哈哈哈……’

　　“我听完成康的话，血直往头上涌。他可以嘲笑我、辱骂我，但他怎么可以轻易地夺去秦芳这样一个年轻女孩的生命呢？我非常愤怒，于是我就趁他转身不注意时，用他桌上的笔筒将他砸晕了……”

　　赵志刚说到这儿时，已是满面老泪纵横了：“只是，只是……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其实芳芳对我的爱和我对她的爱一样深。我对她的爱本是不求回报的，可是她还对成康说要和我过一辈子……这我从来都不知道，但当我知道时，她却已经走了……”

　　王奇充满遗憾地对赵志刚说：“赵叔，虽然成康不该轻易地夺去秦芳的生命，可你又怎能随便地杀害一个年轻人呢？”

　　赵志刚抹了把眼泪仰天长叹道：“是啊，我们都没有夺走他人生命的权利。可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韩辉朝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说：“把嫌犯带走吧。”

　　两名警察走近赵志刚，他却伸手阻止道：“慢着，我还有话要说。”

　　韩辉说：“等等，让他说。”

　　赵志刚看着韩辉和王奇，说了一句非常古怪的话：“你们认为我是个爱冒险的人吗？”

　　王奇与赵志刚交换了下眼神：“什么意思？”

　　赵志刚说：“你们认为我会那么冒险地将一个昏迷的人丢在排水管上吗？万一他中途醒来怎么办？”

　　这时，韩辉的手机忽然响了。急促的铃音让这里的气氛更加紧张、诡异。

　　是朱红打来的电话。

　　“老婆，我正在办案，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

　　“我知道你在查成康的案子，我打电话给你就是为了这个。”

　　“哦？”

　　“听着，仔细听好了，我又再一次地仔细检查了成康的尸体，然后你猜怎么着？我在他尸体的后颈处发现了一个像针眼一样大小的、肉眼难以察觉的伤口，经过毒物化验……”

　　听朱红说到这里，韩辉迅速地扫了一眼赵志刚家的茶几。

　　王奇因为离韩辉站的很近，他也听到了朱红在手机里说的话。王奇忽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的脑海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我真蠢，我真蠢！我怎么会认为成康只是昏迷了过去？我怎么会忽略这个问题？成康应该早就死了才对，这样赵志刚才能趁他尸体尚有弹性时从门缝挤出卫生间；这样数小时后他的尸体才会僵硬到将门顶死；这样他的背部、腿部才会因死后平躺而形成尸斑……

　　手机里，朱红继续说“……经过毒物化验，我们发现成康的血液中含有箭毒木的毒性……”

　　箭毒木，据说是世界上最毒的植物。在美洲，印第安人将箭毒木的汁液涂抹在箭头上，用来射杀猎物。不管是多么凶猛的野兽，只要中了这种箭，毒性一旦进入血液，则会立即毙命。因此箭毒木在中国又名见血封喉。广东、广西、海南、云南一带也散见有这种植物。傣族猎人同样用涂有这种毒液的箭打猎。在云南当地流传有这样一句民谚：“七上八下九不活”。意思是只要中了涂有箭毒木汁液的箭，上坡最多跑七步，下坡最多跑八步，迈出第九步的时候就会毙命。

　　茶几上放有赵志刚的标本针，还有一个盛有白色液体的玻璃瓶，那无疑就是箭毒木的汁液。显然，在早晨，身为生物教授的赵志刚就是用随身携带的涂有箭毒木汁液的标本针杀害了成康的。

　　韩辉挂掉了朱红的电话，王奇注视着赵志刚的手腕……

　　赵志刚伸手拿起了茶几上的标本针，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胸膛：“我留在成康电脑上的假遗书，其实是我自己想说的话——我要去找芳芳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在这个深情的中年男子轰然倒下的那个瞬间，他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了眼王奇，然后又爱怜地看着他的女儿——赵晓。

　　“晓晓，爸爸对不起你，奇，”赵志刚本想叫王奇的小名，但他忽然改口道，“……王奇，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王奇想要冲过去阻止赵志刚。这时的赵志刚对他来说既不是杀人凶手，也不是赵叔，而是他的继父，是他已亡故的母亲永远的爱人……

　　“赵叔……爸，不——！”

　　时间不会因为王奇的哀嚎而停止，他四肢发软，肥胖的身躯不听使唤，根本无法阻止赵志刚的寻死。周围的警察也都看傻了眼，韩辉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赵志刚面前，但他还是慢了一步。王奇颓然跪倒在地。赵晓失声痛哭。

　　赵志刚笑着闭上了眼睛。

　　（本章完，下一章“第31章 血眼婆婆（1）”，敬请期待。） 零乐章之谜情绝恋